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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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涤非在这边听得清清楚楚。

    只有手机是安静的。

    陈清焰在简嘉的喘息声中,停了手, 夜色比他温柔。

    “你为什么开着手机?”简嘉缩回身子, 用眼睛,找答案。

    她不傻, 看到他去碰手机。

    但, 根本无法理解。

    陈清焰看着简嘉的眼睛,毫不掩饰这份卑劣,:“想让你高。潮。”

    “陈医生, 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简嘉攥紧床单, “但我不愿意瞎想你, 我从不愿意去恶意揣测任何人。”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他手术刀下的病人。

    他可以随便划破她。

    陈清焰试图酝酿“正确情绪”,败北, 他把简嘉搂在怀里:“你爱我吗程程?”

    风马牛不相及。

    简嘉想哭,她沉默很久,才话:“我想对你好,不知道这算不算爱。”

    她几乎是心虚地问他:“你会爱我吗?我们在一起好好过生活。”

    好不了。

    陈清焰把下巴抵在她额头,动作上,更亲昵些, 但他没回答。

    去机场的路上, 路过一家店, 陈清焰让她等一等, 自己进去, 拿走他割手第三天时托老板订的货。

    回到车里, 陈清焰把礼盒给她:“开。”

    简嘉不明就里接过,拆开包装。

    日本八代星空杯。

    手工,匠心。

    简嘉像看了整个璀璨星空一样雀跃,她抚着杯子:“是送我吗?”

    “喝水时注意观察下。”陈清焰对摄影很有兴趣,念书时,从沉重的学业里逃出来跑去北欧,拍极光。

    雪山,湖泊,木屋,几乎没有光污染。

    世界巨大、安静。

    浩渺的宇宙,时刻提醒他人类的渺,从而激发他回来后更刻苦。

    “我想去看极光。”简嘉对着深蓝星空笑,昨晚的忧伤,早忘却,她不许自己沉浸在不好的却又没发生的假设里,没意义。

    陈清焰转过脸,眸光动了下:“极光?你好像很怕冷。”

    “你带我去,我就不怕。”简嘉无时无刻不在暗搓搓表白,她为自己如今的厚颜无耻而感到丢人,但快乐。

    他又沉默了。

    这让简嘉重新陷入不明不白的尴尬中,好在,她知道他古里古怪。

    一直到要登机,陈清焰看着简嘉往前走,越来越远,忽然喊住她:“程程。”

    简嘉转身,丢下行李,奔到他怀里不管别人的目光紧紧抱着他:

    “其实,我在等着你呼唤我的名字。”

    陈清焰也就毫不避讳地低头,去吻她。

    来来往往的人流,看一对俊男美女在接吻,以为是拍戏。

    “等休假,我们去科拉半岛。”陈清焰离开她的唇。

    每年的十月到来年三月,科拉半岛,可以看到美丽的极光。

    “你会想我吗?”她大胆地看着他。

    陈清焰沉沉望着她,不回答,而是:“诺尔兰那里有湖泊和森林,也值得去。”

    “不想去,”简嘉情不自禁撅起嘴,歪着头,伸出手,轻轻点他的胸膛,“因为你这个忙人都不会想我。”

    她冲他腼腼腆腆地顽皮。

    两人未免太不收敛。

    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但他懒得管。

    只是捉住她的手指,放回去:“我没有预测未来的本事。”

    1

    “嗯”陈清焰把人推开,看她消失,刚才神不知鬼不觉冒出来的留恋忽然也消失地精光。

    他要去香港碰运气。

    回到南城,许远接机,他在半时前通过信息知道简嘉在飞机上。

    两人语言拉扯个来回,好累,简嘉同意了。

    “程程,你瘦了。”许远看着她尖出来的下巴,感慨。

    简嘉脑子卡壳,因为,她又想到陈清焰,两周里,她没睡好过。

    “瘦好看呀,”简嘉暗自发笑,浑身轻松,“你知道吗?有人我像张柏芝哎,可我都不认识她。”

    一路长大,她总被像这个,像那个。

    但,这都是妈妈生的!简嘉笑了。

    她忽然想起这事,翻手机,认真看看,“咦”了声:“不像呀!”

    “你当然不是像她。”许远别有意味。

    简嘉顺嘴一问:“那我像谁?”

