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厉害了,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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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觉到外间微微透亮,太阳即将升起,每到这个时候,眼中就开始有隐隐作痛之感。

    听见卧榻那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仔细分辨,应该是王爷醒来坐起身,然后发了一会呆,他一定是在思考着回忆着昨晚的事情,但是有些断片,所以自己坐着愣了好久。

    想到他昨晚醉酒的模样,姑且我就这么以为着吧,还是很有反差萌的。平时腹黑冷面又强势的王爷,居然成了一个听话呆萌的乖宝宝,虽然有些浪荡子习气动手动脚不停,却只像孩子过家家,不动就不动了。不知道他清楚自己酒后的表现不,我可以给一百分,以后一定一有机会就要狠狠地灌醉他。

    正想着那人,他就起身了,我继续装睡。他走过来,帮我将被子盖好,散下的头发顺了顺,手掌又在我眼睛上方停了一阵,那种将落未落的压迫感不用令牌都能感觉到。最终还是没有挨上来,撤回了手,转身悄咪咪出了房门,在门口不知是和白还是墨雨讲了几句话,然后就又是深夜一般地沉静。

    眼睛看不见的时候,真的会逐渐分不清楚自己是睁着还是闭着,当有光线刺激的时候才会意识到,哦,原来我没有闭眼呐。

    我在回忆着王爷系在脖子里的那个玉牌,没仔细感受,只是一般玉佩大,比阿媛的那个玉章大一些,上面还有些花纹,但是那“天机”二字是完全一致的。之前只是推测太后和天机阁有关,结果还是联系到了王爷身上。他是否一早就知道阿媛的身份,才会授意当初的岑夫人带我去赴宴,才会对这次所谓的“绑架”案如此迅速地处理,才会配合阿媛完成她的身份。我心里更希望的是,王爷和太后只是和阿媛达成了某种协议,所以太后才会放弃结亲之事,私心里不希望王爷是一直骗我的那个人。如果他是,那他应是比阿媛品级更高的人,也许对我,对六七的动作都看在眼里。

    起身来自己摸索着洗漱,床头那壶蜂蜜水已经冰冷,还未来得及喝上一口,大概就如同我的青春年华,还未及绽放,便已冷透,谁知霜华几何。

    拿起水壶喝下一口,凉意透过内脏向四处扩散,手脚竟有一阵的颤抖。不敢再饮,喊铃来,她悄声对我:“姐,你月事来了。”我深觉羞愧,这些事遇到失明之人确多有不便。她帮我一齐收拾妥当,我也慢慢走出了房门,外面阳光刺目,到了满的时候还未有一场淋漓的大雨,今年真不是什么好光景。

    白靠在门框旁边等着,我刚跨门槛他就迅速站起来扶着我,一起走进了凉亭中坐下。

    今天是薛神医来诊之日,他一向很准时,刚搭上我的脉,就开始问今日有什么特殊。我用最音量对他讲了月事,羞得满脸通红,反正也看不见其他人的反应,随他啦。

    薛神医又将我的脑袋上扎满了金针,还特意多开了一副药。本来是跟他拜师学习妆术,结果自己眼睛搞成这样,只能暂时搁置了。白好像是学了些简单的毁容之术,可以将美人画丑的那种。

    等铃去熬药了,薛明没有像往常那样喝完两杯茶就离开,而是又跟我低声交代:“你的身子需要好生调养了,阴气越来越盛,阳气不足,这样下去很难有子嗣的。”我默然不语,身体一直不好,又几番折腾,已经有这种觉悟了。现在我最需要的就是有个巫医师傅才好。

