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五章 痴人说梦
是的,只有我一个人,坐在黑暗的屋里,白并没有来到舱房里安慰,我枯坐在这里,挡不住自己脑子里不断涌出的画面,迟早有一天我会分不清楚什么是虚幻什么是现实。
外面是暴虐的日光,能把人晒得脱一层皮,变得像如今的白一样,皮肤颜色逐渐加深。而舱里的房间,只燃着一盏灯的光,昏暗而朦胧,就像每个我独自度过的漫长夜晚一般无二。
趁着还有些精神,仔细翻阅那些笔记,原来仗是这样的,伤敌一千自伤五百即为大胜,付出合理的代价是必须的,胜利都要伴随着牺牲,而且是算计好的牺牲。我确定自己的心性还不够坚定,无法做到用部分人的生命去换取胜利或者大部分人的生命,无法做到,永远。
如果到了要必须做这种决定的时候,我大概会躲起来,逃得远远的。
为什么这该死的舱房里就不能有间窗户呢。
越这么想着就越发觉得憋闷,站起来向甲板走过去。这该死的太阳,我得要找顶帽子来,不知道画舫是什么样子的。想起画舫又勾起了一些不太开心的回忆。
走上甲板,外面的阳光依然刺目,很不利于我刚有些恢复的双眼。
“阿熏,能来点乌云遮一下么?”
“我的灵力可不该是这么给你浪费的。”萌宝阿熏嘟嘟囔囔地着,还是吹来了些云稍微遮挡些。
“谢谢阿熏大人!我们现在是在哪里呀?”我就是知道他是嘴硬心软的老家伙。
“嘎嘎,我之前住的岛,补充一下。”
“补充什么呀?”我好奇地问着。
“等下你就知道咯。”
然后船靠岸,我们跟着他走,进了一个幽深昏暗的山洞,然后就被闪瞎了眼。
到处都是大大的珍珠和珊瑚,还有不知名的珠宝,金光闪闪。
“阿熏,我不知道你是个大富豪啊,而且你怎么和龙一样喜欢囤积珠宝财富。”虽然没见过龙,但是听它们就爱将珠宝屯在自己的洞穴里然后盘坐在上面发呆。
“我拿到这个盒子之后,老是想着找珍珠来填满,还有很多沉船的宝贝在飓风中被翻出来。所以不知不觉屯的有这么多。”他爬过去扫了一尾巴,将珍珠堆在我的面前。
我挑挑拣拣也有一口袋了,这样至少一段时间的生计应该不成问题。
“阿~熏~大~人~“,故意拖长了尾音,带着无比崇敬的心情,“以后我们就跟着你混了。”又有钱又能的主子,我要献上自己的膝盖。
他得意地跑去拖了一个瓶子过来,“把这个收好。”
这是个白瓷瓶子,看着似观音手中的羊脂玉净瓶,一只,份量还不轻。
“这个可以净水的,带着它,就不用备清水了。”
这么神奇的?难道是自带滤水器?我翻过来覆过去地看,只见瓶底处有一个的印记,黑色,闪电。
轰隆隆~~耳边仿佛响起炸雷声,我想起来了,那时在别苑,头一次进入密道之中,为的就是拿个瓷碗,和这个记号一模一样。
“阿熏,你可认得,这个记号,这个……”我激动得有些不清楚。
“不认识,这个是之前供在龙王庙里的,我听人讲起它的好处,便拿来了用。”他在当地应该就是被当做了龙王吧。我倒是很期待能问出出处呢。
“行了,走吧。”阿熏带着我们准备出洞。
“有没有那种聚宝盆,直接可以变出很多食物的?”我们倒是无所谓,白这个吃货一直吃海鲜,都上火了。
阿熏尾巴一扫,结结实实在我的脚背上,“痴人梦。”
回头看了一眼白,冲他笑了笑。他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我们在洞内歇了歇,避开中午的太阳。
走出洞口,我就一路奔向海边,取了海水灌进瓶子里,摇了摇之后倒出一点一尝,果然是清甜的净水。把瓶子递给白让他喝了些,然后宝贝一样揣在自己怀里。
回到船上,我又觉得有道目光,分辨不出从哪个方向传过来,迷茫中抬头向着天空中的云层望了去。是谁,自从和挟魂建立联系以来就一直觉得暗处的这道目光,甚至在牢中也是如此。莫不是那个遥遥不可及的地方也有注视着我的人?