    许远凝视着她透白的脸,温情地:“你就是你自己,谁也不像。”

    这话受用,两人在车里从城市边缘飞驰到市中心,驶进103隔壁的公寓。

    春天的表征,不再遮掩。

    绿树红花,两情相悦的样子。

    唯一不好的是,南城的空气质量,依旧差。

    许远没邀请她吃饭,周琼早在家中准备好了。

    家常菜,烧了满满一桌,过大年的气氛。

    简母想留他,被婉拒,两个女人下楼送客,这样的礼节,许远也是拒绝不掉,简妈妈和简嘉习惯这样。

    从后视镜,看那一对被抛弃的母女,像站在荒原,许远露出了不易察觉的笑。

    上楼后,周琼拿眼剜简嘉:“喂,已婚妇女,请保持和男人的距离。”

    简嘉无奈,却坦荡:“我知道。”

    “屁,你知道什么?”避开简母,周琼把卧室门关上,“许远看你的眼神,很,”她试着找合适的形容词,“心怀恨意,有仇?”

    这让周琼不舒服。

    简嘉娇嗔她:“哪有!你真会想,他近视,有时候眼神会奇怪些也许。”

    忽然,她推开周琼,高兴地跑出来,把杯子取出,倒水,满脸惊奇地喊:“妈妈,琼琼,你们看,这多像蔚蓝的深海!”

    洒满金箔的杯子,成了海,又作星空,梦幻,摘下所有的光芒。

    她搂着妈妈的脖子,笑了起来。

    周琼盯了几眼,有点失望:“陈医生买的?还是你自己买的?”

    简嘉嘴角一弯:“陈医生。”

    “就一个杯子啊?”周琼还是不以为然。

    “可这个杯子很独特。”简嘉跪趴在茶几上,两手托腮,开始证明这个杯子,它,到底是有多独特。

    到晚上,熄灯,但手机的屏幕映出她长长的睫毛,闪烁不定的眼:

    陈医生,晚安。

    香港,陈清焰住在伊丽莎白医院附近酒店,在九龙区。

    看到信息,是从浴室胡乱擦头发出来后,他没回,她在黏他。

    两周的陪伴,好像连感动都淡薄。

    陈清焰觉得自己真的很混蛋,但不放心上。

    香港医疗,用的是英联邦NHS体系,非常规范,去听课,全程英文讲座,陈清焰在底下翻着借阅室里拿来的英文文献,三番五次赴港,这一套并不陌生。

    唯一让他觉得十分清爽的是跟着查房。

    没有病患家属会呼啦啦上来围堵着你,甩一通,百度来的问题。

    谁也有这毛病?陈清焰压着笑意,竟不觉得烦。

    程程。

    他在心里不自觉地喊出这两个字。

    没意识到,所以,他自己有点吃惊。

    在伊丽莎白,有一点,倒和103完全一模一样,对于陈清焰来,那就是耗材方面大手大脚,因为,他从不考虑,坚定认为这种事情不该医生操心。

    以致于,底下来的进修医生,私下里,会吐槽陈清焰这锦衣玉食一样的手术风格。

    这让陈清焰感到另一种舒适。

    “程程?”七点半,他往酒店走,接到简嘉的电话。

    “我在试婚纱。”她光着背,把裙摆捞来捞去。

    周围,聚集着一堆对她美色身材赞不绝口的同性。

    这很难,发自内心。

    “周琼在吗?”陈清焰问。

    简嘉看看周琼,轻声:“她在,可是你不在。”

    温温柔柔的,没有埋怨,默默的。

    陈清焰的脸,在路灯下,几秒钟后变得很写意:“等我五分钟,不要走开。”

    挂完电话,他跑了起来,长腿耀眼,有赶去另一家补习班的中学女生在巴士里,看到他,拉开窗户,冲陈清焰吹口哨。

    格格地乱笑。

    青春的荷尔蒙从窗户那邂逅着大陆来的年轻医生。

    这又让陈清焰想到程程,女孩子们的笑。

    一口气跑回酒店,陈清焰微喘,开门,一面倒水,一面发给简嘉:

    视频,我要看你。

    命令式的。

    “五分钟正正好!”周琼掐着点尖叫,“快,程程,把你性感的美背给他看,让他夜里□□焚身睡不着!”

    简嘉慌得去捂她的嘴,店员都在笑。

    视频开,简嘉只是静静地穿着婚纱,她看到他的眼睛,心就跳,但很快笑了。

    一旁,周琼在啵飞吻,对着简嘉,口型是:勾,引,他!

    他的新娘,真的很美很美。

    陈清焰盯了她许久,眼睛里,梦游一片。

    “露的是不是太多了?”他终于提了意见。

    修长的天鹅颈,细腻的裸背。

    “这只是试穿,我们在谈细节,并不是这一件,而且,我觉得太华丽了。”简嘉跟他解释,陈清焰却想把她从视频里拉出来,按床上。

    根本没听见她在什么。

    很多时候,他都听不见程程在什么。

    这导致,视频结束后,他进卫生间用手解决。

    纸巾丢一地。

    他躺到床上,给她发信息:

    以后,不准穿着暴露和我视频。

    简嘉看的莫名其妙,腰身一转,在漂亮的婚纱里了个圈,周琼看到那条信息,邪恶一笑,悄声:“陈医生肯定硬了。”

    看着简嘉十几秒后惊呆掉的脸,她起哄:

    “你问他是不是,快问!”

