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三章合一
诚王府摆宴却出了这种事, 葛文沣先一步把有关的一干人等都带回刑部,其余的宾客看诚王脸色黑沉,也不敢触这个霉头,纷纷带着家眷告辞。
诚王也没心情继续应付这些人, 很快让管家一个个都送了出去,不多时, 整个待客的院子就空了, 只除了诚王、谢彦斐、裴世子,以及奚菡这个“受害人”和奚侍郎这个当事爹。
杜香妩她们也随着宣平侯先一步离开了,奚菡之所以没离开, 是因为之前发生命案的时候奚夫人被吓到脸色不太好被扶到了内室暂时歇息, 因为出事的是奚菡身边的岳大姑娘, 所以奚菡安抚好奚夫人就出来了。
可她没想到竟然会遇到这种事,一开始奚菡以为被害的岳大姑娘真的死了的时候心里很是不安, 毕竟她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死在她面前, 上一刻还活生生的一个人下一刻就成了一具尸体。
好在王爷教他们的办法将人给救了, 只是没想到竟然还有后续,这件人命案子竟然还跟她有关。
如果奚菡不知道之前她那爹时候就利用过她的事, 不知道他爹竟然从很久之前就给她娘下毒, 不知道一切他爹的不对劲的种种,也许她不会觉得今日发生的事有什么不对,顶多就是觉得这件事自己是受了无妄之灾。
可她知道,她这次来就是为了告诉王爷那些她偷偷知道的事,知道她这爹给她娘下药的事, 如今这事怎么就这么巧?只凭着她与六皇子的一面就下定决心杀人?她又不是正儿八经已经换了庚帖的未来六皇子妃,还未有定论的事,怎么就会让一个人为了陷害自己动手杀了自己的胞姐陷害自己?
可岳二姑娘承认了,承认杀了她姐姐要陷害她。
奚菡脑海里闪过什么,她趁着诚王正在安抚她那爹,让她爹回去好安抚自己的话,她偏过头,朝一旁一直沉默的旭王爷看去,刚好谢彦斐这时候也看了过来,两人对视一眼,奚菡抿着唇,忍不住嘴唇哆嗦了下,谢彦斐从她犹疑的神情中看出她怕是猜到了一二,只是还不确定。
谢彦斐想了想,也没瞒着她,朝她极细微不易察觉地点点头。
奚菡的脸色顿时就白了,她不敢表现出来,迅速把头给低了下来,只是瞧着自己脚尖的双眼却是瞪大了,里面有湿意一闪而过,最后被自己硬生生给逼了回去,她攥紧了袖口里的手指,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不能继续等了,否则,早晚她跟她娘会死在这个畜生不如的人手里。
谢彦斐垂着眼站在那里,内室里诚王妃听到这边的情况她自己不方便就让两个贴身的嬷嬷过来了,这会儿在里面照顾还未醒来的“死者”,如今已经没有性命之忧到岳大姑娘,以及身体不怎么好刚刚事发之后昏厥的奚夫人。
诚王与奚文骥攀谈之后,看向谢彦斐,神色闪过复杂,他过往这么多年对自己这个五弟不上什么心情,他知道的事情不少,自然知道他那父皇最在意的是谁,是已经没了的前皇后。
他少年时候是嫉妒过老五的,毕竟这五弟当时才没几岁长得玉白好看,可后来……
如今瞧着这样的老五,诚王释然了,老五这模样注定与皇位无缘,更何况,老五如今还没个一官半职没有权势傍身,于相爷是前皇后的娘家人,继后却也是他娘家人,于相爷就算是要辅佐也只会辅佐老四。
可今日之事,诚王却是感激的:“五弟,今日多亏了你,若非有你,本来大喜的日子突然出了人命……”怕是整个府里的人心里都不会舒坦,不定还会影响到父皇对他这个郡主的印象,毕竟刚出世就招了人命案子,不吉利。
谢彦斐笑笑摇头:“这也是那姑娘命大,我也就喜欢看闲书好像是看过有这么做的,也就是试试,幸亏有用,不过这件事还是要好好安抚奚姑娘,这次她差点就受到连累被误认为凶手,怕是心里会很难过。”
奚菡适时抬起头,一双眼红红的,却只是福了福身,没话。
谢彦斐看过去,朝奚文骥笑了笑:“奚大人,你怎么还陪在这里?葛大人之前不是让你去一趟刑部?这出了这么大的事,虽然已经与奚姑娘无关,可到底还是有些牵连,奚姑娘如今受到惊吓自然不可能过去,你身为人父,莫不是要让奚姑娘这样过去?”
