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起身时，听见外面压低的话声，唤了一声铃，她进门与我洗漱，告知王泽在外侯着。

    我赶快整理完出去迎他，他和白已经在亭子里坐下对饮。

    “是哥哥回来了么？”我刚坐下便急急开口问道。

    “是的，今日刚入长安城，他便被直接召入宫中。我是在城外与他汇合后匆匆分开。将军特别嘱咐我过来报个平安。”

    “他是去了大明宫还是……”

    “是大明宫，皇上急于借这一战立威。”那还好，只要不是被太后找去。

    “哥哥他还好吗？”我眼睛布条，在阳光下略有不适，在他面前尽力忍住。

    “仗自然是比不得在城中休养，做不到无伤无痛，但无大碍，精神也好。”他斟酌着词句，我心中了然。

    “你在越园里可有发现不妥？”

    “兵器库已经清理，其他并无异常，越园也该好好修葺一番了。”他在我的“盯视”下，好像有些不安。

    “是哥哥将李琦押入宫中的么？”我想起了七之前的话。

    “还有润州大将李奉独也一同奉召入京。”

    “他们回京带了多少兵马，现在何处？”

    “润州的兵大都降了，监军薛尚衍还留守待命。入京这路上带了几千兵马，在城外交割。”

    “是那位随哥哥一同前去的内官么？”

    “正是。”他语气中露出不屑之意。什么时候开始，都成了惯例，未上过战场的内官都去做监军，上达天听。

    “那就好，你这些天也辛苦了吧，是不是晚些也要进宫去复命？”

    “我倒是未接到召令入宫，晚些下了朝再去接应将军。”白悄悄捅了我一把，我立刻吩咐铃换茶，上些新的点心。

    “姐的眼睛，我听了些不好的传言，不过眼下一见倒是安心了许多。”他如实相告。

    “女人堆里是非多，你不是原来一直这样讲么？……”正着，墨雨从顶上巡查飞过，我叫住了他：“墨雨，你跟王爷一声，哥哥回京了，如今正在大明宫中。”

    他飞身下来，和王泽见过礼，什么时候他们之间也这般礼数周全的疏远。“王爷一早接到传召，如今也在大明宫中。”

    我心中有些不安，“你没跟着进宫么？”

    “未接传召，不得入内。”

    “咣当……”是我一时心急翻了杯子，铃急忙上来收拾帮我掩饰。“你们尽快去探听宫内的消息，包括昨夜和凌宫门未开时都有什么事，然后少带些人手，去宫门外随时接应，如过了午时他们还未出宫，尽快去兴庆宫那边再听。”希望只是虚惊一场吧。王泽和墨雨似乎对视了一眼，相互都明白了，立刻散去开始行动。

    “不过是寻常战报述职，姐会不会太紧张了。”

    “希望是虚惊一场吧，不让哥哥带副将进宫还可以理解，连王爷进宫都不让墨雨跟着，应该是有什么动作了。你们早上听见上朝清音的钟声了么？”虽不至于耳听千里，但听力比之前增强了许多，可以抵得上部分视力了。平时都能听见，咱们皇上还是十分勤政的，今日坐了许久也未闻，总是难以安心。

    桌上角落里还放着什么东西，刚才茶水一泼，铃收拾的时候挪到一边我才发现。“这是什么？”

    边边开盒子，里面是一柄团扇，正好用来扇风，还有阵阵桂花香气。

    “这是王泽带过来的，是将军为姐寻的生辰礼……”铃了一半突然住口，她看见什么了？

    “这扇子……这扇子不就是之前端午节看到的那柄双面绣扇？”她拿了过去仔细查看。“不知道是不是同一把。但是图案花样都完全一致。”我摸到了长长的流苏挂穗，好东西，将离执藏在这些穗子里刚好。

    “竟有如此巧合之事……”我的生活，还真算得上是多姿多彩了，除了自己看不见以外。

    “铃，你再将流火涂黑了去传信。白，你帮我写字条，我要问一下阿媛，是否宫中有异。”

