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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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褚这人,当官不过三两载,先前因为好玩,即使上了公堂,也只是个撑着脑袋瞌睡的糊人。案子方面基本都是主簿杨六和仵作冯钰在操持,句好听的叫左右手,但若问那不好听的,就得看他冯大爷心情了。

    凡人都有厌厌之心,时间长久,难免发闷,冯褚也颇有些不甘。如今这番,可不正是他不甘心的后果。厌倦了事事依附冯钰与杨六,如今只想自己“当家做主”。

    话回眼前事,冯钰疾跑过来叫停后,径直走到冯褚面前。

    冯钰眼色中有些责怪,看的冯褚心虚,摆摆手垂头不再话。

    “怎的如此心急,我不是让你等等嘛!”冯钰压着嗓子他。

    冯褚脸憋得通红,一个劲冲冯钰使眼色,示意她先不算这帐。冯钰且看看周遭,现在确实不是算账的地儿。

    她转个身,咳嗽两声,瞧着众人脸上神情,各大不同,心里也是急的冒泡,到底是开场容易收场难,冯褚冒冒失失的把女子家里人找过来,还了那些不公的话,实在另她头疼。

    忽然,入眼处看见衙门外进来两人,一前一后,围观的百姓自主让出条道。

    定睛一看,原是衙役与张显。

    两人瞧当前局面,各有各的懵,尤其张显,那头上都快下雨了,大概是雾太久。

    冯钰望着两人片刻,心生一计。

    “既然张老板来了,那正好随我衙门人等去确认那凶手。”冯钰。

    张显更懵,看着她,道:“此往何处?凶手又是何人?”

    “暂不可透。”

    冯钰行事依旧风火,此话一出,旁听的百姓自然也就知道了,他们要去逮凶手,看来案子确实是破了,各自着心里话,识相的,也就散了,不识相的,也许是想留衙门晚饭。

    “阿…冯仵作,凶手真的找到了吗?”冯褚一顿跑到冯钰旁边,问她。

    冯钰侧身只是瞥了他眼,没多别的。冯褚自知理亏,垂首又坐回主位上去,眼下,除了刘大与他媳妇不知作何处置。他略一琢磨,招手呼主簿杨六,两人耳语一阵。

    “正好。”杨六道。

    冯褚也点点头,往远了看,冯钰没瞧他,像是在琢磨什么别个事,往近了看,堂下刘氏夫妇两作待宰状。

    男子心里优越感悄然升出。

    “来人啊,先把刘大与他媳妇收押。”

    罢,从旁站着的几位衙役就上来拉人。

    刘大甩手挣脱,磕磕巴巴的问道:“大人……大人,为何还要收押我们?大人!”

    冯褚愤然道:“你两若心中无鬼,为何不肯认自家女子尸体?收起来再,等本官查明真凶,再论你们!”

    ————

    张显跟着几人出了城,路上骑马时,很是不解。

    “冯仵作可是心中有数?”他问冯钰。

    冯钰并肩骑在侧旁,不咸不淡瞥了他眼,道:“那是自然。”

    “既然如此,又为何要我同去?此去何处?我又能帮到什么忙?”一连串的问句,冯钰应接不暇。

    干脆白了他眼,吁马停,“看见那条路了吗?你从这直走,一直到下个城门入口,就是长乐街。我本就只是为了解你围才带你出来,何须想那么多为甚。”

    啧啧,这架势,张显心里不禁想起一个成语,过河拆桥,只是拿来未用的桥。请他去衙门作证的,是他等人,现让他走的,又是他等人。

    民不与官斗,古人诚不欺我。

    “张老板看起来不想离开,是想同我众人一齐?”冯钰见许久不动的张显,问道。

    张显连忙提马转个面,向路而去。

    从旁有衙役问冯钰,道:“冯仵作,这个方向是下离村啊,难不成那歹人是她同村人?”

    此去向南,深至丛山,山中有村,名曰下离。

    “另一个女子,虽然受伤了,但意识还算清醒,听她的证词,她与这被害女子是同村人,两人也都是被卖到窑子里做暗娼的。”冯钰道。

    “嗬!那这歹人,干的是非法卖娼勾当啊!”衙役来很是激动,本见那妙龄女子白白遇害就唏嘘不已,谁知现在还挖出个卖人进窑子做暗娼的事。

    冯钰嗯声,接着道:“本不用我去,但我怕你们块头大,影响了村里的人,所以等会,我先去探探,你们随后跟上。”

    这边排兵布阵的火热,张显那边,却是马当骡子骑,一副林黛玉样,晃晃悠悠往长乐街走。

    待到门前,眼尖的二赶忙上来牵马,见到张显,热络问道:“二当家这是去哪了?听是衙门案子没审,我们几个都担心着二当家呢。”

    张显一脸提不上劲,摇头回句无事就往里走。经过柜台时,账房先生叫住了他,“嗐,二当家原来你回来啦。”

    张显侧过看了他眼,点头默言。

    “那可曾遇到关老板?”