奚文骥自然是听到了,他却是借故一直推迟着没去,他没想到今日这件事这么背,虽然按照他预想的发生了,可他哪里知道诚王妃的娘家堂哥那位石公子像是看上了他这毁了容的女儿,若是能跟石家成了亲家,继而攀上诚王妃与诚王,比这次更加有用。
可后悔也没用,更让他不放心留下来的是自己这夫人竟然吓到正在让太医看,他虽然确定自己下的药量轻,长年累月下来才会造成影响,太医一般不会发现什么,只会觉得身子骨不好,可没确定之前他还是不敢离开。
万一查出来,他好有应对之策,这才一拖再拖。
奚文骥垂着眼,等再抬眼时瞧着奚夫人房间的方向神色黯然,担忧之色溢于言表:“王爷得极是,只是臣的夫人还不知什么情况,臣这心里难安,就想再多等等,看看夫人到底是怎么了?可是病了,可有吓到?”
谢彦斐被奚文骥这矫揉造作的表演差点没反胃,可他不信有人信啊,诚王就信了。
诚王以前就听户部的奚侍郎与夫人伉俪情深,这么多年府里也就夫人一个,虽然有个外室,可就两个女人已经是很不容易了,他自认是做不到,所以那个外室也就被诚王觉得没什么了,听到这,也忍不住道:“奚侍郎与奚夫人感情真好,奚侍郎可以放心,你夫人应该没事,只是受了惊吓。”
他着的时候,两个房间的门开,两位太医在嬷嬷的陪同下出来了。
为岳大姑娘看诊的太医朝诚王与谢彦斐行了一礼,这才对着诚王这个主人家道:“王爷,那位岳姑娘已经没性命之忧了,也醒了,老臣留了一瓶解药,只要按时服用,将养半月即可无碍。”
另外一个太医是给奚夫人看诊的,也是同样的话:“奚夫人没什么大碍,只是……她的身体却不太好,像是亏损的厉害,尤其是忧思过重,身子骨虚弱得很。奚大人,今日老臣也只是大致诊一下,具体若是想要看后续,还需要再诊几次脉,多观察些时日。”
奚文骥装作很是惊讶的模样,“怎么会?夫人的身体一向都挺好的,都是我没尽到为人夫的责任,大人的是,等回了府定会好好让府里的大夫给耐心多瞧瞧,就先不必劳烦大人,毕竟宫中贵人多。”
太医也不过随口,一个侍郎的夫人还真用不着他们这些太医出手,也是这次刚好赶上了,闻言也只是一点头,随即看向诚王。
诚王让人送他们离开,“奚侍郎你和奚姑娘去瞧瞧吧。”
因为岳二姑娘下毒,所以岳光耀这个爹也被带去刑部审问,如今倒只剩下岳大姑娘一人,大概是醒了之后听了自己被救的事,就让里面的婢女出来传话是想当面给谢彦斐道谢。
谢彦斐本来就想单独见见这岳大姑娘,闻言点点头,却是让婢女先回去让岳大姑娘好好呆着不必出来,等下他过去。
婢女看看诚王,诚王没想到自己这五弟也会怜香惜玉了,摆摆手:“王爷都这么了,你们还不去看护着?”
