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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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要选,其实这封号,择定也就三个方向。一类是美称,例如福康,柔嘉此类,东华的封号听起来威风,其实也是这个意思,也就是好听些,并无任何实际意义。一类是封地,多是地名,临川,宣阳,新蔡,要挑起来也简单,看了舆图,只选一个土地肥沃,物产阜丰的便好。而第三类便是不同了,以国为封号,最的也是越国,陈国一类,卫绾明白,她若是选了较的国家,皇帝肯定是会将她层层加封上去的,不若一开始便选了最厉害的那个。

    薛昭有些犹豫:“秦国长公主,这为秦国,还带了一个长字,应是极尽荣宠了,若是皇帝山陵崩了,你这长字前还要再加上一个大字,你这样选,也不怕皇帝只是试探,到时候选了不给你才是糗事。”

    卫绾冷哼一声:“他都让我选了,何故于耍我玩这一回。”

    “这才见了一次面,没想到你就这么信他。”薛昭自从站在卫绾这边来之后,对上也愈加轻视起来,她自己倒没觉得什么,收了黄绢给了卫绾,开始享受起卫绾的按肩来。

    卫绾涎着脸给薛昭敲敲,无一处不仔细:“信倒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这只是叫待人以诚。”

    “呵。”薛昭才不信:“你这几日和卫瑕交流也广泛,也是待人以诚?”

    “她负责你用药,我总要问仔细了才好,免得煎药火候控制不好,你喝的苦了还总不见效。”

    “只是这样?”薛昭的话带着股莫名的味道,卫绾只闻着就觉得一股醋味,她乐不可支:“不是这样还能是怎样,你莫要想太多。”

    两人就此玩闹了一会,末了薛昭忽然道:“你这封了公主,是要住在宫中吧,我这一介草民,到时候怕是见不着你了。”

    “公主是有公主府,我这般大了,怎的还能住在那宫中的。”

    薛昭拍了一下卫绾的头:“你这人平时也聪明,怎的到这时反倒是没脑子,你这个公主是突然跳出来的,哪里有早修葺的公主府给你,还不是要重新择了等修好了。”

    “我是要了新安公主的旧邸,只稍稍修葺了,应也用不了多少时日。”

    “那也是时日。”薛昭叹了口气,可究竟也没有再什么。

    卫绾看薛昭神思忧虑,便是开口劝慰了:“都是没影子的事,我们在这里再胡思乱想也无用,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再罢。”

    薛昭点点头,也是应了。

    是夜。

    两人睡在一起,都是规矩得很,不过每日生活都闲散,无甚睡意,这话也是多了起来,薛昭问及西域战事,卫绾只道还好,问了仔细,也只是东华与沈牧配合甚好,沈牧攻城甚至都不需守卫,其后扫尾的便是先至了,一切都做的隐蔽,乌孙人那般彻底是不用忧虑了,便是还有些匈奴人逃窜,但还有半月,也该是无有后顾之忧。

    本来是极为慷慨激昂的事情,被卫绾讲来却是极为平铺竖直,了无生趣,薛昭想了想,便是道:“不若你便和我讲讲你在雪山上面的事罢。”

    卫绾睡在里侧,这回听了薛昭言语,背即是贴了墙,颇有些闪躲:“雪山那些事又有何好的,平日那茶馆的书先生的也是差不多。”

    “可他人讲来是多数人的事,我要听的却是你一个人的故事,这不一样。”

    卫绾首先便的就是与西门辕的相识了,她完还道:“那日我还道是踩着了个什么东西,竟还是个活人的,上天有好生之德,他也是好运气。”

    “可你救人定不是因为好生之德这回事吧。”

    卫绾有些讪讪的:“我那时一人在雪山中,行事多有不便,急需一帮手,便觉他是不错,这瞌睡送枕头的事,我自是不会拒绝的。”

    “那时候你们便是勾搭在一起了?”薛昭咬字带着种奇妙的韵味,硬生生地是让听闻的卫绾了个寒颤。

    “哪有这么简单,我们那日进雪山之初便是两人成对住一间屋子,白日里应对他人,这夜里是要防了对方捅刀子,我那时若是要和他交往过密,他的那位搭档还不要找过来,给我一顿好看。”

    “住一间屋子,你这女子之身朝夕相对,竟是没有被发现?”

