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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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军营,也并不是当时,立即就能准备好的。沈牧自是了无牵挂,但薛昭要去,那行装却是要隔日才能备好。

    沈牧很是不解:“我也是一女子,初掌那大营,也不见得你如此精细。”

    卫绾可不想理她:“你是你,人家是人家,有什么好攀比的,再那时,不是我不要准备,还不是你自己自作主张,的随便吗?”

    话锋一转还是自己的错了,沈牧默了默,才道:“那明日就要起个大早才行。”

    卫绾摆了手:“明日不行,后日再去。”

    “不是你要抓紧操练的吗?”

    “明日雪就要停了,我想约她去踏青……”卫绾感觉到了薛昭投射过来的不算和善的目光,言语之间有些讪讪的:“嗯,是春猎。”

    沈牧一副我读书少但你不要骗我,我知道你是骗我,但我也就让你骗一骗,她一手握拳在嘴边咳了咳,道:“我不觉得她会答应你一起去。”

    沈牧的这种担心是有道理的,不过卫绾也不是无的放矢就是了,只见她右手一翻,从袖子里翻出了一只骨笙,只巴掌大,不过经手的人不少,看起来釉色明亮,算是上品,可也不像是卫绾会有的东西,卫绾将其抛入沈牧的怀里:“你只需将此交于她,尔后再表明我的来意便可。”

    薛昭初时听了卫绾关于她的安排,她并未如何在意,表情木然,可谓是一丝松动也没有,只是在沈牧将那只骨笙掏出来后,她的眸子一下子亮了,一把夺了过去,还道:“这东西,你是从哪里来的?”

    沈牧还真没想到卫绾这么有办法,至于是从哪里来的,她怎么知道,老老实实地将卫绾的话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一遍后,她等待着薛昭的回答,而薛昭神色虽然还犹豫,可是这骨笙显然对于她是极为重要的,薛昭略一思索便道:“要去哪儿,要做何事,我皆由她,但只一点,此物从何而来,我必要清楚明白。”

    沈牧连忙一气答应下来。

    卫绾再见沈牧,人是低着头,却是道:“她答应了?”

    其实早就知道薛昭是会答应的,这种问话所起的作用,比之求证,更要有几分自得在里面,沈牧并不是很想趁卫绾的意,何至于侍剑生死不知,卫绾还是鱼和熊掌皆可兼得,油然而生的一股子闷气让她脱口而出:“她并未答应。”

    卫绾将手中的奏章放到一边,看沈牧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与她置气的孩子:“若是不答应,你首先便是要来嘲笑的。”

    沈牧就奇怪了:“你怎知道她一定会应你,还是那骨笙,到底是有何玄虚?”

    卫绾的面上出现了追忆了神色:“那时候,我年纪还,你们也尚未跟在我身边,可是不清楚她到底有多厉害。”也不卖关子,继续道:“薛家发迹于外江,在我遇见你们之前,我在敦煌还是个公子,阿娘病了,剑南道有神医,我也便一起,我在那里可是还遇见了一个人,而那个人,就是薛昭的姐姐。”

    沈牧震惊了:“这天底下竟是有如此巧合的事。”

    “对啊,这天底下,竟是有如此巧合的事。”卫绾叹了口气。而沈牧恍然间却是不晓得卫绾的这话到底是真还是假了。

    怎么可能……那时候薛昭的姐姐才多大,卫绾又多大,而卫绾又怎么知道她遇见的那个人是薛昭的姐姐呢?

    卫绾和薛昭两人并行,各自牵着马,地上的冰雪才消融,正是最冷的时候,一开始都是卫绾自自话,而薛昭眼看着要行到水草处了,破沉默的也便是这个疑惑。

    “原来你还是愿意理我的。”卫绾摸了摸自己的鬓角,不出是自嘲还是什么:“这物是你姐姐的,我权当是物归原主,你不必多想。”

    而薛昭两手摩挲着这骨笙,再看卫绾的眼神却是极为复杂的,怎么可能不多想,和沈牧不同,沈牧或只是疑惑,而薛昭则是根本不信,她道:“却不知卫城主费了这么大工夫和我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告诉我这种事,对于你又有什么好处,原谅女子才疏学浅,思来想去,还是想不明白,家姊的东西怎么会在你这里。”

    卫绾只瞧着薛昭手上的伤,语气微有些惆怅:“若是我猜测不错,你的内力应该是你姐姐给你的,她大概是想保你平安,却不曾想,出了她那样的事后,薛大人又怎会继续放任你学武,这几年都只练了些皮毛,以你的天赋,能让你荒废至此,看样子薛大人也是费了不少功夫。”她似乎只是为了取信薛昭:“不过有我在,你不会死的,至于你姐姐……”卫绾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

    薛昭哪里不知晓是那位府医出卖了她,虽然有想到这种事是难得保密的,但才不过一夜罢,只能那位阿翁从一开始就没有决心要帮她保守秘密的,似乎是再难承受这种思虑了,一只手揉了揉眉心,但头还有些疼:“我的命并不需要你救,要真的什么,就请卫城主看在我是个将死之人的份上,好心告诉我,我到底何德何能要招致卫城主这般大的心思,名为辅佐秦王,实则暗藏祸心,只怕秦王也不敢想,只一个边塞城的守官,竟然也是敢反噬于她的。”

    再往前行,就算是再厚的鞋子底,也不能够保证能够涉水而过,卫绾踩了马镫,翻身上马,一夹马腹,马匹蹬蹬蹬地往前跑了几步,她调转马头:“若我我有乘风化龙之志,你信是不信?”

