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华仪是喜欢沉玉的,这一点毋庸置疑,无需置疑。
满朝文武对此心照不宣,都在估摸着华仪怀孕、沉玉成为皇夫的时机——至少不是现在,沉玉如今风头正盛,不可能将手中之权放开。
也或许,女帝与他不过逢场作戏,并未打算给沉玉名分,也不打算此刻生下继承人。
可无论如何,沉玉是不能得罪了。
上回刘敬之触了女帝霉头,更让他们看清,沉玉如今的重要程度。
帝王日益倦懒,上朝时间越发缩短,便连每日朝臣会见帝王,也越来越难。
此刻不巴结沉玉,更待何时?
可巴结又不能明着来,女帝何其敏锐,沉玉何其孤傲,若非当朝重臣,谁敢贸然行事?
于是,有些人想要委婉点,譬如碰面了打声招呼,笑得热情点,多嘘寒问暖一点,能让沉玉感觉到自己是向着他的就行。
于是朝中风向,就慢慢地变了。
边境战事停歇,却还有一些议和之类的问题需要商讨,军机重臣这几日频频出入御书房,华仪格外倦懒,总是在谈完事后直接挂着沉玉打瞌睡,沉玉对此也实在无可奈何。
这日,华仪依旧如往常一样坐着,单手支着脑袋,有一搭没一搭地听兵部尚书陈昌书细禀朝中军队部署细况,卫陟身着朝服站在一边,抬头便见华仪眉心难掩的疲倦之色,不禁拧起了眉。
春困的时候也当过去了,而且陛下饮食睡眠并未紊乱,为何累成这样?
许是出于多年行军作战练出的敏锐,卫陟总觉得里面有一丝不太寻常的气息。
陈昌书说完,气氛有一瞬间的安静。
华仪蓦地回神,睁开眼看向陈昌书,一本正经道:“陈卿以为如何呢?”
其实她只把方才上禀之言听了四成,旁的东西早被她乱飞的思绪带出了十万八千里。
陈昌书老来古板严肃,此刻倒是没看出华仪的敷衍,认认真真地陈述道:“臣以为……”
陈老尚书一开口,华仪的眼皮又开始耷拉。
她支着下巴,眉眼惺忪,之前估计是在别处趴着睡了,垂到肩头的一缕长发被压得翘起。
原本仪态威严冷酷,此刻倒觉得有一丝娇憨。
卫陟一直看着华仪,许久才蓦地回神,回想起自己方才胡思乱想了些什么东西,脸色古怪地变了变。
他居然对她……抱有那等想法?
他袖中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竟一时五味杂陈。
昏昏欲睡的她,蹙着眉心的她,高高在上的她,竟让他此刻挪不开眼。
华仪这回议事极快,待所有大臣齐齐退下时,华仪忽然道:“卫卿留下。”
卫陟脚步一顿,心底涌起一股奇怪的喜悦和疑惑感,脚步已不受控制地停了下来,低头安静地候在那儿。
小姑娘轻而缓的脚步声响起,他的面前出现一只淡粉的缎面绣花鞋。
龙涎香的气息陡然浓郁起来。
她远不如他高,他只要转动眼睛,便能轻易看见她光洁的前额。
华仪站在他跟前,道:“看着朕。”
卫陟迟疑了须臾,便立即抬眼,撞入一双墨玉般的眼睛里。
华仪微抬脑袋,直视着他道:“朕此刻与你单独说话,是因为朕相信你。”
卫陟微微一惊,立即问道:“陛下可有吩咐?”
华仪转身,眼神落在不远处的雕花屏风上,语气淡得如揉碎了的风,“朕生辰将至,届时平南王世子入京贺寿,你寻个借口脱身,悄悄绕到平南王辖地后方荣安县里,与太守接头。”
卫陟皱眉道:“陛下难不成是想要……削藩?”
“不。”华仪淡淡道:“臣服于朕,朕永远都不会拿他开刀。平南王……呵,朕眼里揉不得这粒沙子。”
“此事难免大动干戈,陛下想清楚了吗?”卫陟忽然想起许久前遇刺之事,大理寺卿的话在他脑中再次滚过,“有些事情,臣总觉得有些奇怪。”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华仪却斜眼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叹道:“朕也觉得奇怪啊。”
“陛下……”
华仪走回御座,拂袖坐下,掩唇喝了口茶定神,道:“卫卿,朕信你,是因为你所代表的一方,而非你是卫陟,懂吗?”
卫陟不值得信,女帝不会去信一个人。
但是她信切切实实的朝中利益,她信一个聪明人,一个合格的将军该有的抉择。
卫陟心底蓦地一颤,惊疑不定地抬眼,猝然对上华仪深沉的眼神。
华仪道:“朕虽然凡事有主见,但毕竟是个凡人,心力有限,总有不察之时——你懂朕的意思吗?”