奚文骥那边已经进去看过奚夫人,等出来之后,奚菡垂着眼跟在奚文骥身后:“父亲,娘身体还没好全,女儿想再留一会儿,等娘恢复一些再回府。葛大人那里还需要父亲去一番。”
奚文骥本来就是想确定奚夫人的事会不会发现,如今没发现他也没留下的必要,尤其是想到奚菡留在诚王府,也许离开时再与那石公子偶遇就还有机会,他一副“慈父”的模样嘱咐几句,这才与诚王他们告辞。
谢彦斐一直等奚文骥离开,才扯了扯嘴角,转身看向诚王:“三哥也别在这待着了,出了这种事还要去好好安抚三嫂,我们都是自家兄弟,等下我自行离开就行。”
诚王想了想也就应了,他耽误这么久还没去瞧瞧,想想,颌首,嘱咐管家:“你们服侍好王爷,别出什么乱子。”等吩咐完又与谢彦斐攀谈几句才离开了。
等人一走,谢彦斐这才与裴世子朝房间去,房间里有婢女,倒是也不算孤男寡女一室,只是谢彦斐却没让管家他们进去,是这岳大姑娘刚醒来人多了再吓到,等他只与裴世子迈进去的时候,压低声音朝裴世子附耳:“世子,等下你用耳力帮我仔细听听这岳大姑娘的气息以及各种情绪的反应,等下告诉我。”
裴世子轻嗯了声,他其实知道不少事,所以从事发之后也猜到一二,如今听到谢彦斐的嘱咐,明白他这是要确认这位岳大姑娘知不知晓下毒这件事,是不是心甘情愿赴死的。
人的外表能装一装肉眼看不出来,可内里的情绪以及一些气息却是没办法演,他眼睛看不到,却能用耳朵听,加上内力好,自然能察觉到一些旁人看不出来的东西。
谢彦斐绕过屏风进了内室,那里有两个婢女,看到他俯身行了一礼,而原本躺在床榻上面色惨白的姑娘赶紧爬起来,在榻上给他磕了一个头,“王爷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臣女……臣女……”大概是真的被吓到了,她手脚都在发抖,脸上都是泪,大概是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庶妹竟然想要她的命。
谢彦斐虚扶一把并未碰到她让她起来,不过靠近的时候裴世子也紧随其后,等随后安抚两句瞧着这位岳大姑娘起身,这才例行询问了几句话,并未多留就离开了。
这里是诚王府,并不好多什么,在没确定之前,他也不想做什么。
裴世子随着谢彦斐一同出去,在就要绕过屏风外面是个视线死角的地方,裴世子偷偷捏了一下谢彦斐的手掌,飞快附耳了三个字:“不知情。”
谢彦斐回应捏了捏他的手,随即收回手,而裴泓直到他收回手还没从刚刚对方的手指拂过掌心时带起的一股酥麻感,仿佛那么一瞬间从他的四肢百骸蔓延到全身,整个身体都木了。
裴泓想,他大概,也中毒了,只是毒性不同,效果却是一样的。
谢彦斐出去的时候刚好遇到奚菡搀扶着奚夫人出来,奚夫人脸色还惨白着,隐隐瞧着还透着黑气,气色很不好,她与谢彦斐不熟,只是俯身行了一礼,谢彦斐让奚菡搀扶她起身,随意询问几句身体情况,只是问着的时候却是抬眼视线对上奚菡的,在奚菡看过来的一瞬间,他朝着奚夫人的方向抬了抬,随即表情凝重点了头。
奚菡抿着唇,突然朝谢彦斐鞠了一躬。
谢彦斐没多留很快就离开了诚王府,只是上了马车,他长长叹了一声,心情不怎么好。
裴泓看过去:“怎么了?”
谢彦斐想了想,知道世子应该看出他的异样,看了这么多也能猜出一二,他把奚菡的事大部分给了裴世子听,他也想好了若是世子问他该怎么应对,没想到世子并没有问,只是安抚了他几句,让他想开一些。
谢彦斐最后揉着眉心:“想不通,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为了一己之私这么算计自己的姑娘,官位就这么重要吗?”
裴泓道:“并不是所有的父亲都配当父亲的,他们不是一个好父亲。”
谢彦斐想到镇国公,世子的爹镇国公虽然不比奚文骥混账,却也不是一个好父亲,自己的大公子死了,他的继室这么害大公子的名声,为了镇国公府的名誉,为了武家不针对他,竟然就这么认了,甚至世子被他带回去这么久从未让人来询问过一句。
怕是这次来找世子回去,也是怕别人他,或者施家写信过来祭拜的事已经被他知道了,觉得在外人面前不好看,这才想起来自己这儿子的吧?
就算是世子眼睛不好已经没什么大用,可到底血脉相连,他就不觉得这样会寒了世子的心吗?
