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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家波霸不愧是妖王城最豪华的洗浴中心, 隔音超好。陆行舟凝聚精神力, 才听到隔壁房间中任不仁的大笑声。

    那三人是从尿尿和泥的交情,多年后见面, 十分亲热, 互相拥抱着激动地拍后背。

    陆行舟分出一抹神识悄然穿过墙壁, 看到任不仁浑身只穿了件大裤衩,颠着Q弹的三层肚皮, 爬到浴池里坐下, 水位陡然升高了二十厘米。

    瘦的阿鹿差点被淹没在水底。

    一个木盘在水面上飘来,獒特蛮伸手拿起一片蜜瓜, 塞进嘴里, 随口道:“阿仁, 你去见过老夫人了?”

    “嗯。”任不仁将一张湿毛巾盖在脸上,飘渺的声音从毛巾底下传来,“给她奠了三杯酒,磕了几个头, 也不知道她泉下知不知道, 母亲活着的时候我没能好好孝敬她, 真是毕生憾事。”

    獒特蛮:“既然回来了,以后年年都可以去她老人家阴宅前祭奠了。”

    “不错,好日子来了,”任不仁笑道,“多亏陆行舟帮我搞掉了驱逐令,这些年, 别提我有多憋屈了,哈哈妖界啊,老子终于回来了!”

    獒特蛮:“那你要多感谢陆行舟。”

    “大恩不言谢,”任不仁大咧咧道,“行舟是我两肋插刀的兄弟,谢就生分了,以后等我们大事成了,我给他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大事……”阿鹿低声嘀咕了一句。

    “哈哈大事,”任不仁志得意满地大笑一声,“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起事?”

    獒特蛮和阿鹿对视一眼,压低声音:“下个月二十三,是摄政王诞辰,王室会举办寿宴,到时百官都会到场。”

    “好时机。”任不仁赞了一声,“宴会越大越容易浑水摸鱼,哎,你们准备怎么做?宴会当场冲进去,生擒摄政王?”

    獒特蛮瞪眼:“开玩笑!宴会上的警卫是闹着玩的?”

    任不仁:“那你们准备怎么动手?”

    獒特蛮:“下毒。”

    “开玩笑吧你们?”任不仁叫道,“那可是摄政王寿宴,所有饭菜都会有太医试毒的!”

    獒特蛮:“摄政王最信任的太医院院使已经被我们收买了,试毒?信不信还给她下毒呢!”

    哗啦一声巨大的水声,任不仁霍地从浴池中站起来,厉声道:“你们竟然收买了太医?准备毒死摄政王?”

    石饮羽皱了皱眉,诧异地看向陆行舟,低声道:“不对,任不仁的态度不对……”

    话未完,就听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隔壁的房门被一脚踹开,獒特蛮惊惶的咆哮声响起:“怎么回事?缇骑卫?你们这群贱畜,敢扰老子泡汤,他娘的都给老子滚出去!”

    “獒大人,”一个穿着制服的男人从人群中走出,脸上带着人得志的笑容,“在下恐怕不能滚出去。”

    獒特蛮:“你什么?”

    那男人大声宣判:“你们两个意图行刺摄政王大人,大逆不道、罄竹难书,按律应该当场格杀,念在二位血统高贵,暂时留你们的命,等候摄政王审讯发落。”

    獒特蛮:“你这是诋毁老子!我们对摄政王大人一片忠心,青天可鉴!”

    “獒大人,你刚刚可不是这么的……”那男人转向旁边,“任大人。”

    任不仁面无表情,张嘴,徒手拔出一颗后槽牙,用力一撮,白瓷掉落,露出里面的监听器。

    獒特蛮仿佛被一头冰水从头浇下,僵在原地,半晌,喉间吼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任不仁!我们跟你可是过命的交情!!!”

    任不仁恶劣地一笑:“谁跟你过命?我被流放在人界生死挣扎的时候,你们还躺在锦绣堆里吃香喝辣,你们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你……你……”獒特蛮指着他,哆嗦半天,肥硕的身体猛地跳出浴池,凶猛地扑向任不仁。

    任不仁一转身,连滚带爬地躲到人群之后。

    那个男人突然拔出剑,狠辣地挥向獒特蛮。

    阿鹿眼明手快地一挥手,玉色手臂凌空画了个圈,带出一片水幕,漫天水珠化作流星射向他。

    那人的剑尖离獒特蛮不到三厘米,水珠却已经近在眼前,他果断后撤,剑刃擦着獒特蛮的发梢滑过,削下一撮头发。

    战况一触即发,而又瞬间陷入对峙。

    那个男人狠狠地扫了他们一眼,冷笑:“功夫不错,可惜……我劝你别费劲了,我这里有这么多兄弟,拿下你们两个是轻而易举,还是留着力气去牢里好好享受吧。”

    陆行舟眼眸一紧。

    石饮羽低声道:“你想救他们?”

    “不用。”陆行舟按住他的手,“我们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

    石饮羽明白,他们的对话被窃听,已经留下证据,獒特蛮和阿鹿都是有名有姓的世家子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一会儿工夫,隔壁浴室重新恢复平静,獒特蛮和阿鹿都没有抵抗,顺从地被带走,对方是专事巡查缉捕的缇骑卫,反抗是没有意义的。

    陆行舟重重地坐进水中,木然看着前方虚空,低声急道:“任不仁一定出事了。”

    石饮羽:“刚才他那个样子,仿佛被下了降头。”

    “刚才那不是任不仁。”陆行舟斩钉截铁。

    石饮羽一怔:“别人伪装的?”

    “对。”

    “你怎么知道?”

    “他他在人界受了憋屈,还是妖界好,他还等他们大事成了,要送给我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陆行舟湿淋淋的手一把抓住石饮羽的手臂,“那他就不可能是任不仁。”

    石饮羽眼眸暗了暗:“你这么懂他?”