    张显不解,他不是在家吗?

    账房先生见他那样就明白何意了,自顾点着头重新拨算盘,一来一去看的张显满头雾水,却又不好问。待再往里走,迎面跌撞而来的则就是那个常见的二了,起来,至今也是不知他何名何姓。

    张显两手扶起他,见他气喘吁吁,看见自己彷如遇着救星。

    “二…二…二当家,你去哪了啊?”

    连着几声二,张显本以为他能问出个新鲜的,谁知道和刚才那两人差不多,索然无味,张显皱眉。

    “去了衙门,店里是有什么事吗?”

    二忙摇头,像孩玩的波浪鼓。

    “没没没,回来就好,那还上场吗?”

    听如此问,张显不由看了圈四周,上座率不算多,但熟脸有不少,其中几位还在冲他招呼。

    “呦,张老板回来啦,可叫姐几个好等。”话的这人,正是开张那日戏弄张显的女子,今天依旧和她的几个姐妹在这坐着喝茶嗑瓜子。

    张显礼貌回她笑,摆手又招了二去干别的事,他自个儿径直走到那女子一桌。

    “几位贵客,失礼了。”张显拱手作揖。

    靠外一位女子笑盈盈,道:“老板忙人,我们谅解,只是今天为何迟迟不开场?”

    “人未坐满,不急开场。”张显答。

    不知怎的,几位女子听这话,忽然就笑欢了,又有点无奈摇头,张显禁不住疑惑,问来,“不知有何见解?”

    “哎,咱们也算半个同行了,都做生意的,我就不妨和你了吧。”这语气,颇有些长辈给晚辈传授经验之味。

    “你们家是不是出了个命案啊?”那女子问张显。

    张显默不作声的点头。

    “那街坊邻里,嘴碎的,自然此地晦气,加上你们开张没多久,根基不稳,很容易失去民心的。”女子的头头是道,张显听着也觉有理。

    想来又问,“那几位是为何常来光顾?”

    几位女子相视一笑,再听那稍微年长的一位来,“穷人好钱,富人好权,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卖肉的不会唱个曲,哪还有人买。列位图的不都是个境界么,谁又比谁高贵。我们几个虽然干的皮肉生意,但文化浅啊,上不了大雅台面,近日听闻这茶馆是读书人待的地,所以就想来试试,算熏陶熏陶。”

    张显本还不清楚几位女子身份,现在经一点拨,有些明白。早几年,老师傅回回从梨花苑回来,嘴里都总爱念叨几句曲,跟人聊天时,也爱哪位姑娘琴技如何,哪位姑娘的棋艺又如何高超。

    如此知了,不便多。张显道个别,转身上台。

    先前早起准备的戏本子,这会儿拿来怎的都不对味,台下坐了几许人,是否有听他什么,也已不在他的思考范围内。

    心里惆怅的很,可要真仔细问起来,他竟不知是惆怅哪件事,又或许只怪事多天闷。

    临下了场遇何关巡店,模样清闲。

    见到张显,他笑道:“歇久未见,师弟消瘦不少啊。”掐指算来,其实就两日。但何关这话的委实尴尬,他道张显消瘦,横竖不过是操心店里生意事,而他这个一把手,却几日不现身,事事托给张显做。

    言罢,张显也没回他,苦笑了下点点头就往后面走。

    何关依旧没意识到自个儿的错,愣的很,瞧旁边经过一个二,连忙拉住他,侧身问道:“你们二老板是怎的?”

    二先是不解啊声,接着又噢道:“衙门今儿唤了二老板上公堂,应是这事吧?”

    何关沉思状,再问道:“那可是有什么棘手的?”

    二摇头。

    “二老板手腕硬的很,也没见他有什么棘手事。”

    这是旁话,若给张显听到,恐怕得气吐血。

    何关这厢,心里揣着事,一面估摸着张显的脾性,一面又想到苑里那位姑娘还没搭理他。

    愁愁愁,事事愁,日日愁,你愁我也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