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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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日下了场雨, 已到草长莺飞的时节, 晚风拂面还能感受到丝丝的凉意, 仿佛京城今年的冬日还在继续。

    许嘉玄抱着那一堆东西回来, 径直进了清竹院。

    李妈妈也在,正坐在外间的杌子上不时撇向内室,见到他高大的身影, 当即站起来就上前声嘀咕。

    “世子爷, 那个翠红又来了,少夫人跟她了许久的话,老奴又不好意思上前去听。那个蹄子嘴甜得很,把少夫人哄得一直在笑。”

    好端端的翠红又跑过来,免不得就根针似的扎在许嘉玄心头。

    他浓眉一压, 面上那股凶恶就显了出来,沉着脸往室内走。

    梓妤听到脚步声,也没有抬头,而是继续听翠红书。

    她家来后, 翠红想想前晚的事情不太对,就寻了过来, 差点就要以死证清白。梓妤见好好一个人被吓成这样, 都觉得自己是嫁进龙潭虎穴, 下刻就得被吞得骨头都没了似的。

    把人安慰好后,翠红倒是跟她讲起这几年看的一些杂书, 故事有趣, 她听着也乐呵就一直留着人。

    结果竟是傍晚时分了。

    翠红一见许嘉玄回来, 脸上的轻松笑容当即一敛,站起身朝他行了一礼,眼神是藏不住的幽怨。

    她能出府的事差点就被搅黄了,她真是讨厌这个煞神,哪怕自己卑微没地位,在心里也要唾骂他!

    许嘉玄亦被她的眼神闹得一愣,还没完全品出是什么意思,忙又挪开视线,走到梓妤跟前。

    他把东西都放到炕几上,扫了眼还杵在边上的绿茵和翠红,两人犹豫片刻,到底识趣先行退下。绿茵顺手也把东西带走。

    东西可怜兮兮站在绿茵肩头往回看,那样子对梓妤十分不舍。

    许嘉玄默默看在眼里,有种自己作恶多端,连一只鸟都怪责的错觉。

    等人离开后,他厚着脸皮挤着她坐,随意拿了盒胭脂塞她手里:“今儿经过长街看到的,听是姑娘家最喜欢的一家脂粉店,总是缺货,今儿巧让我撞上有刚上货的口脂。”

    他难得那么一长串的话,完后,耳根都在微微发烫。

    梓妤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锦盒,上面有丽芳阁的楷字样,确实是京城卖得又贵又快的胭脂。

    她挑着眼角轻轻看他一眼,没错过他泛红的耳根。

    这煞神居然给她买胭脂。

    其实也不是那么傻。

    这也确实是她首回收到男子送的脂粉,心中一动,长长的睫毛也跟着轻颤,在他期盼地目光下伸手开。

    丽芳阁的东西,一盒胭脂便宜的一两银子,贵的数十两,如今她手上这个一看盒子上还有着极的琉璃珠子作点缀,肯定是后者。

    姑娘家都爱美,她自然也不例外,没有犹豫地揭开瓷盖,里面细腻有光泽的膏状物露出来后,她却是一愣。

    这就是他买的胭脂?

    “喜欢吗?”

    他靠近了一些,声音就在她耳畔,有种撩人心弦的低沉。

    梓妤抬头,明亮的桃花眼看向他,让他禀住了呼吸。下刻,他见她微微一笑,逶逶上扬的眼角在不经意间就流出勾人的风情。

    他放在膝盖的手掌不自觉弯曲。

    梓妤笑过后又扫一眼那胭脂,:“你去帮我拿镜子来。”

    许嘉玄眼底就闪过喜色,又不敢表露得太明显,应一声缓步走到妆台取来镜子。

    梓妤接过,背对着他。新买的胭脂安安静静在她裙面上,他看见她拿手指沾了一些,往唇上抹。只是背着他,他看不见她上妆的样子,让他心里就有种被猫爪抓一下的难耐。

    很快,她就转过身来了,宽袖轻抬,犹抱琵琶半掩面的动人。

    梓妤也没让他失望,在他灼灼的注视下慢慢放下袖子,然后嫣然一笑:“好看吗?”

    许嘉玄看清她唇上的口脂颜色,差点一口唾沫把自己呛死,咳嗽得弯了腰。

    ——为什么是红中透着黑,跟那些中毒身死的人嘴上一个颜色!

    梓妤见他咳得不上话,又在他耳边冷冷地问:“好看吗?”

    许嘉玄险些要落荒而逃,憋到最后,只能诚实憋出一句:“不好看。”

    “怪不得你还能买到新上的货呢,你就没开来瞧一眼?”

    被人当冤大头宰了吧,丽芳阁能卖这样的口脂?!