    陆行舟笃定地点头:“我懂,他是个极会生活的人,在哪里都不会受憋屈,这样黑暗的妖界,他一天都不想呆在这里,最重要的是,他也懂我,知道……”

    “啧……”石饮羽有些吃味,明白自己这飞醋吃得不合时宜,强行按捺住情绪,眼神意味不明地看着陆行舟,嘀咕,“知道什么?”

    陆行舟:“知道送给我荣华富贵,就跟送给你72个美女一样,纯粹是马屁拍在马腿上。”

    “……”石饮羽没想到他了这么个比方,干巴巴地笑了一声:“不是,不定我也会想要美女呢。”

    “扯吧,”陆行舟横他一眼,“你只想要我。”

    石饮羽觉得自己已完全被他吃透,心里隐隐腾起一丝委屈。

    却听陆行舟淡淡地:“你只想要我,不想要美女,我也不想要荣华富贵,只想要跟你过平平淡淡的日子,有钱就吃肉,没钱就多喝水。”

    石饮羽心头的委屈彻底消失。

    “我的想法,任不仁是知道的,他不可能用荣华富贵来报答我。”陆行舟道,“如果刚才那个不是任不仁,那真正的任不仁在哪里呢?”

    两人从皇家浴霸里出来,外面大雪纷飞,路上一片萧瑟之气。

    陆行舟看着雪茫茫的城市,突然道:“你去过妖王宫吗?”

    石饮羽一笑:“你想坐坐王位吗?我陪你去。”

    两人什么就是什么,立即车去往王宫,司机疲劳驾驶,正在哈欠连天,一听这要求,登时清醒了:“你们要去哪里?”

    “王宫。”陆行舟。

    司机:“别开玩笑了,大晚上去王宫干嘛?送脑袋吗?”

    陆行舟:“我对自己脑袋还挺珍惜的。”

    司机:“晚上连王宫外面都戒严,谁都进不去的,你们两个不是本地人吧?”

    陆行舟:“不瞒你,我们是冥府的,阴天子你知道吧?我俩儿子。我们这次来妖界是要去王宫找个朋友。”

    司机怔了一下,从后视镜里观察了他一会儿,恍然大悟:“神……神经病啊。”

    “少废话。”石饮羽冷冷地,“开车。”

    “好嘞,没问题,您二位坐好咯!”司机爽快地答应下来,然后一脚油门,将两人拉到精神病院门口。

    陆行舟+石饮羽:“……”你们妖王城的精神病院在市中心干什么?

    司机还一脸笑眯眯,指着精神病院的大门:“看见那个门了没有?进去就是王宫啦,会有好多个穿白大褂的漂亮宫女服侍你们哩,去吧。”

    出租车绝尘而去。

    站在雪地里,陆行舟盯着精神病院的大门眨巴眨巴眼睛:“阿……阿羽啊,爸爸是不是错话了?”

    “是那个司机脑子有问题。”石饮羽淡然地,“要不要杀了他?”

    陆行舟:“我靠,你脑子才有问题吧。”

    常言道吃一堑长一智,有了一次经验的陆行舟这次开手机地图研究了一下王宫的方位,重新了辆车:“到永宁街69号。”

    “???”司机道,“那是王宫啊,兄弟。”

    “我们不去王宫。”陆行舟郑重其事地告诉他。

    司机看一眼旁边的精神病院大门,又看看车上这两人,郁闷道:“两位兄弟,大雪天就不要逃跑了啦,老老实实待在里面当个乖宝宝,不要出来给别人找麻烦好不好?”

    陆行舟:“我们真不是精神病人。”

    司机:“没你们是精神病人,只是你们不该出来呀,回去吧,听话。”

    这个司机比上一个负责很多,他甚至缓缓发动车子,往前驶了几米,将二人送到门口的保安室。

    “哎,哎,别跑!”陆行舟尔康手伸向司机。

    司机一溜烟跑了,恐怕原型是兔子。

    保安室里两个保安正靠着取暖器昏昏欲睡,听到门口的动静,起精神,大声道:“什么情况?哎,你们两个什么人?”

    陆行舟:“反正不是精神病人。”

    “那就滚啊!”保安烦躁地挥了挥警棍,“信不信把你们抓进去关起来!”

    陆行舟脸色不悦地瞥了他一眼。

    石饮羽手指一动。

    陆行舟一把按住他的手指:“哪来的脾气?”

    石饮羽:“我不许任何人对你不敬。”

    “别闹。”陆行舟拉着他的手指,远离保安室,抬眼看了看飘雪的夜空,指向一个方向,“那里是王宫,不到车,怎么办?”

    石饮羽:“我背你跑过去。”

    “???”陆行舟失笑,“扯你的淡!”

    石饮羽:“随便你扯。”

    “……日哦。”陆行舟骂了一句,抬手一挥,骨鞭从掌心飞出,他一手握着骨鞭,另一只手搂起石饮羽的腰,接着骨鞭的力量,纵身跃起,稳稳落在附近的一个楼顶。

    保安室里,保安刚在取暖器前坐下,一抬头,看见刚才那两个人相拥着从眼前飞了出去,愣了一下,揉揉眼睛,嘀咕:“我真是太累了,都出现幻觉了,妈的,这么累才这么点工资……”

    陆行舟和石饮羽跃上房顶,大雪纷飞,房顶上落满白雪,两人像两只轻巧的大鸟,一路踩着房顶,向着王宫的方向飞奔而去。

    石饮羽突然停下脚步。

    陆行舟诧异:“怎么……”

    话没完,他也怔了一下,察觉到耳边寒冷的空气中,夹杂着一个微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