谢彦斐不想提及镇国公让裴世子难受,干脆伸出手臂揽住裴世子的肩膀,脑袋搭在裴世子身上,揽着他:“不想这些了,世子你还有我这个好兄弟,我会一直对你好的。”
裴泓感受着身上的重量,克制着自己想要将人揽在怀里的冲动,他动作很轻很克制地抬起手臂,虚虚拦住:“……好。”
他不敢出手,他怕极了,自己会越来越不满足如今的状态,会想要奢求更多……而那,将会是万劫不复。
谢彦斐把裴世子送回了镇国公府,想到接下来要很长时间看不到裴世子,谢彦斐还有点舍不得,他穿来这么久起来跟裴世子待在一起的时间最久,如今突然要分开了,还真的心里有点难受。
可想到世子接下来要准备祭拜的事忍下不舍,“世子你回去之后要好好的,我有时间回来看你的。”
裴泓嗯了声,垂着眼遮住了情绪:“让影青留在王爷身边帮忙吧,怕是奚姑娘还会找王爷帮忙。”
“可影青在我这里,世子你怎么办?”谢彦斐身边的确没有可用的人,却也不想让世子无人可用。
裴泓想到谢彦斐话里的担心,嘴角弯了弯,之前因为要分开压在心口的不郁散了大半:“王爷不必担心,我在镇国公府能安然无恙不是只有影青一个属下,还有另外两个,只是一直在暗处没现过身而已。”
谢彦斐眼睛一亮,对啊,世子武功这么厉害,加上想到书中这段时间的确世子没事,他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安排的事,还是应了:“那我就借用影青几日,世子要是有事无法处理就让人来旭王府找我。”
裴泓一一应了,顺便像是无意道:“对了王爷,既然那奚夫人中了毒,我之前眼睛不好遍寻名医的时候认识一个大夫,医术很好,也颇负盛名,你若是需要的话,可以问影青,他知道怎么带你过去。大夫见到影青会帮王爷的。”
裴泓等了这么久也没见到谢彦斐主动开口,怕谢彦斐是不知道自己能找到大夫,接下来他不方便再去旭王府,干脆直接出来。
谢彦斐今天观察了一番奚夫人的脸色,猜到可能是什么毒,他应该是能解的,所以就没想过这茬,不过裴世子的话让他想了想还是应了,他虽然懂药理,可别人不知道啊,冒然出手万一被有心人知道了并不妥,更何况,若是奚姑娘成功之后,若非奚夫人不信想要检查,他这个王爷可比不上大夫更能让奚夫人相信。
谢彦斐应了之后,依依不舍送回了裴世子,这才带着早就被嘱咐过的影青回去了。
影青望着五皇子慢吞吞挪回去的身影,想到之前两人不舍的画面,摸了摸后脑勺:兄弟间关系这么好真的正常吗?为什么鬼冷就不能跟人家学学,他们认识这么多年了开个玩笑都摔他!
影青发现他竟然有点羡慕五皇子,主子什么时候对人这么上心过啊,就恨不得亲力亲为了。
明着他是来帮五皇子跑腿儿的,实际……这是来贴身保护王爷的安危啊。
谢彦斐回去之后就歇了,这身体到底毒素还没清除,忙了这么一通他累得不轻,很快就睡着了,只是睡着前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而另一边奚府里,奚菡扶着奚夫人回去的时候,因为奚夫人之前吓到身体不好,嬷嬷将人带回主院就赶紧去熬药了,留下另外一个嬷嬷守着,以备不时之需。
奚菡将奚夫人扶到床边躺下,将房间里另外的两个大丫头发出去去准备膳食以及别的,最后看了眼身边留下来的最后一个奶嬷嬷,她压低声音对奶嬷嬷道:“嬷嬷,你去外面守着,远一些,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里,若是有人过来,大声提醒我。”这奶嬷嬷是奚夫人从娘家那里带回来的,自的家生子,只忠心她娘。
奶嬷嬷虽然奇怪,可想到怕是姑娘这次被吓到了,想点体己话被人听到了抹不开脸,她应了,很快就出去守着了。
奚夫人有些精疲力竭,她这次的确是吓到了,所以身体这么弱也没多想,可即使如此,心里也有些奇怪,自己的身体什么时候这么弱了?