    许嘉玄无言以对,但他确实是在丽芳阁买的东西……但在梓妤你是傻子的眼神里去回忆,他发现自己是在丽芳阁买东西不假,可当时里面都是姑娘家挤着,他不好意思往里去,一个蓝衫妇人捧着这一堆东西过来问他是不是要买东西。

    他问清是什么,听是新上的,只剩这么几盒。那妇人还引着他走出店,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他直接付了银子就走了,也没开看是什么样的。

    他脸色渐渐变得古怪。梓妤没好气回头又去开另外一家店的口脂,看到颜色倒是正常的,没有这种红里带黑的玩意儿。

    这些倒应该没被骗。

    “——你是遇上专混在胭脂铺子里卖假东西的骗子了,她们收了这些盒子瓶子,最爱趁人多店家注意不到的时候,专找你们这种不懂行的贵公子骗。”

    但居然骗到锦衣卫同知身上,当时他是做贼一样溜进店的吗?不然怎么会被人盯上!

    梓妤在他发青的脸色中用茶水湿了帕子把嘴儿抹掉。也不知道什么做的,还带着一股的墨汁和浆糊味儿。

    许嘉玄在这当口黑着脸站了起来。

    “你这会再去,人家估计都跑出城了!”

    梓妤喊住他,真是……让人好气又好笑。

    这好几个盒子,搞不好就砸了近百俩进去。

    这么想着,梓妤又心疼那些银子,最后还是气笑了。

    许嘉玄僵硬着转身,耳边回响着她前晚骂自己的话——他不可一世。现在看看,他做的都是蠢事!

    他闭了闭眼,再度坐回到她身边,沉默片刻后:“翠红的事情,是我错了,你若还是生气,我也不知怎么让你消气。但往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完,他心里又生一股焦躁,忍不住再度站起来,那双腿不受控制往外走,余光却扫到梓妤神色淡淡地看着他,那眼神冷静得跟看不相关的人一样。

    他脚步一顿,猛地转身,三两步走到她跟前握着她肩头就将人压在了炕上,抱着她埋首在她脖间。

    “梓妤,你还愿意再给我缝新衣吗?”

    他一直以为,谁人做他的妻子都该一样,可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其实对陈家的这个表姑娘上心了。

    他总能在无意间就感受到她给到的温暖,他贪恋这种感觉,是他一直在对她予取予求。

    梓妤以为他这别扭性子真的没救了,结果他又跑回来了。

    还问她愿不愿意再给他缝新衣……她手轻轻去圈住他的腰,:“就怕以后你还气我,气得我要跟你割袍断义。”

    “我们是夫妻又不是兄弟,哪来的割袍断义,要不你多缝几件,割不完。”

    “怎么不美死你?”

    把她当绣娘了不成,这是在认错吗?

    他很厚着脸皮地抬头,蹭到她唇上来:“鱼就能美死人,我就是中了你美人计。”

    梓妤被堵了唇,一句花言巧语骂不出来,只能拿手锤他肩头。很快,手也被他抓住按在身侧,让她不能分心,只能与他唇舌缠绵。

    外头都要摆饭了,李妈妈半天没听到动静,就想着进去喊一声,哪里知道看到自家世子爷把人按在炕上亲。那个火辣,李妈妈没忍住哎哟一声,忙捂上眼退出去。

    梓妤听到声响回神,气喘吁吁用力推开他,睨他一眼。却不知道这会自己媚眼如丝,让许嘉玄恨不得再扑上去。

    梓妤叫丫鬟了水净过面才出去用饭,许嘉玄早已经气定神闲坐在圆桌边,待她坐下来后,在李妈妈眼珠子都要掉下来的吃惊样子中给她布菜,她跟前的碟子都堆得冒了尖。

    晚上,许嘉玄心满意足将人搂在怀里躺下,越回想前天的自己,越觉得是犯蠢。其实,两人间相处真的很简单,她要的也简单。

    次日早朝,许嘉玄要上朝,见梓妤睡得香甜,便悄声起床没有惊醒她。

    穿衣的时候,看到那个绣着猴子的香囊,伸手将它戴到腰间,精神抖擞进了宫。

    今日平王世子也在,明德帝为贪墨赈灾款一事当朝发落了地方官员,满场官员大气都不敢喘,就怕火还要烧到自己身上。

    等散了朝,许嘉玄回北镇抚司,半道就遇上如今跟自己平级的周锦成。

    周锦成一脸郁色,许嘉玄想到他上回挑拨自己跟陈家的事,无声冷笑。在经过他的时候,正好想到倒告他一把的落跑发妻,到现在也没抓到人,手不自觉就轻轻弹了弹腰间的香囊。

    果然家有贤妻很重要。

    鱼再生气,也不会跟外人来迫害自己。

    方景铄回京歇休那么两日就要回卫所,离开前特意到北镇抚去问许嘉玄昨儿哄得娇妻消气没有,不想一眼先看到他腰间别致的香囊。

    看到上面绣着只猴儿就又乐了,他不是最讨厌猴的嘛,居然还戴这玩意,就指着:“这猴儿还绣得挺别致。”

    许嘉玄冷冷扫他一眼:“你嫂夫人绣的,自然是好。”

