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熙熙攘攘的街道匆忙走过一伙人。装扮似普通百姓, 若认真一看,就能发现个个虎背熊腰。
这伙人分散着,钻进巷子, 再汇集到一处不起眼的四合院前。
“千户, 是这儿了。”
一位脸晒得黝黑的男子朝领头之人了声。
鲁兵左右再看看。这儿左邻右舍都半开着门, 能听到隐隐的话声,不知谁家养的鸡和狗都溜达出来了, 就在这巷子撒欢。
“敲门。”
鲁兵再三确认, 才吩咐一声,那紧闭的门却吱呀地开了。
他抬头一看, 开门的正是南镇抚司的莫正清。
莫正清量了他们几眼,侧身让开道。
鲁兵带着五六名手下都进了院子,边往主屋问边走:“审得怎么样了。”
莫正清长相偏儒雅, 话也慢吞吞地:“上头要留着命, 又才逼了毒出来, 就剩几口气顶着, 没敢用刑。”
那就是没有问出东西来了。
鲁兵扯了扯嘴角,心里骂了声南镇抚司果然都是没有魄力的, 这莫正清也一副娘儿们的样子。
怪不得副使让他们走一趟。
鲁兵直接就去了上房, 屋里有一股血腥味和什么掺杂的味道,扑面而来叫人不适。
里面有一个已经哭得直嗝的少女, 正是妙龄,身材丰腴,可惜脸上有道疤毁了容。角落里还绑着几个昏迷的仆人。
血腥味最浓郁的地方就是往里去的炕上。
催了吐又被放血的怡娘已经奄奄一息躺在那里, 脸白如纸。鲁兵上前一看,还往后退了一步,再三量那面容朝地上呸了一口。
“娘个西皮,哪个王八蛋找来的。”
莫正清面无表情站在边上,鲁兵骂了一句,吩咐人:“把脸给老子给蒙上。”没得动刑的时候有亵渎感。
这跟他们头的夫人长得也太像了。
很快就有人照办,还拿了绳子过来。
“莫千户还是出去,你们南镇抚司的向来不善用刑,看着恐怕也不舒服。”鲁兵转脸朝他嘿嘿一笑,表情有几分阴森。
莫正清眼角一抽,只道:“上头要活口。”
罢也不等鲁兵应声,直接转身就走,来到院子一颗树前站着出神。
很快屋子里就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那叫声刚响起就被断了,应该是被人捂住了嘴。莫正清没看向屋子,而是扫了一圈四周,耳朵动了动。
屋里不时发出闷闷的叫喊,还有鲁兵审讯的问话声。很快,那个声音终于停了下来,莫正清知道结果出来了,虽然不知是好是坏。在他准备进去看情况时,他手下的一名百户从外而来。
“已经跟上了,他们得知北镇抚司的人来审,果然不放心想来灭口,但我们围得太严实,只能撤了。”
跟上了。
那里头审没审出来,也无所谓了。
莫正清便也不进屋,而是往外走。百户知道他要去汇报,就替代他的位置,站在树下。没过一会儿,鲁兵带着人满脸喜色也走出来。
他没见着莫正清,倒是看到他手下的人,问了声,听是莫正清是有要事先去汇禀。他想到问出的结果,就没多理会,告辞一声,带着人走了。
***
许嘉玄还要处理堂弟惹出来的事情,梓妤就先回了屋。
太子也没想到出宫一趟,居然会遇上许家出了这样的事情,再见到梓妤过来,也觉得有些尴尬。
到底是别人的家丑,何况刚才姐姐才朝他拍了桌子。
梓妤慢慢走到炕沿坐下,见到他手里攥着许嘉玄送的玉兔子,视线就在他手上转。
太子忙把玉兔子放下:“方才无聊,觉得这还挺精致的。”
梓妤:“许嘉玄送的。”
这话差点让太子被唾沫呛着。
许煞神居然会送这样的东西哄人高兴?
一点儿也不像。
“家里这些事情让你见笑了,却正好也有了蛛丝马迹,或者能寻到当日在围猎场要害我们的人。”
梓妤离开前在外头话的话他有听到,也猜想到可能是有什么联系。太子此时一点儿也不吃惊:“又要辛苦姐姐了。”
“太子不必客气。”
她语气淡淡,称呼间也没有姐弟的亲昵,甚至没抬眼看他,叫太子心里悔不当初。
他抿抿唇,站起身来,一撩袍子居然是朝她跪下来。
梓妤纹丝不动,太子跪得笔直,口中愧疚地道:“长姐如母,弟弟该敬重。当初是弟弟鬼迷心窍,才做下那样的算计,弟弟在此给姐姐赔不是。”
梓妤看向窗子,外边阳光正好,那阳光似乎也刺进了她眼里,让她眼眶又涩又酸。
她眨了眨眼,只觉得酸涩难忍。
太子还在跪在那里,又喊了声姐姐。
她到底是转过脸,一把将他拉了起来,声音低沉压抑:“你是男子,只跪天跪地跪父母,更是一国储君,威严不要了?”