奚菡坐在床榻边,望着奚夫人发白的脸,她不知道这次是不是合适的机会,可她怕,怕极了再继续等下去,不知什么时候她连命都没了。
如果她死了,娘亲如今这身体情绪大起大落怕是……也活不成。
既然如此,不如一搏。
她之前不敢是因为她不确定娘心里对那人还有没有感情,会不会站在她这边,可如今都牵扯到性命了,她深吸一口气,突然趴在奚夫人怀里。
奚夫人躺在那里,瞧着突然亲近自己的奚菡,“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黏着娘?怎么了,是不是被吓到了?没想到那岳家的年纪这么心思却这么毒,竟然会做出这种杀害庶姐陷害你,不过你何时与六皇子见过的?”
奚夫人也只是后来听人,并不太了解这里面的东西。
只是她完,却看到趴在她怀里的人搂得更紧,“娘,如果有一天女儿死了,你会伤心吗?”
奚夫人一愣,猛地要坐起身,被奚菡死死搂着,等着实起不来,才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你这孩子胡什么呢?娘就你一个孩子,你死了娘也不活了。”
奚菡忍不住笑出了眼泪:“女儿就知道娘亲在意女儿。”
奚夫人摸了摸她的头:“是不是吓到了?还是看到今日诚王妃生女的宴席心里羡慕了,你也不了,你别担心额头上的疤,娘会替你好好寻一个靠谱的夫婿,有娘给你守着,他不敢欺负了你去。”她如今已经不是当年的姑娘了,这些年眼瞧着那人的心不在她身上不在府里,她已经看开了,她只是担心她这女儿,女儿家伤了脸,到底是大事,并不好寻婆家。
可当初是意外,她也没办法别的,更何况过了这么久……
奚菡轻摇了摇头,她慢慢抹掉眼泪,苦笑着看着奚夫人:“娘,女儿再问你一个问题,你好好告诉女儿,若是女儿与爹让你选,你会选谁?”
奚夫人神色微变:“你……你这孩子今日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一直胡话?”
奚菡:“娘,我没胡话,我是认真的,如果有一天,让你选是站在女儿这边还是爹那边,你是选女儿还是选他?”
奚夫人沉吟片许,渐渐冷静下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那外室如今已经在刑部里,就算他一直在想办法捞出来也没那么容易,他的心不在娘身上,娘早就知道了,也早就不奢求什么。娘如今只想看着我的菡儿嫁人,再抱个外孙儿……”
奚菡一直握着奚夫人的手,这些年她还是了解自己的娘的,知道她在意自己,她如今问这些,也不过是想给奚夫人一个缓冲,娘这么聪明,应该会猜到什么。
奚菡抬起头,定定看着奚夫人:“娘,这些年其实我一直都知道那外室的存在,我也知道爹会偷偷摸摸出去,他虽然谨慎,可这么多年也足够我察觉到一些东西。爹他每个月都有有两天去一个茶楼,点上一壶茶,一碟点心,一碟盐水鸭,几年如一日,重来都没变过。娘一定很奇怪,别的还好,爹怎么会点盐水鸭?毕竟娘与爹当了这么多年的夫妻,是知道的,爹他在府里从来不吃过跟鸭子有关的东西。怕是他自己都没发现吧。”
奚夫人眉头皱得紧紧的:“菡儿,你到底想什么?”
奚菡:“后来我才发现,爹他这是在给人发的约见信号,等第二天他就会再去,到时候他就有有意无意遇到一个人,一次两次还好,等时间久了,女儿觉得很奇怪。”奚菡并不认识那个无意间遇到的人,可这不代表她不能撒谎,为了让娘亲更加相信爹这次做的事就是他所为。
为达目的,他可以心狠手辣,她也可以把娘亲拉到自己这边。
奚夫人望着奚菡通红的眼圈,脸上的表情渐渐凝重下来:“那个人是谁?”
奚菡道:“……是员外郎大人,就是那两位岳姑娘的爹。女儿以前不认识,可今日见到了,却是想了起来。但是爹不知道女儿知道。”
奚夫人攥着奚菡的手突然一紧,如果这位员外郎与她夫君关系这么好,可为何从来没过来府里过,甚至没听他提起过,更何况,他们为何要专门去外面偷偷见面?装作偶遇?