    方景铄:“……”他怎么听着牙发酸。

    余下的话也不问了,留下一句我回来再找你喝酒,跑得没影。

    ***

    梓妤醒来后,得知刘氏要和她一块儿见管事,梳洗后来到正房的三间抱厦,开始首回接触侯府后宅那些琐碎事。

    刘氏还真一点儿都没有藏私,一样一样让管事当着她面解释明白,大大开支全都如数报上来。

    她听过一回后,其实也就心中有数了。

    不过她没有要接掌事务的心,在刘氏想要准话的时候,哈哈给揭了过去,再多跟着学了再。

    刘氏无可奈何,只能暂先作罢,梓妤就找了许嘉清再一块儿做木头人,期间又见许嘉恒来给威武侯请安,了一个招呼。

    到中午的时候,梓妤听绿茵来,门房收到了武安伯府送来的贴,是武安伯老夫人要来见她。

    “她倒是个心急的,昨儿才有人给她出主意,她今儿就巴巴送贴子来了。上回卫国公府的事情,她还真没吃着教训?”

    居然还敢轻信身边人乱出主意,真的想从她这儿走门路。

    绿茵掩嘴不屑道:“不知自己几两重,听到是侯府想邀请姨太太过来吃您的生辰宴,自然坐不住,拎不清谁才是主谁才是次了。”

    即便和武安伯府要有联系,那也是跟姨太太,轮得到她来乱蹦跶。

    梓妤笑笑,没有再这件事,而是发现东西不在屋里:“家伙飞哪儿玩了?”

    “估计在院子里透气吧,它现在算熟悉路了,府里的侍卫多半认得它,也没人会为难它。”

    那就随它瞎跑吧。

    到用饭的时候,东西终于回来了,见到她亲亲热热飞上来,张嘴却是喵了一声。

    梓妤抓着筷子的手一顿,然而它没有再发出来喵叫,是大喊:“鱼,饿了,饿了。”

    要吃食儿了。

    梓妤全当自己是幻听,绿茵给它抓了瓜子干果,让它就站在桌子自己磕着吃。

    好好的一只鹦鹉,也不能去学猫叫吧。

    等到晚上许嘉玄回来,他到屏风后换衣裳,梓妤就站在外头跟他话:“我准备请姨太太过府坐坐,你觉得呢?”

    姨太太?

    许嘉玄系腰带的手停了一下,想到能让她这样称呼的人,:“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他姨母自父亲要娶继母后,就一直避着他和许家人。

    “是母亲的姐妹,是你亲姨母,来往走动不是应该的吗?”

    话是没有错。

    许嘉玄:“我让人给送贴子过去。”

    “后宅的事,哪要你的名贴,只要你觉得可以,我送我的过去就是。”

    许嘉玄没多想,从屏风探出手来,将她拉了进去,一下就抵在墙上低头吻她。把她亲得气喘吁吁,才轻轻去咬她耳朵:“姨母不一定会来,若是不来,你也别往心里去。”她可能只是想跟他有关系的人走近,怕她会失望请不来人。

    梓妤很笃定地:“姨母肯定会来的。”

    ***

    皇城,东宫。

    南镇抚司的莫千户在给太子禀报近日调查的事情:“那太监屋里有十来锭官银,成色极新,像是从库里刚出来不久的,和上回攀咬首辅的孙侍郎家里搜出来的一样,两人可能有着联系。再多的,属下这边暂时查不清。”

    可是孙侍郎已斩,后面的线索其实就都断了,所以这些银子孙侍郎给过谁再流入宫的,就无从查起。

    太子闻言轻轻点头:“上次死在许嘉玄手里那个太监,是哪边人?”

    “许嘉玄在查,属下也在查,暂时也没有新的近展。”

    “许嘉玄还在查?”

    莫千户:“是。”

    太子便沉默了下去,挥挥手让他退下,心中琢磨着许嘉玄是什么意思。那场火确实是生得意外,大火中他险些也昏迷过去,但他后来清醒就将计就计,磕了头想把梓妤逼出来,另一方面就是想逼出放火的人。

    只有他受伤,才能更彻底的调查起因,能揪出潜在东宫的牛鬼蛇神。人倒是揪出来了,最终却什么线索也没有就死了。

    他的地盘被人监视着,他想想都不寒而栗,可许嘉玄还在调查……他摸着下巴沉思。

    此际,一位内侍求见,手里捧着个紫檀木的托盘。

    “殿下,陆选侍着人给您送了新做的鞋袜,还跟奴婢听殿下千秋宫中是怎么办。您的千秋确实也只有几日了,陛下那头是什么意思?”

    明德帝最近都在忙贪墨案,根本没提这事。太子听着才想起来,梓妤的生辰也要到了,他如今过的生辰是比梓妤早两日……

    他不知道想到什么,神色倏地又暗了下去。

    莫千户在给太子禀报了消息之后,也着人把消息暗中再送到梓妤手中。

    消息转了几手,梓妤第二日早上才得知,这个时候的许嘉玄还戴着梓妤绣的香囊出了门,不想遇到头戴斗笠下山来的玄真子。

    玄真子叫住他,本想喊徒儿的,却一眼先看到他腰间的香囊,嘴里徒儿就变成了:“猴儿?”

    许嘉玄:“……”谁是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