    流火听见了我的召唤，飞过来落在桌面轻啄我指尖。“辛苦你了，上次之后我就在想该不该养一只真的信鸽……”

    转眼间事情都办妥了，我们就坐在亭子里等着。

    老谢来了院子里，他先是跟白低声了几句，又将一包物件递到我手上。“夫人请收好。”

    王泽走了以后我就将眼前的布条蒙上了。由于雪苑被王爷封闭，其他人也不靠近，知道我眼睛已经有这么长时间看不见的人并不多。

    我伸出手去接了，是麻布包着的，一柄短刀，“断魂刀？！”我们都愣住了“老谢，七去找过你吗？”

    “噗通”一声，我将刀放下，伸手去摸，他跪倒在地“请姐降罪！”

    “姐”这个称呼一出来，我就知道与王府无关，联系到他曾经是南方来的镖师，我冷冷地“老谢你已投在王府，前尘往事，都该抛去，忠心为主，为的应该是如今的王府着想。”

    “姐的是，我遭逢大变，是无根之人，谁知逃到千里之外，却屡屡遇故人……我所做之事，桩桩都是为了王府并无私心。”

    “之前竹林惨案，你可知晓前因后果？”

    “并不知晓，不过前夜有人往雪苑放箭示意，我亲眼所见。”

    “你如何得见？”

    “那人从竹林外进了倚竹园，我便一直盯着，他若出手，我也会出手。只不过他毛毛躁躁地射了一箭就逃了。我见他做事错漏百出，料想姐也不会入他圈套。他既然从竹林入竹林出，我自然也是多关注这边了。”

    “那日竹林里，究竟发生了何事？”

    “我瞧见那些孩子突然发疯似地互相撕咬，犹如猛兽般，想要制止已是来不及，不是中了某些miyao，便是有巫术使然了。白来花园，我也看着他没让他近前。”

    “后来官府的人来查，你怎么。”

    “我只距离远，年纪大了，老眼昏花。”

    “这柄短刀你如何得来？”

    “这是徐宁少爷两周前交给我的，他嘱咐我等将军回来以后就要交给姐你。”他即是血衣楼元老级，是七还是徐成那边的人还不好。

    听见有翅膀飞过的声音，我勉力传消息给流火“心，从后面进屋，别被发现。”暂时还没把老谢当做自己人。

    七这是搞什么，当初就进宫之前，就已经安排了这么多事。他又如何提前得知我需要断魂刀的？

    将断魂收好，眼下的老谢，还不如初识般令人信任。“你且下去吧，别叫我姐，以后还是唤一声夫人比较妥当。”

    他离开后我又坐着将事情想了一遍。最开始的刺杀事件是为了试探哥哥的血统，太后便有参与。她想让我和王爷生孩子，应该是确认了我的身份。然后是竹林惨案，也少不了徐成的份，这个目的还不是很明确。这些事使血衣楼失了势转入地下，他们的复仇计划受到搁置。哥哥发现了什么线索去往润州，我就被绑架起来，其实不用那么着急告诉我的，要是我就会等到找齐破解封印什么的方法再绑起来顺便解了，也不用费力去解释。

    我能得出的结论就是，做某件事时间来不及了。七去了大明宫还是兴庆宫，去之前交代了这许多事，也许就是抱着回不来的算。恰好此时哥哥也办完了那边的事情回宫，太巧了。

    太后费心撮合王爷和阿媛，也是想利用天机阁的势力，如果是太后想要对我动手，陈妃和叶管家反而一直是按兵不动。如果是我，想要利用某人，必定会想办法孤立她，让她除了我以外无人可依靠。毕竟心甘情愿地为我所用，才是最值得信任的。

    流火飞了出来，我即刻与它交流，得知阿媛并不在府内。她自从绑架事件以后便深居简出，这种时候……

    焦急地等待墨雨他们的消息，如果哥哥和王爷能按时出宫，那便无事。我宁愿都是自己的瞎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