    卫绾的语气太过于轻松,不是薛昭不相信,只是卫绾这话,实在是让她有些不敢相信,她不想卫绾是痴心妄想,她长于京畿,那位天子虽已垂暮,可也是不可欺,她只道:“卫城主,你可知,你是在什么么?”

    前两日,薛昭的右手还是平常,今日不仅是多了许多由于淤血而形成的青紫,而观其捧着那骨笙的姿势,也是很僵硬,必定是伤到骨头了,卫绾不知晓是不是她的原因,但其中,肯定是有她的错的,她点头:“我自是知晓。”

    薛昭又道:“那你又知你是女子之身?”

    “这是你我都知晓明白的事。”

    “那你……”

    卫绾勒了缰绳,而马儿也知晓主人心意,缓步往薛昭的方向过来,卫绾倾身,拉住了薛昭的右手,她道:“疼么?”

    薛昭觉得卫绾脑子有毛病,明知她右手受伤,还要问她疼不疼,她抬头正要呵斥一番,而卫绾继续道:“可是我能有什么办法呢,我平日里总是想,我是要为一家之仇做个弄臣,还是要为一己私欲做个佞臣,或是为天下大公做个贤臣,这都取决于我的愿望,你要对这朝廷忠心,是因为你父兄皆食君俸禄,这朝廷于黎民也无甚摧残,只不过推己及人,你却忘了,这朝廷与我却是没多大关系。”

    “逆天而行,许是螳臂当车,可乘风化龙,我只搏这青云之志,你我,又有什么错呢。”也不知卫绾是如何用力的,手臂轻轻一抬,薛昭便是被她拉到了马上,不过薛昭却并不觉得手有多疼。

    是啊。自古以来便有常言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但这世道还未乱,想要取而代之的人,朝中大有人在,而第一次,薛昭却在这边疆听了这样的想法。这人到底是有怎样的自信,才觉得自己这样做会有胜算的,卫绾就在薛昭身后,薛昭的身前是卫绾的双手,卫绾的双手拉着缰绳,却是环着薛昭的腰。卫绾得实话,之所以会把薛昭拉上马,完全是出自无心,反应过来之后,她很尴尬,而薛昭更是一动都不动,可能对方比她更要尴尬。

    薛昭当然是如坐针毡,但是她还有更重要的一个问题要问:“我不觉得你会成功,但我想知道,为什么呢,你在边疆,今上与你也无有什么仇怨,你非要推翻他们的天下?”她没有回头,隐约间,卫绾的呼吸还喷吐在她的脖颈处,感觉有些痒痒的,让她忍不住偏头。

    很久都没有回声。久到薛昭以为就这样了以后。卫绾开口了:“我有个故事想讲与你听,你想听么?”

    薛昭感觉那呼吸离自己远了,好不容易稳定了气息,她回道:“洗耳恭听。”

    “犹记得当年圣上求射,猎于草原,遇一白兽麒麟,只率亲卫轻骑追赶,连三天三夜方获,正是在祁连一带,那时有一闺阁女子在婢女的陪同下出来观赏牧民风光,一人一马走远,渐渐脱离了护卫的队伍,正是被圣上一眼看中,要其侍寝,只不过女子性子刚烈,听闻诏令,乃与上,自是敦煌城城主陪嫁的滕妾,但是圣人那时□□熏心,哪里肯听,于是……一夜承恩。”

    卫绾闭了闭眼睛,她觉得有些累,可是她的累,身前的这个人是看不见的。

    “圣人才想起敦煌城的重要性,但那时也是什么都顾不得了,帝王心术,草芥人命也是常有的事,云消雨歇之后,便令了宦官将那女子用布裹了,随便活埋了去,亏得那土坑的土并没有夯实,就此一身狼狈归家,家中只是敦煌城一平凡商户,哪里敢多嘴什么。”

    “幸是听闻天子将临,城主早就去迎接了,一连几日,进了城主府之后,其无有城主雨露,可是被城主夫人学规矩给累了个半死,再城主,之前之所以要抬这女子进门,所为的多是一点新鲜,无有多久,便将其弃置了,而后来那孩子早产还是作满月出生,确乎也没有引起府中多少怀疑,不过,到孩子三岁,城主于府中偶然见了,召问其平日所学,头头是道,多有条理,甚是聪慧,便令人教其读书识字,那孩子的天分很是好的,城主很开怀,但孩子的母亲却是终日惶惶,这一点终是被夫人察觉了,然后分派人去查当年事,案发那日,她母亲为了折罪,服毒自杀,留了那孩子一人,城主恨极,但得了妾的应也不好出尔反尔,于是便把孩子送到了那雪山。”

    “记得,那年她才八岁吧。”

    作者有话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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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三:人如远行客,浮生叹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