“那姐姐可是原谅我了。”
梓妤又没话,太子站在她面前,眼中的欢喜随着她沉默又慢慢散去,眸光都黯淡了。
就在他失落的时候,听到梓妤:“别站我跟前挡光了,坐。”
只是那么一句,太子脸上就染了笑,当即坐到另一侧。
“你出宫来,还有什么要事。”
虽然梓妤还是一副淡淡的神色,但太子能听出她语气里软和了许多,心中更是欢喜,先将父皇的交待来。
“等家里事了了,我就进宫谢恩。”
明德帝是想见她,她懂得,只是闹了那一场,她对这个父亲多少是有些心寒。帝王家,再是对你宽容宠爱,那位到底是天下之主,遇到关乎皇权和可能威胁到他的事情,他第一反应便只有猜忌。
她看得明白,所以对帝王的心思更淡了。
何况还有惠和在前,惠和公主连生母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如今还困在皇寺中吃苦。谁知道她会不会又是下个惠和。
太子懂得她的感受,当日他又何尝不心寒。
他便不再这事,神色也慢慢变得郑重,与她起了皇后:“皇后……恐怕是知道当年的事情,她病得蹊跷,且并不是所谓的旧疾。当日你走后,我去探望,她脸上有着红肿,那是掌掴的痕迹。而且,她在你还在坤宁宫的时候,曾偷偷离开了一段时间,只是我这头查不到她的去向。”
梓妤瞳孔微缩,皱眉道:“怪不得那日我离宫的时候,皇后娘娘并不出来相见。是因为不方便相见。”
可是她偷偷去见了谁?
禁宫中谁又能随意走动?
再有是……“你确定娘娘知道我们间的事情?”
“应该是知道的。那日在围猎场的时候,你扑出来救我,我情急之下喊了你一声。父皇听见了,而……母后身边死了的那个宫女,我知道她懂唇语,的时候,我还曾缠过她让教我。”
秋穗懂唇语。
梓妤又想到什么,震惊地看向太子,只见他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秋穗可能是母后杀的,为了不再让别人知道这个秘密。”
梓妤浑身一软,想到那日见皇后,给她凤凰步摇的时候神色有些奇怪,的那些话现在想想似乎又有别的意思。
“娘娘她……不恨吗?”
却还一直待太子如已出,亦待她万分的好,还保守他们姐弟的身份。
太子沉默。他也不知道皇后究竟恨不恨,又或者这里头还有别的原因。
他安抚还在震惊的姐姐:“这事再慢慢查。她于我有养恩,这么些年无微不至,如若要害我早该害了。”
梓妤攥紧了汗津津的手,良久才点点头,心头怎么都还平静不下来。
此际,绿茵来禀莫正清来了。
梓妤忙再起精神,让他直接进来禀话。
莫正清知道太子出了宫,见到他的时候并不惊讶,朝两人见过礼后将事情前后都来:“属下想着他们肯定要派人来探的,周边都埋了人,运气还算好,碰上了。已经着人去跟着,但那个人直奔了出城。是从南城门出去,走了官道。”
出城了。
“让探子心跟着,千万不能丢了。南城门出去的地方,是往哪里?”
“眼下也不好下判定。”
太子此时:“南城往外走,地方是保定河间,大地方能到山西山东,更远的便是河南了。如若姐姐认为围猎一事与此人相关,他出城若是只到保定河间,就很奇怪,因为参加围猎的都是京官。”
哪里会要出城送信?
难道是故意迷惑,躲避追踪的。
然而梓妤却是一凛,这个时候,有人朗声道:“——河南!”
梓妤站了起来,见到许嘉玄大步走进来,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
他脚下生风,来到她跟前,拉着她再坐下:“这个时候往外走,只能去河南,也只有一个人是从河南来,又碰巧在这几天离了京。”
——平王世子!
平王的封地就在河南!
梓妤亦想到了,所以方才那样吃惊。
她想起平王世子那张无害的脸,怎么也不能联想到一块儿。
太子皱了皱眉,那日他还送平王世子出宫,而且他哪里那么大的本事?
平王一家子都唯唯诺诺,这是扮猪吃老虎?!
莫正清站在一边推测着许嘉玄所言,确实算来算去,平王世子的嫌疑最大,不过未到最后都不好下判断。
众人还在这个推测中沉思,鲁兵慢莫正清一步,来到侯府求见 。
许嘉玄见太子和莫正清都在,就转身出去,关了槅扇门,在厅堂见的鲁兵。
鲁兵兴冲冲地来,一拱手就迫不及待地:“副使,问出来了。莫正清南镇抚司那批娘们儿能办点啥事,连刑讯都不会,血都没敢看。”
许嘉玄闻言,看了眼里间,冷冷睃他一眼,示意他闭嘴。
但南北镇抚司向来是不对付的,何况莫正清也不归许嘉玄管,以前鲁兵他们有些事情和南镇抚司合作,没少吃亏,此时他好不容易抓到个机会扬眉吐气,可不得个痛快。
鲁兵完全没有明白上峰的意思,继续:“他还生怕我们把人弄死了,带劲儿的上头要留人。他们上头要是有能力,不自个来,请了我们去还叽叽歪歪,真是一个娘们带一群娘们。”
外头的声音清晰传来,莫正清木着张脸,梓妤听到那句一个娘们带着一群娘们,弯着嘴角笑了笑。
太子看看姐姐,听到外头还在口如悬河,伸手去把那只玉兔子又抓到掌心,假意把玩避开这尴尬。
许嘉玄终于忍不住,揉着眉心:“闭嘴!别这有的没的。”
“是是,不管那群娘们。”鲁兵终于扯过这话,和许嘉玄,“副使,那个女的也没有怀身孕,就是设好套,等着二少爷钻呢。那女的最后受不了招了,已经指认是四皇子,还出了四皇子不少的阴私事。”
许嘉玄听到他们逼供逼出了个四皇子,和莫正清那儿查到的南辕北辙,一拍脑袋。
——鲁兵这个棒槌!
他老脸都丢光了!
作者有话要:许嘉玄:滚滚滚,都猪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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