如果没发生这次的事,她也许不会多想,可如今那岳二姑娘毒害庶姐陷害她女儿,可之后又这么轻而易举解决了,加上奚菡奇怪的反应,奚夫人呼吸都紧了:“菡儿,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奚菡摇头:“娘,爹他每次去都那么凑巧是在头一天点了盐水鸭之后第二天遇到的岳大人,岳大人与他只是随意上一两句话,之后岳大人去别处,爹他就走了。别人也许没注意过,可我跟踪这么多次,却看得清清楚楚的,这次那岳二姑娘的理由根本站不住脚,她承认是承认了,可谁会因为我跟六皇子见过一面就毒害杀人?杀的还是自长大的胞姐?可如果……如果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计划,是爹与岳大人想要用这两个庶女的命来换让某个人知道女儿又被六皇子连累了呢?如此,会不会再像之前那次一样,许给他官位让他高升?”
“菡儿!”奚夫人脸色大变,她这是怎么想的?这怎么可能?“这只是你自己想想的,你爹怎么可能会……”
“他会。”奚菡断她的话,她并不认识奚文骥去见的那个人,他见的也不是岳大人,否则每次见面都这么凑巧也会起疑,可她不认识那个人,或者是那些人,一共她观察下来,虽然每次不同,却都是那四个,只是轮流出现,不会引起注意。而每次都在有人靠近之后,特定的时间之后她那爹就起身离开,看到的久了,她就观察出只有这四人。
她虽然有所隐瞒,故意往岳大人身上扯,可她娘今天思绪大乱也不会想这么多,只要让娘信了就好。
奚菡斩钉截铁道:“女儿之所以会怀疑,因为这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做。当年那件事并不是女儿真的与六皇子发生的意外,而是被爹推的。他为了自己的高升推了女儿,害了女儿毁容,皇后为了压下这件事让他高升。这次他没当上尚书,干脆与员外郎岳大人合谋,为的就是让皇后再次知道这件事,知道女儿又被六皇子连累了,让皇后害怕女儿会出当年的事,继而继续拿官位来收买他。他想要尚书的位置,娘应该比谁都清楚,之前半个月被皇上下旨在家的时候他的表现你不清楚吗?更何况,最重要的一点……他给了你下了好几年的慢性毒了,娘你还记得上次女儿偷偷带你去看大夫吗?那时候女儿就已经确定了,府里的大夫被换了,早就是他的人了,娘你要是死了,女儿可怎么办?”
奚夫人若是从听到之前的时候还觉得自己女儿真的是胡思乱想,可听到后面两件事,她白着脸:“你……当年的事,是他故意推的你?”
奚菡垂眼:“是,只是女儿当时吓到了,好久之后才反应过来,可那个时候已经尘埃落定,他怕你伤心,他只是无意的,让女儿保密。可结果呢……他从来没在意过女儿,甚至这次为了继续从皇后那里得到什么,不惜用两条命甚至不顾女儿的名誉来达到目的。娘,你没觉得自己这些年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吗?可你还不到四十岁,你的身体怎么可能这么糟糕?”