她说话虚虚实实,并不说透。
可是话里有话,藏着某种让他心惊的暗示。
华仪又道:“你这回行事隐蔽一些,千万小心,不要中途出了意外……你过来些,朕还有事情交代。”
卫陟闻声上前,躬身让华仪够到他的耳朵,她贴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些,此刻御书房中并无他人,卫陟看她如此谨慎,心也微微沉了下来。
“你退下罢。”华仪说完后,转过身挥了挥衣袖,卫陟沉默了片刻,对着她的背影行了一礼,慢慢地走了出去。
甫一出去,便见沉玉站在外面,双袖拢起,眉目冷淡。
卫陟和他的眼睛几乎是下意识地对上了,沉玉不动声色地颔首,卫陟撤回目光,连招呼也不打,便大步离去。
沉玉偏头瞥了一眼卫陟的背影,黑眸寒意更甚。
可是比起区区卫陟,他更需要关注女帝。沉玉推开门走了进去,把站立着沉思的女帝搂进怀里,低声说道:“我带仪儿出去走走吧。”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挣脱了他的怀抱走到椅子中,说实在是累了,又欲言又止地想说什么,最后还是趴在桌上犯困。
她其实不是一天到晚都想睡,只是现在累得早,说不正常又算不上,华仪觉得自己大抵是真的倦了。
人是奇怪的生物,平时精力无限,一想起倦字,便更累得一发不可收拾。
沉玉过去把她抱起来,不让她就这么趴着睡。他把她抱到内殿的软塌上,她任由他一一除下袖衫鞋袜,散开鬓发,一头扎入他的怀里,由他抱着睡了。
再醒时,她已经躺在了龙床上,明黄的帘子隔处了她所有的视线,只听见太医压低了声音禀报道:“陛下身子并无大碍,只是今日天气使然,加之过于疲劳……”
沉玉低声问道:“劳烦太医开个方子,用以给陛下调理身子。”
那太医点点头,起身道:“那在下便告退了……”
沉玉不再说话,轻微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随即帘子便被掀开了。
沉玉赫然撞见一双明亮的眼睛。
他不由得轻笑,“陛下醒了。”
“睡了一觉倒是舒服了许多。”华仪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嗓音慵懒道:“太医都说没问题,朕大抵真把日子给过糊涂了。”
“糊涂也未必是坏事。”他刮了刮她的鼻子,道:“比如现在,什么都不必念着,有我替你一一做好。”
她小声道:“朕强硬惯了。”
他笑:“床上若也能强硬些,才是好事。”
华仪脸色一红,嗔骂道:“你下流!”
“何谓下流?”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腰肢,调笑道:“如此?”
“你、你放肆!”
他笑:“陛下好生无趣,你我二人私下亲热之言也算放肆……”
他的手还在逗着她,她不住地往后缩,拍开他的手道:“朕警告你——”
“嗯?”
“朕不与你说了。”她泄气,下了床榻,披衣坐到别处去。
沉玉好笑道:“坐那么远做什么?过来,乖。”
她偏不过来,冷着脸和他僵持着,沉玉便也不动。
她刚从温暖的被褥里出来,披着单衣仍也是有点冷,才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便有些坐不住了。
沉玉余光撇着她,看小姑娘做了很长时间的自我斗争,还是磨磨蹭蹭地走到一边,去拉被褥。
被褥一角被他压住,她拽不动,竖眉冷道:“你动一动。”
沉玉也不为难她,倒是配合地动了动,华仪把被褥全裹在身上,一句话也不说,便又麻溜地缩回原处,滑稽娇憨如个圆滚滚的球。
好歹是个皇帝,华仪在心底里骂自己越来越没出息,又还是在和沉玉僵持着。
沉玉坐了小半个时辰,在外间传膳时才起身,大步走向华仪。
“啊——放肆!”
他把她按在椅子上,不顾她的惊叫,把她身上胡乱地裹了一层又一层的被子剥开,露出里面白白嫩嫩的小姑娘。
华仪恼他极了,嚷道:“朕要治你大逆不道之罪……啊……”
那一声低叫又软又酥,尾音撩得他眸子暗沉三分,华仪赤着脚丫踢他肚子,身子滑溜地从他腋下穿过去,又缩到了龙床上。
沉玉转身看着她,哭笑不得道:“陛下再闹,时辰一过,晚膳就没得吃了。”
她困了就没食欲,说来一整天也没怎么进食,原本还不觉得饿,被他如此一说,她的肚子就不争气地叫了叫。
华仪瞪他一眼,道:“传膳,你出去。”
他起身,作势要出去,随口问道:“陛下自己会更衣吗?”
帝王衣饰繁琐复杂,她没有一次不是被人伺候着穿的。
华仪内心挣扎了片刻,又摆着架子,给自己找台阶道:“朕给你个将功折罪的机会,伺候朕更衣。”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拖久了,晚上码好立刻发,还是不小心拖到了12点以后。。
看到小天使们都觉得女主是怀孕了,其实不是的,后面会说的,现在还不是怀孕的时机。
到现在这里,男主逐步掌控全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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