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大佬的波澜诡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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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慎见这人气度不凡, 又看燕泽和楚恪同时变色,心中暗猜他是商镜白,但无凭无据不能肯定,于是上前一拱手:“朋友何处来?欲看谁家热闹?”

    商镜白一量,眼前这人虽病气恹恹,眼圈泛青颊飞白, 但眼神如荒原里的一股生生不息的火, 他顿时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谁若瞧此人, 谁就是天底下一等一的蠢货。

    他可不做这蠢货, 于是想了想就上前一步,唇角浮出一抹笑:“在下商镜白,不请再来, 望兄台勿怪。”

    完他就招招手, 大名鼎鼎的八煌教四煞从背后走了出来,如四大金刚似的护在他身旁,一时男俊女妖, 冷眼和媚眼一齐抛出,惊起场上一阵凉气。

    果真是商镜白!楚慎目光猛然一抖,面上透出些微不可察的冷光。

    千不想万不料, 他竟能在这样的场合遇见这平生宿敌,自己披的还不是原来的壳儿,话也不是以秦门三哥的身份。

    人生这阴错阳差,岂止一个可恶能形容。

    一句激起千层浪,重量级人物登场, 众人的声响自然如雨点一般落下,商镜白只把目光微微一扫,察出这些人中有疑有惑,有杀气有敌意,有的居然还是倾慕与佩服。

    八煌教是新近崛起的教派,但对外宣传是以义气为先,招徕的都是被官府迫害的好汉,因此在黑道绿林中声名不坏,只与白道、官府有怨,尤其与那秦门嫌隙颇深,彼此不少过节,见到对方的人都是要眼红鼻子热的。

    他这一报家门,宾客反应不一,看热闹的占了一半,另一半里有朋友和对手,但都隐而不发,匿在这人海里等时机,看他接下来如何行动。

    这毕竟是秦门分舵,宴上请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商镜白再如何强,不过一个人,两只手,他带的也不是千军万马,不过四个武功高强点的属下,他难道还能翻出一片天,遍无敌手不成?

    更何况大局已定,秦门少主无辜,分舵首领藏私,区区一个商镜白又如何翻盘?

    楚恪正不知如何是好,燕泽心中七上八下,张澜澜莫名地有些害怕,靠楚恪靠得更近一些,三人各怀心思,却见秦灵冲上前一步,似要出声相问,可那商镜白竟看也不看他一眼,只转过头去看楚慎。

    “若非阁下出手,只怕在座诸位冤了秦门少主。这等大智大勇,我实在佩服。”

    他目光一刻不离楚慎,仿佛这天上地下,唯有此人值得他认真去看。

    楚慎却瞧不起这殊荣,只语气疏离道:“教主客气。”

    秦灵冲却不好过,秦门少主被公然无视,无异于在他面上一巴掌,可惜此时不便发难,只能攥着拳头把怒气和羞辱压下。

    客气完就是发难,商镜白眯了眼微微笑:“可我实在好奇,阁下如何对秦门秘辛知道得如此清楚?楚副门主中毒之事怕连五杰都未必清楚,你怎知他所中何毒,何时中毒,又怎知寇老板能替你作证?”

    果真是商镜白,一下就问出三句要害,一句赛似一句狠,倒真让楚慎觉得有些难缠。

    秦灵冲也在这时把目光投向楚慎,他从第一次见到这人时就觉得熟悉,但又看不出究竟是哪里熟悉,只觉对方话的语气、腔调,都像是在哪儿见过。

    但细细一想,商镜白所言的确有理——雁山派的霍闲非,与秦门素无瓜葛,如何知道这么多秘密?他一个籍籍无名的剑林辈,如何就指挥得了寇雪臣与萧慢?

    别的不,这二人一个傲慢狂放,一个孤僻古怪,都是秦门想请都请不到的人,他却轻而易举地一句话、三声咳,就把人给唤出来了。

    想不怀疑,实在很难。

    商镜白见楚慎一时沉默,心知问到关键处,只想更进一步。

    谁能破得了他的精心布局?莫不是哪个大人物扮作霍闲非的样子出来搅局?

    若是如此,他属何方势力?是楚慎的人?还是朝廷的人?

    这个人的身份必须揭破,他转身看向寇雪臣与萧慢,似笑非笑道:“你们的朋友犯了难,二位怎的不帮衬一声?”

    寇雪臣双眉一挑,正欲骂得这白脸找不着北,楚慎忽道:“我与寇老板是私交密友,恰好知道一些事。此次不请自来,只为见上楚副门主一面。但没想到宴上会有这么多波折,更没想到不请自来的人有这么多。”

    他目光一折,把那机锋都甩到了商镜白身上,裴瑛借这机会上前一步,接着他的话往下问:“这是秦门分舵,宴主是秦门舵主,教主是受何人所邀?如何进的来?”

    好问题,好接力。

    商镜白把目光往身侧一放:“我自然是被这位陈副舵主请来的。”

    锅是骤然天降,陈轻素脸上青红交加,恰似一道炒糊了的青菜牛肉,黑油都泛在鼻尖脸颊,冷汗全附在背后淋淋下。

    “噗通”一声,这不可一世的副舵主当众跪下,朝着秦灵冲的方向连连磕头,每一磕都震得地砖咚咚作响。

    “门主恕罪,人是被那江不实所欺,被那贺霜然所哄,才闹出这等笑话!人请商教主过来,不过……不过是为想别人做个见证……人绝无反叛秦门之心,还望门主明察!”

    完他抬起头,头上赫然已磕出一抹触目惊心的血痕,显然磕头是用尽十分力。

    崔乱啐出一口唾沫,满脸不屑道:“无耻人,你杀敌时若有磕头这般用力,也不必当一个区区副舵主!”