奚夫人垂着眼神情不辨,可握着奚菡的手却在发抖。
奚菡继续道:“更何况,娘你想过没有,若这件事真的是他做的,他只是为了当尚书却不惜与岳大人害两个庶女的命,尚书之位再重要,可凭什么岳大人要帮他?为什么尚书的位置竟然比人命还重要?除非,他根本就存了别的不可告人的目的。”奚菡是故意的这么重,不过她不知道的是,自己随口胡诌的会是真的。
奚夫人脸色大变,她其实这些年比奚菡看得更清楚,她只是不敢细想,她与奚文骥当了十几年的夫妻,对方为了表现的相敬如宾,每晚都会回来,同塌而眠。
所以对方的情绪改变她也最清楚,似乎就是从宣平侯府出事上一任的郑尚书死的那天开始他晚上会很难入睡,辗转反侧,一开始她以为是他担心出了人命,可后来他还有闲心给自己的外室解决事情,那么沉稳淡定,加上如今听到的种种,奚夫人突然猛地坐起身,浑身发凉。
谢彦斐是在两天后接到影青的禀告是奚夫人带着奚姑娘出府去了胭脂铺,接下来两天也都去了。
谢彦斐知道这怕是奚姑娘给他的信号,他想了想,让影青带着那个大夫去了之前给奚姑娘文妆花的包厢,并在胭脂铺趁人不备告诉奚姑娘他在那里等着。
谢彦斐则是出了门,先一步侯在了包厢那里。
包厢两个是想通的,奚菡领着奚夫人去了另外一个,等门一关,谢彦斐带着影青以及那个大夫出现在隔壁。
奚夫人显然不知道吓了一跳,看了眼奚菡,奚菡朝她点点头:“娘,王爷带来的这位大夫是来给你解毒的。”只是等抬起头看到这大夫愣了下,咦,这不是之前给娘看诊确定中毒的那位大夫吗?不过随后想到也许这是王爷故意安排的,更加感激,王爷肯定是怕有的大夫查不出来耽误了病情,这才安排了神医候着。
谢彦斐不知道奚菡见过这大夫,奚夫人则是压根没注意过,加上当时她精神头不好又带着帷幕当时并未看清楚,只觉得这大夫眼熟却也没多想。
等确定了一遍中毒的事之后,谢彦斐知道既然奚菡把人带来,应该是已经把奚夫人通了,他开门见山:“本王查到一些事,奚大人如今做的是掉脑袋的事,也会连累到你们,毕竟,你们是他的妻女,他出事,你们逃不掉。”
奚夫人这几天心里一直不静,却没在奚文骥在的时候表现出来,加上她被吓到身体不好,这几天也是分房睡的,更加不会被看出来:“王爷,臣妇不明白王爷为何要帮我们?”
谢彦斐道:“因为本王要借夫人的帮忙将奚侍郎以及他背后的一干人等抓到。否则,在他手里的人命,只会越来越多。”
一旦让奚文骥当上尚书,掌管了整个大谢的户籍,到时候想要安插他那些人进入大谢朝堂轻而易举,到时候整个大谢也就成了天鹤派的囊中之物。
奚菡虽然信任他,可有奚夫人帮忙,更加不会引起奚文骥的注意,毕竟,奚夫人这些年不管事,连奚夫人自己中了毒她自己都不知道,更加不会让奚文骥多想。
奚夫人听到“人命”两个字,本来已经坐下的决定更加坚定:“那到时候奚文骥出事,我们是他的妻女依然逃不掉。”可她又不能这时候和离脱离奚家,只会草惊蛇,让奚文骥更加丧心病狂将她们除去。
这几日奚菡在她耳边的她都听了进去,如今有五皇子也参与其中,她与五皇子无冤无仇五皇子也不会无故害她,那就只剩下一个真相:她的枕边人的确有问题,尤其是知道了奚菡额头上的妆花,她更加感激,可她也得为自己与奚菡的命着想,寻个承诺。
谢彦斐听出来了,道:“奚夫人可以放心,有本王在,即使事后事发,你们可以有个大义灭亲的功劳,本王会亲自替你们情,绝不会牵扯到你们。会让人判你与奚文骥和离,奚姑娘与他断绝关系。”
奚夫人垂着眼静静想了想:“臣妇想让王爷写下来。”毕竟事关她们的性命,她无所谓,可不想菡儿大好年纪受到牵扯。
谢彦斐忍不住笑了笑,看到奚菡张嘴谷欠言,摇摇头:奚夫人这么做是站在她自己的立场,不信他也是对的,他很快写了,保证护住她们的性命无忧,饶她们无罪。还盖了随身带着的王爷印。
奚夫人贴身放好,“王爷放心,既然得了王爷的承诺,那臣妇定会帮你将他绳之于法。”
谢彦斐嗯了声,看向奚姑娘:“本王想知道,你知道的都有多少。”
奚菡想了想,让谢彦斐去了隔壁,她虽然之前与奚夫人了,可到底了谎,不便当着奚夫人的面,等两人过去之后,奚菡将她当时与奚夫人的话重新了一遍,最后道:“那个人并不是岳大人,是我故意骗娘的,只是不这么娘怕是不信。那个人并不是岳大人,每次也不一样,但是总归都是四个人,次次来的人不一样,可这么久我偷偷观察下来,这四个靠近的人只要每次其中一个一出现没多久,爹就会离开。”
奚菡完之后,看谢彦斐沉思的模样,心里也没底:“王爷,我虽然知道,可不知道去哪里寻这四个人,不过我将他们的画像给画了出来,不过我画的不好,大概只有真的见到人才会认出来……”
她怕自己不能帮上忙。
谢彦斐拿着那四张画像,心情却不错,他猜到奚姑娘应该是跟踪到什么,毕竟这奚文骥不可能真的没跟任何人联络过,他让人在奚府这么久没查到什么,看来这才是对方联络的信号。
只有奚文骥要联系对方,才会去这件茶楼点特定的东西,第二日这几个人会随即选一个出现拿到奚文骥要通知的。
可他们总不能一直等奚文骥主动出手联系。
他想了想,嘴角弯了弯,“你你爹一点都不喜欢鸭子?”
