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时候躺在软绵绵的被絮之中，迷迷糊糊地被父亲抱起来到院子里晒太阳，细碎的阳光漏过树叶在身上面上撩拨。

    慢慢睁开眼睛，自己正抱着毛驴，它也了一个响鼻，刚刚醒来。溪在阳光下闪着粼粼波光，水雾里竟映出一道彩虹，在独自寂寥。

    那么一阵子的迷怔，然后才回想起自己应该是在去往荆州的路上，这下也不知道偏离了多少。

    有白在的时候连探路也省了，自己好像是从来不会主动去操心去计划的，果然难成大事。

    起身取了溪水将脸洗净，漱了漱口，刚抬起头，却看见不远处升起一缕青色的炊烟，间杂着断断续续的低哑笛声。

    手抓紧缰绳，慢慢向着那簇炊烟处走过去。

    一个简简单单的院子，围着两间木屋，中间一条回廊连接，廊下一口水井，院子里辟了一块的菜地，满眼是绿油油青翠可爱。推开篱笆门，院子里有一阵清香飘散出来，沁人心脾，不禁深吸了两口。

    毛驴反而踯躅不前，我便顺手将它拴在门口篱笆上，独自走了进去。

    笛声时断时续，分辨不出是从哪间屋子里传出的。正屋旁边一颗巨大的梧桐树，树叶有一半泛黄，随着风声便有几片孤零零地飘落下地。

    如果以后能闲度余生，这里居然是我最理想的处所，有溪院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如果这颗不是梧桐树而是樱花树便更好了，树干再挂上一副秋千。这么想着，拾阶而上，身后的梧桐树恍然已变作樱树，且有一副秋千挂在上面。走到了房门口，举起手正要敲门，身后突然有声响，下意识地闪躲开来，居然是一片树叶，擦着我脸侧飞了过来，撞在门板上。

    霎那间，整个院子不见了，我正站在一堆盘错的树根上，准备敲的是一颗巨大的槐树树干，毛驴正拴在一根树桩上。原来是幻象，这树林里许是有着什么天生瘴气，引得人生出妄念。我低头看了看落在地上那片树叶，又回头看向溪涧，隐约还能看见飞溅着闪烁着的水珠。

    辨明了方向，又沿路摘了些果子，驱着毛驴继续前进。

    没有继续往山上走，而是绕开了，从大路前进。一路上见到逃荒之人，据都是从川西避难，想要逃往徐州扬州去。陆陆续续听了不少传。是福王领军前往川西平乱，副将高崇文手下的士兵都是边防军，战斗力都很强，对阵刘辟战场上都未曾吃亏，不过却遇到了百年难遇的妖祟妖兵。这边先是士兵染上疫病，后是梓州天祸连连，民众大都无力耕种经商，能逃便逃，朝廷的军饷供应也是再三出乱子，若不是沾着“福王”这个名号，怕是早就该撑不下去了。

    传妖兵状如傀儡，力大无穷，不惧刀剑，普通士兵根本不是对手。

    大概是徐成，他已经练成了一队妖兵么，那他的功力该是大增，那些妖兵，怕是只能用灵火灵雷对付，他能行吗？

    在毛驴背上颠簸前行，一直想着这些事，以如今的我对付徐成一个人也无把握，何况他还有一支妖兵，此时应该不是人力所能及。这种时候，那些口口声声围着人间如何的神族怎么没来干涉下，这种逆天而行的做法又如何容忍。

    反正是谁强大便听谁的咯，这些人界的弱肉强食放眼整个三界也是通用了。

    就这么走了两日，约莫着快到荆州，这才慢慢靠近山下城镇。

    这天的路格外险，紧靠着一处崖边，据到了川西一带更是悬崖陡峭，还有着悬棺。

    我可不想被塞进那崖边黑漆漆的棺木内，一路心翼翼，转个弯，发现有一处瀑布遥遥垂罗，下方是一面漆黑如镜的深潭，犹如应龙之眼，简直要将世间一切吸入其中。突生好奇，驱策了毛驴前往，慢慢沿着崖壁向潭边挪过去。

    到了潭边，只觉得气息清冽，呼吸顺畅，浑身舒坦，这里三面峭壁，竟是积聚了周围山间的灵力，我想起了阿熏曾经过的那个深潭，整理了衣衫，仗着有避水珠，有心下水一探。还特意拣了藤子绑在身上，另一头系住潭边的大石，扑通一声跳入水中。

    不过我忘了，自己在水下无法视物，就算是潭底有什么只怕是也会错过，最近跟水倒是很有些缘分。

    一边尽力向潭底游去，一边用灵力感应着，总觉得有些熟悉的东西在这里，越深入越发强烈，手中突然触到了一片衣角，心里一沉，用力扯住那片衣角，将它从潭底回旋的水流之中拉出，抓住腰间的绳子向水面挣去。

    只是一件衣服而已，手上加快了动作，很快就回到了潭边。这是之前白离开时的那件。按住那只抓着衣服一直在发抖的手，立刻将灵力注入，感应到一个画面。

    白从悬崖上跌落下来，重重地跌进潭中，失去了知觉。

    怎么会这样。

    镇定了一下情绪，我又跳入水中，这次竭力接近中间那个漩涡，一寸一寸地摸过去，潭底非常干净，虽然到处一片漆黑，但是什么东西也没有碰到，没有草石，也没有鱼虾。

    接近漩涡的时候，身上的袍子突然被一股怪力扯了去，我伸手去抓，被带着一同卷了进去，随着转了无数个圈，脑袋也撞到了潭底，昏了过去。

    再醒过来时，自己竟是躺在一片浅滩之中，衣衫半点不湿，站起身，竟然不辨昏，只远处天水之间有一点亮，四周荒无一物，像是到了世界尽头。

    刚点了一簇灵火，四周便探出许多荧火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我连忙熄了火，周围幽幽暗暗的数百点光芒，在四周徘徊，映出水面竟然毫无波澜。

    这又是什么幻境？我慢慢坐下，屏住呼吸，将自己的灵力收敛，四周点点荧光，忽上忽下，忽明忽暗，绕了一阵子，便四下散开，只有一点，仍固执地在我面前翻飞，一上一下，来回不停歇。

    我盯着它闹腾了一阵，绕着固定路线盘旋，像是在画什么图案，仔细看了许久，因它的光芒并不稳定，终于反应过来，这是在划一个字，一个只有我们懂的“龙”字。

    我立刻伸出手指，将它引至胸口处，念动口诀，将它带入挟魂令之中。

    拾起不远处的外袍，披在身上，站起身，向前方光亮处走去，脚下的水面没有任何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