    墨雨例行巡视的时候,我又再问他“七回来了么?”他摇摇头飞快地离去了,像是怕和我多一句似的。本来想问问王爷昨天醉酒之事,一转念,他也许就是在躲我这个,也罢。

    “师父,你难道之前就从未遇到过这种病其实是和巫术有关的么?”我撑起脑袋。他见白的腿伤以惊人的速度恢复,一直大为惊奇。我只能解释为巫术,别无他法。

    “是有过这么一例。”他那张脸幸好我现在不用面对了。

    “来听听呗。”我们都怂恿他讲讲,反正闲着也是无聊,见他今日的兴致似乎也不错。

    那是在数年之前,姓名背景什么的都可以省去了。就有这么一户人家,家底还算殷实,但是一直未能有子嗣,先是求医,可是看来看去,那男主人,女主人和一房妾都身体无恙,正值健康盛年。后来求神拜佛也无果,最后才求助于巫医巫术,巫医却,有因必有果,所求必有所失。他早就告诫过男主人命里注定无子嗣,勉强求了也只是留有遗祸,不如一家人一同相互扶持白头到老。他执意求子,约定有什么后果都自行承担。于是巫医拿了某样东西给男主人吃了,后来果然妻妾两人都如愿怀孕,生下一子一女,但是刚过哺乳期,妻妾都相继去世,之后两儿便白日里不哭不闹,一到夜间啼哭不止。我去看过都是普通的儿惊风之证,用药后稍有缓解。一停药又立马开始。后来他又去寻了当初的巫医,求解决之道。巫医早有判语,自然是无法解决,只给他开了一剂药,他回去喝了以后一直呕吐不止,最后呕出来一样黑漆漆的物件,就是当初吃下的,据是妖兽飕蜻的脚趾骨,可以转移阴阳。他将那样东西焚烧,又做法给妻妾安魂,最终才得以平安将孩子养大。当初巫医用的方法,就是强行将妻妾的命数转给他们本不该有的孩子,她们早亡,自然是舍不得年幼的孩子,魂魄不得安宁,夜夜回来侵扰。将她们安抚好了,孩夜里就免了这些困顿。

    “巫术有如此大的能量,可以转移生死?”我听后觉得后被有一股凉气,从脊骨里渗透出来,手脚冰凉,拉住了身边的白。他将我的手握在手心里暖着。

    “万事万物都讲究阴阳平衡之道,巫术有因势利导,调节自然轮换的,也有强行转变的。都必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索求越多,代价越大,这应该是大家的共识。巫术虽然有传夸大的效果,但确有奇妙之处,天下之大,总有些奇人奇事,无法纯粹以医术解释。这些玄幻之事,我也不甚了了,但是尊重他们的存在。”薛明确实是博学之人,而且胸襟开阔,眼界远非常人所能及。

    “就像你,一般的眼翳也会缓慢进展,尽早去除即可,但不会是见光即生,更不会偶有血光之象。你这眼翳,却像是活物附着,趋光避艾,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完全去除。拖了这许久,除最开始生长快些,这几日倒是完全停滞了,如何解释,只能听取专业人士的意见了。”

    “不愧是师父,听君一席话,豁然开朗。师父你不止是医术超群,对病人的心理疏导也是颇有心得。”商业互吹一番,不过他确实有种力量,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不知那兰夫人,究竟是如何情况?”

    “倒像是早衰之象,只怕是少年之时,就已经种下病根,早就注定了命不长矣。”所以才会被家族送来做这个妾,顺了皇上的意,也不会得罪王爷。难怪最后出殡那天没有真的过来找我麻烦,原是自己都心中有数。

    “师父,”我可是越叫越顺口了,“你可知太后之前每日给我送的避子汤?”

    “没有,大多是阴寒之物,你也算是深受其害了。”他又开始对着白的伤腿研究起来,“这孩,还真的是天赋异禀,身体不管什么伤口都会愈合的很快。我刚研究出一种药汤,可以再给他试试,会更有助益。”

    “那敢情好啊,我替白谢谢师傅了。”按着白脑袋,给薛明叩了一个头。

    “白是有胡人血统的,所以体质会比我们好很多。”而且他年幼之时也有奇遇,像伶人那般被喂了药,却不是那种风扶弱柳般的瘦弱,没耽误习武,起来也不知哥哥是从哪里寻来的师傅。想到这里,又想起白的身体,顿时心情又低落了些。白握着我的手摇了摇,似乎又在反过来安慰我。

    “师父,我能看下……摸一下你的刀具么?”他将一柄利器放在桌上,我慢慢伸手过去触摸,青铜片形似玉圭,一头尖一头圆,都磨地十分锋利,巧尖锐,不知道平时手术过程如何,这种形状应该是最契合的。如果我以后眼睛能好起来,也要为师傅造一柄更合适的,可以刮骨除痔。

    白随着薛明师父去泡了药澡,我一人坐在亭子里,品着梅子茶,想象中还有一丝丝的微风,昨夜的阴翳似乎也被一丝丝吹散。管他后来还会有更大的阴郁,现今的一点点温馨我也该牢牢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