奚菡道:“对,每次用膳的时候,桌子上很多道菜,虽然他不吃的多,但是这么多年下来,我偷偷算过,他别的还会尝一尝,可鸭子是一口都不吃的。”
谢彦斐笑了:“他不是不喜欢,是一直用这个作为信号,点了却不吃时间久了,也对这东西不感兴趣而已。不过,既然不喜欢还没吃都点,看来这盐水鸭应该是联络的标志。这样,等再过几日,离端午节也没多少事日了,你寻个由头让你娘以心情不好散心为由,等你爹休沐的时候,让他带你们出去走走。他既然要表现的父慈女孝,不会拒绝,到时候你想办法经过刚好逛到这间茶楼歇歇脚,点东西的时候,点这道咸水鸭。记住,也点一些别的,别被他发现了。”
奚文骥不敢轻易联络天鹤派的人,也没有交流,甚至心翼翼,那么奚文骥加上盐水鸭应该就是信号,会被茶楼暗处的人看到直接上报出去。
到时候见面的信号出去了,第二日再故意途中让人拖住奚文骥,让影青等在这里,按照这四张画像,不像没事,只要人出现,奚文骥没出现,自然那人会离开。
到时候只要影青跟着即可,还不信找不到他们的老巢?就算找不到老巢,至少能确定到底奚文骥的接头是谁。
不过这几日也不能闲着,谢彦斐把盐水鸭完嘱咐好之后,瞧着奚菡:“这几天你想办法借口与岳大姑娘同病相怜为由去找她出来,别的也别,就只见面跟她交好即可。”
这岳大姑娘当时裴世子她是真的不知情,既然如此,岳大姑娘这会儿怕是也觉得自己庶妹杀她不对劲。
没有人不怕死的,她这庶妹肯定是被威胁了什么。
到时候只要她害怕了想通了,就会想办法寻求保护,而到时候奚菡这个时常出现在面前的,就会成为她的求助对象。
等岳大姑娘上钩,指不定到时候也能成为一个助力。
万一奚文骥这边查不到什么,员外郎这边也能下手,毕竟以这些人这么多年没暴露的谨慎程度,不可能只有一条线,到时候两边的线连到一起,再出手,掀翻他们的老底指日可待。
谢彦斐安排妥当了一切之后,就先一步离开回了府,除了派出去影青之外,他在府里老老实实待了不少天。
除了每天醒来一摸床是空的不习惯之外,倒是过得自在。
而另一边,影青把谢彦斐的计划告诉了裴世子。
裴泓沉默片许意识到这奚文骥怕是身份不干净,而能预知的五皇子肯定是知道了什么,所以这才布下天罗地网想抓到奚文骥背后的人。
既然知道了,他怎么能不帮一把?
“让鬼冷出手,在那茶楼外带着十二影卫守着,别把人跟丢了。”
影青:“……”主子,你为了五皇子把鬼冷老大都派出去了王爷他知道吗?
这种跟踪的事哪里用得着老大出手?他们这些影卫出身的,一个都能搞定了好吗?十二个外加一个老大,这就是插了翅膀也飞不走了。
还有,主子你刻的人偶太多了,阁楼里已经到处可见五皇子憨厚的身影了,你是不是该送去旭王府一些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主子你刻这么多是相思成疾魔怔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