收回目光看向螣蛇,他应该也有所察觉,正盯着我。
“出发吧,”我勉强笑了笑。
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回过头,白也看着我,不用开口,我们之间还是有这种默契的。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总觉得有人在看着,嗯,也许不是人。”
阿熏和白对船进行了的改造,外表看起来和普通的商船差不多,路上还是不惹麻烦的好。
在我的强烈要求下,就地取材用棕榈叶子做了一把大伞绑在桅杆上,除了晌午的两三个时辰,我们都在甲板上厮混。而且阿熏也挣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我胡闹,就这样算是圆了我的一个梦想,乘舟出游。
海面上一时风平浪静,一时暴风骤雨,我们这里有只吉祥物可以驭风,自然是不必惊恐,连带着周围偶尔遇见的船只,也沾了光顺风顺水。那种在自然之力前人类的渺,会让人心生退意,在压倒性的力量面前,本能会让人屈服。
终于到了一座城市,这里虽也是海边渔村,但无论是渔民穿着,还是用器用度,都明显好很多,我们虽绕路,大体方向确实是往东北行,应该也是在江南东道,至于具体州县,我望着白,“要不先去探一下,再决定如何行动?”
白自然是义不容辞,我又交代他把脸抹得丑一些,越是这种热闹的镇,民风开放,不定被哪家姑娘抢了去。
他走以后,我望着阿熏,“这里产盐,所以富庶,但也同时驻扎守军会很多,如何?”
“不着急,既来之,则安之。”他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将船泊好了。
我刚挽着篮子下船,便看见白一脸凝重地回来,“这里是杭州海盐县,有你的通缉令。”
“那便任你摆布咯。”我将脸伸过去给他。那时我眼睛失明,师父将易容之法教给他,也算是缘法之一。捣鼓一番之后,我也变成了古铜色皮肤,样貌也有了几分改变,似又不似。“阿熏,我们是要进城还是在城外活动?”
“先在城外晃荡晃荡,再进城去。”
“那你自己去就好啦,你也听到啦,我现在是被通缉的人啊。还晃荡?”
“我在海边出现一下也就算了,进城也许会被人捉了扒皮烤来吃。”
“行吧,我们去晃荡。”我听过海盐县产盐产铁,以铁匠的身份出现比较合适。挑了一颗最的珍珠去村子里的市集上先换了一些散碎银钱。
天下之赋,盐利居半,宫闱服御、军粮、百官禄俸皆仰给焉。刘晏的“榷盐法”为国家带来了丰厚的收益,而暴利之后,又有人开始贩卖私盐,虽刑罚残酷之极,但十中有一,一旦获利,可福及数代。所以产盐区驻军多冷酷暴戾,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在城外刚走了两圈,便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刻和白躲在树丛里。
姜铁匠!他为什么又在这里出现,难道是追着我的踪迹?不可能,我们走的水路,绝没有被跟着。
也许是这里产铁,他来采买。
我和白写来写去的交流着,眼看着他拿着什么手令和守城兵士着,然后被带进了城中。过往盘查虽然严格,但大多还是针对私贩私藏盐的,对人并没有特别注意。也是,皇上的命令到了地方,总要个折扣,而且如今通缉的人那么多,谁不是被疲劳战怕了的。
想了想,我把珍珠交给阿熏让他吞下。把它放在竹篓里当作是来的海产,又折回市集挑了些海鳗混在一起。
“委屈你了啊,阿熏大人。”他忍气吞声躲在里面,被一群俗物拱来拱去。
“走吧,铁匠白。”
“走啦,阿姊。”
我们向着城门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