    温采明捧着肚子笑:“这样的戏码我只在台上见过,不想在台下也能见着。”

    顾飞观接着这话往下:“他想把罪名一人独揽,不知门主能否相信他背后没有主使者?”

    这话分明指着魏浮风,疑心他主导了这一场又一场的大戏。

    不怪他这么想,所有人都这么觉得。

    堂堂一名分舵主,需要他发言的关键时一言不发,非得憋着木着,坐视事态恶化,如今副舵主罪名昭彰,他这正舵主又如何逃得过去?

    秦灵冲转过头,他觉得这一遭也算是来对了,至少他认清魏浮风不是什么含冤受屈的白花,这人到目前为止都未曾看那陈轻素一眼,显然是已把他当做弃子,肯定要把罪都推到副舵主头上,自己逍遥法外。

    岂能容他得意?

    秦灵冲定主意要这人俯首认罪,在天下群雄面前颜面尽失!

    他眯了眯眼,冷哼一声:“魏浮风,你可知罪?”

    魏浮风立刻跪下,“主使者正是属下,门主不必再问他人。”

    秦灵冲登时一懵,怎么这人把罪全揽自己头上了?这不对啊。

    他刚要再问,那陈轻素又开始磕头,这一磕却是身上一震,背部射出三道金光,霹雳急电一般袭向秦灵冲。

    秦灵冲躲闪不及,身旁裴瑛正要搭救,但有一人居然比他更快。

    这人是魏浮风,就是那个一直跪着的魏浮风,忽的挺身一起,手上卷袖如软铁,三道金光被这铁袖一收就没了影,下一瞬间这人站定身,手从袖间出,掌心甩出三道“四角追星镖”,道道直冲陈轻素。

    陈轻素向旁一闪,崔乱正待上脚一踢,这人却拧身一纵,如游鱼入水般一个投身蹿到商镜白处,转眼人被四煞所围,一时如入铜墙铁壁,使崔乱一时追不得,只能退。

    陈轻素立刻像有了底气一样站直了身,冲着那魏浮风摇头叹息道:“方才那么好的机会你竟错过。老魏啊老魏,别告诉我你从没动过那心思。”

    魏浮风却道:“我不是从未动过,我是一直都有那心思。”

    陈轻素先是一愣,随即怒道:“你和我一样想叛出秦门,为何不让我杀了秦灵冲!?”

    这也是秦灵冲疑惑的问题,他看魏浮风,对方却看了看陈轻素,那目光依次向后,把大名鼎鼎的八煌教四煞都一一看在眼里,看到商镜白时,这人面上便有了些异样的光,像是冰冰凉凉的警惕,又像是嫌恶与憎恨。

    “我是想脱离秦门自立门户,可我没想投商镜白。”

    陈轻素怒不可遏道:“脱离秦门后不另找靠山,旁人怎会容你自立门户?”

    魏浮风冷冷道:“当商镜白的狗也叫自立门户?我若想投他,早些年就能这么做,何必等到今日!”

    陈轻素恨铁不成钢道:“商镜白难道不比楚慎强?”

    魏浮风冷笑道:“他还真不如楚慎,楚慎只会冷待我,商镜白却会要我的命!”

    陈轻素见他冥顽不灵,一时变得恶声厉色:“难怪你混了这么多年都只是个分舵主,连你叔叔都不肯主动提拔你。谁知你这般鼠目寸光,不识时务!”

    魏浮风淡淡道:“你倒很识时务,早早就和这位大教主牵上了线。”

    陈轻素嗤笑一声:“兄弟一场,不妨告诉你,这大厅外边围着的都是我和教主的人,你和这宴上的所有人都一样,生和死都在他一念之间!”

    话音一落,楚慎看见屋顶上已爬上数十人,个个黑衣带弩,如一道黑色巨浪覆住了金顶琉璃瓦,把光都遮得一丝不出,一抬手,弓|弩对准的皆是宴上宾客。

    楚慎再看那门口,早已涌出另一队带盾的人马,军队一般立在门口将人堵住,两面墙壁后也有窸窣人声,想必另有刀手斧手埋伏,一处角落都不放过。

    前后左右皆被封死,这是要把人当瓮中之鳖了。

    宴上人人变色,魏浮风却面色不变,只微微抬眉道:“你先前调走左右堂主去围剿山匪,为的就是今天这一出?”

    陈轻素只得意一笑,看得秦灵冲与裴瑛等人皆横眉怒目,楚慎与寇雪臣面面相对,皆觉此事不妙。

    但他们谁都没有忘记,裴瑛先前一个眼色就让秋想容退去,这人如今去了何处?她会不会是宴上众人最后的希望?

    大戏终于开幕,陈轻素知趣退下,让出位置给身后的商镜白,这人向前走出几步,对着一直默不作声的楚恪伸出了手。

    “到我身边来吧,燕择。”

    他叫的似是楚恪,又似是在叫真正的燕择,言语之间温柔如春,与这宴上的绝杀气氛毫不相容。燕择听了暗自咬牙,楚恪听了低低一笑,随后这人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心头一颤的事儿。

    他扣紧了张澜澜的脖子,挟着人质往前一步。

    张澜澜一脸错愕,想挣脱却挣不脱,这人面色坚冷如铁,看宴上众人只如看死人一般,看向商镜白时却是眉目恭顺,连话都与从前不同,带着敬重与仰慕。

    “人带来了,教主。”

    完他就把张澜澜往燕择身上一推,一剑刺向对他伸出手的商镜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