    简嘉听得心里怦怦乱跳,速度快,做坏事一样,竟然蠢蠢欲动,但编辑发送出去的信息却是:

    周琼让我问你,你是不是硬了。

    这让周琼当场石化。

    陈清焰看到时,唇角弯起,眼睛里野火一簇一簇的,他没回。

    而是站到窗边,往下看,瞥见路边一处英式电话亭。

    表情凝固了在脸上。

    他前几天怎么没注意?

    几乎是电石火光,他肯定,当初,周涤非就是在那里给他的电话。

    她忧伤的,克制的,躲在那个的格子间里。

    他痛苦得窒息,但往事,无动于衷。

    天气越来越温暖,学校里,从半山坡倾泻下来蔷薇花,开满人眼,映在瞳孔里,被春风一吹,飘散成蒲公英的世界。

    简嘉泡在图书馆里。

    宿舍几乎见不到人,学生们各有各的前程要奔赴。

    论文差不多时,简嘉想起新家许久没住大活人,从她回来,一直和简母周琼呆一起。

    开房门,依旧是那个性冷淡的布景。

    生活气息基本负值。

    还好,她那一次给买的植物,没有死光,全托简母记得给照顾。

    大包包的快递被简嘉搬进来,电梯四趟,她开始组装花架,螺丝、剪刀、扳手摆一地,周琼没她这样的动手能力,向来简单粗暴,对待包装的一切东西,只会一个动作,撕。

    “我扫房间。”周琼去找吸尘器。

    “那个,他的东西千万不要乱动。”简嘉拿胳膊肘擦了下额头细汗,先把宜家买来的落地灯,放到一边。

    周琼进了陈清焰的书房,倒吸冷气。

    全是医刊,她探出脑袋:“程程,你们家陈医生上学的时候肯定是学霸,这么爱学习,啧啧。”

    简嘉憋得脸通红拧螺丝,笑:“我也是学霸,都不见你啧啧。”

    她学的夸张。

    周琼翻她一个白眼:“那因为你离我太近,讨厌,唉,我真是烦死你这种别人家的孩子了!”

    歪靠着门,量起简嘉的园艺,目光移动,想到两人新婚卧室的一水儿素色,冢装住?br/>

    忍不住:

    “真得好好布置,这种房间,我怀疑你脱光了躺床上,看着也只是个石膏像。”

    简嘉暖洋洋地:“这是陈医生的风格,我要尊重,简单弄一弄就好了。”

    书架,是阶梯式,最上面的灰尘,很遥远,周琼踩着椅子上去,刚活动,就把一个铁皮盒子碰掉,摔出做事的粗线条。

    简嘉奔进来,捡起,抬头递她:“你不要摔了,心。”

    “我怕什么呀,隔壁就是103!”周琼撇嘴接过,却想起自己家,如果,摔了东西,必会被母亲呶呶不休追着恶骂……

    耳朵遭罪。

    但盒子上有把锁,周琼一愣,她兜里有钥匙坠儿,一根铜丝,拧成的装饰品,试一试的心理。

    居然开了。

    里面,是一封封信。

    那种老旧信皮,上面潦潦草草,龙飞凤舞写着医学生读书的大学名称,以及丑丑的“陈清焰”三个字。

    有一封,居然写成“陈清馅”,哈哈哈!

    握草,字比我的还难看。

    周琼不忍直视。

    但抽出淡绿色信笺时,她有种熟悉感。

    模糊的。

    开,称呼入目:“学长,见字如面。”

    “今天有风,我要被它裹挟到海里去,然后,可以看见人鱼公主,她为爱而死,我被风吹着,觉得很爱你。”

    “我可不可以把我的灵魂全部给你,如果你要,但你不可以嫌弃它不够完美,因为,是不完美在爱着你。”

    “我希望自己可以像植物一样绿色地死去,但想到你,我只想读诗,和爱你。”

    糟糕,很多年不看这种文字,不看三遍你不知道她在什么,看了三遍,哦,其实什么也没。

    但周琼呆呆看着一笔又一笔的柳体字,熟悉感,变得清晰。

    多亏她和学霸做邻居,晓得柳公权。

    “我要睡觉了,”周琼看到这句,抬眼,流利的,背出下一句,“学长你帮我关一下这漫天的星辰。”

    手一碰,盒子掀翻,里面的信像坠下的蝴蝶,急遽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