    “我们那时七日才有一次洗澡的时间,就是出任务的时候回来洗去那一身血污,只要藏好了便行,我又和那只鲲鹏交好,每次靠近了去,都不曾有人敢多眼瞧我的,若是我那位搭档,我分了屋子的第三日就把他杀了,每七日再有新人来我的屋子,我还是不会让他活过第三日,这久而久之,我也就一个人过活了。”

    这话的颇血腥,但听在薛昭耳朵里又只有心疼:“你刚去雪山还那般,这下手也是难的,可苦了你了。”

    在黑暗中,卫绾又是摇头:“苦的并非是我,苦的该是那些死在我手下的那些人,我知我年纪,又是女子,力气薄弱,非要一击得手,他们初来对我多是无有防备,但你可知晓,我原本以为第一次动手杀人,我是该害怕的,甚至是拿不稳刀子,可是等我杀了他们,把他们的尸体拖出去由冰雪埋了,当夜我回屋子,还是能睡的安稳,我那位师尊与我,我是天生杀手。”

    薛昭闻言,不由得喟叹一声:“你这样的人才,合该是进拱卫司的。”这句完,似是觉得不妥,她又道:“八岁之后我不在拱卫司,你来了也不如何。”

    “的好似我碰着了你,你便会留手一般。”

    “我那时眼里只有阿姊,你要是碍了我的眼,我确乎是会杀了你。”

    两人一应一和,渐渐是将话题引向了一个十分危险的方向。

    卫绾道:“这或许就是缘分吧。”似是怕薛昭听不懂般,她展开了话又道:“我那时候在雪山,深夜里总在想,我若是那些被我杀了的人,我会想些什么,我们之间无冤无仇,行杀手之前甚至是没有任何预兆的,就那般轻易死了,可不应该是怨怼的么?只是思来想去之后,我并不会那般,因为我知晓我不是他们,我们处在一个平等的位置上,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这中间甚至都不用存在什么必然的联系,毕竟,我们都只是想要活着啊。”

    在求生面前,人做的任何事情都不再能一常理度之,这对错一也尽是枉然。

    卫绾对薛昭话的语气中带了几分庆幸:“幸好我不是在那时候遇见的你。”

    “或许便是这般吧,一切都是刚刚好。”薛昭侧了脸,看着由窗下洒下的皎白月光,似是许多年都不曾用这般平静的心情来看待了:“这世上有许多故事,其中人物有悲欢有离合,像我们这般的,必是要在一本书中占了主要戏份,不然开头便是要死的,杀人者必死于人手,我看了这些年的话本子,便没有一个杀了人的还能善终的,从不期望也不强求,便觉得有子朝朝,也是无憾了。”

    也是因着这黑暗,卫绾脸再红,薛昭都是看不见的,所以卫绾也可以是静静的看着薛昭,默不作声。

    不管是爱河还是情网,时人都讲究一个无意,在不知不觉中去欢喜一个人,这种感觉无疑是美好的,可是也并非是毫无缘由,一见钟情这种事,并不是像她们这样的人会做的出来,但日久生情,她们实在也没有用很多时间来了解对方,她们甚至都不知晓对方剖开了表面的那层道貌岸然,余下的还剩下什么。

    仅是从言语中了解的部分总是少,有意无意,旁敲侧击,她们于对方如此,也便是乐此不疲,可能是实在太难得了,不知晓错过了这一个再要去找下一个还要多少年。并非是爱到对方非你不可,一时的情迷也并不能长久地保持新鲜。

    这是种很奇怪的吸引力。

    太过长久的沉默中,卫绾笑了一声道:“我是和东华试了试,发现和她不行,你又是怎么样的?”

    “我是觉得你长得好看,后来又没有发现比你长得好看的。”

    两个人又是同时一笑。

    “感觉这夜里也睡不着了,不若便是出去走走罢。”

    卫绾披了衣起来,她看见薛昭盯着窗边的那抹白月光很久了。

    然后薛昭把卫绾拉了下来:“可我偏生是懒得动,这夜里睡不着,还是做些的别的事,解解乏也好。”

    卫绾一改之前弱势,她双手撑在薛昭肩膀两侧,发丝从脖颈处垂下,也是不拒绝的:“你好,当然是好。”

    薛昭把玩了会卫绾的发丝,待得卫绾有所动作时,她才慢悠悠地开口:“不是拓展经脉么?你这又是在干什么。”

    卫绾被吓得一萎,赶紧撤了手以示清白,可也还是有些不甘心:“无有药浴相助,这经脉拓展起来可是有些疼的,这一日日来才好,心急也吃不了热豆腐。”

    薛昭握了卫绾的手,笑:“许太医可了,我可堪助力,怎么,你这回上了朝堂,才想着要我累赘了?不是你,我自己也是不许的。”

    “拱卫司放在西门辕手里也那么久了,我想,把它收回来。”薛昭的眼睛亮晶晶的,恰如星子一般。

    众星捧月,可一轮明月哪有满天星辰来的更震撼人心的。

    卫绾反握回去,道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