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大佬的双方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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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无知无觉的药人有了知觉, 一个只知听命的行尸走肉违抗了命令。

    好端端的盗爷千里追杀贼药尸,成了刺杀不成反被药尸搭救。

    由左叙看来,天底下大概再也没比这更荒谬,更可笑的事儿了。

    更戏剧的还在后头,他服了药后没多大力气,走起路还都踉踉跄跄, 两眼冒着星时, 还是这药人一把他架了起来, 一路走去密林深处。

    冯万里的尸身被就地掩埋, 但这人在此处开了三天的茶棚,他的同伙很有可能会追来。

    所以他们必须走,走得越快越好, 不能耽搁。

    秋花旋丢不下大徒弟, 她就在一旁的密林等着,一见这二人远远走来,这姑娘还耸了耸眉头, 表示了一下惊异。

    “是你输了,还是你下不了手?”

    左叙虚弱地问道:“有区别么?”

    秋花旋仰了仰脸:“输了就明你以前的功夫不扎实,正好可以全数废掉, 专心学我的功夫。”

    左叙了个寒颤,赶紧摇了摇头:“那后者呢?”

    “若是下不了手,明你的良心过了量。”秋花旋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不过我正好讨厌恶徒,所以我不讨厌这样的你。”

    左叙苦笑一声, “我不是输了也不是下不了手,而是有人要害我,他却帮了我。”

    他完就看了一眼张澜澜,这人的身体依旧冰冷刺骨,肤色也诡异得吓人,可那双话的眼,那难看又蹩脚的笑,看着直叫他闹心。

    这分明是个活生生的人,怎会是具行尸走肉?

    可药人便是药人,他可从未听过成为药人还能回复人身的。这家伙是怎么保留得了神智的?

    接下来张澜澜先把左叙放开,然后接受了来自秋花旋的问候。

    是问候,其实是突如其来的一出手。

    她两手先一合一分,如闸门泄洪一般,纤纤素指化成十道残影,两指扣住了张澜澜的脉门,另两指锁住了他的咽喉。

    好快的手,好辣的指。

    张澜澜一时心惊,却很快放下心来。

    因为他发现这姑娘并无恶意,只是在帮自己检查。

    她看了眼瞳,瞧了舌苔,手上还传入一股子幽寒内力,试探张澜澜的七经八脉,做了这些还不够,还叫他把靴子给脱了,露出脚底的那个刀口子。

    左叙有些歉疚地看了一眼那伤口,却发现张澜澜冲他咧嘴一笑,似乎并不介意。

    这样一个人,在地下困了十年,在地上又一路低头演戏,如今只要能得到与正常人交流的机会,他就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可也正因如此,左叙更见不得那笑,越见心中越是惭愧,于是低下了头不话,只一个劲地吃干粮。

    “他的身子很古怪。”秋花旋转过头看左叙,“好像被什么人用一股邪门内力改造过。”

    秋花旋的功夫本就邪异,连这人都能“邪门“,想必这种改造人体的功夫是来自西域的魔功。

    左叙奇道:“什么样的功夫能有这样的效果?”

    秋花旋道:“就我所知,只有‘弥罗那阎功’里的‘魔’字卷才有这样塑经化脉的邪功。”

    左叙张大了嘴:“‘弥罗那阎功’?那不就是师父你修的功夫么?”

    秋花旋道:“不一样,我修的是‘人’字卷,‘魔’字卷比‘人’字卷要邪异一百倍。”

    张澜澜听不懂他们在什么,只能在一旁睁大眼看着。

    左叙以为他想话,便对着秋花旋道:“他咽喉受损,不了话,师父能不能方便看看?”

    秋花旋立刻掰开了张澜澜的嘴,动作可谓简单、粗暴,一点儿也看不出是姑娘家。

    光看她还嫌不够,还塞进去一根竹签在里面捣来捣去,简直不把张澜澜当成个活生生的人,直到他觉得恶心干呕了,这姑娘才把竹签拿出来。

    “他的声音是有些麻烦……”

    张澜澜有些黯然地摸了摸喉咙,看来是很难再开口话了。

    “我得花至少一个月才能让他出完整的话。“

    张澜澜当场愣住,疑心自己听错了。

    他居然还能出完整的话?而且只需要等一个月就够了?

    天下间居然真有这么好的事儿?他以后还能再话,再发出声音来?

    这人一时兴起,伸手想抱一抱秋花旋,却见对方忽的低腰一闪,没好气地看着他:“你这青面怪,这么急是做什么?”

    张澜澜挠着脑袋笑了笑,秋花旋又伸出手,把他一张脸揉来掰去,简直像是在挫一个青面团。

    左叙看出了门道,语气里透出了点兴奋:“师父,你可是看出了什么?”

    秋花旋只道:“我教曾有一禁地,上面画了夜叉修罗和鬼,他这模样像极了壁画上的夜叉,我看着不喜欢。”

    张澜澜有些委屈地捂了捂自己的脸,长成这样也不是他的错啊,这姑娘挑三拣四的,还想他遮起来不成?

    “大徒弟,我不喜欢他这模样,还是像你那样,白白嫩嫩的好看。”

    被形容成“白白嫩嫩”的左叙一时不出话,张澜澜却听得越发难过,他想起自己如今这副尊容就想叹气,一直这样下去可怎生是好?若是能回复到以前的一半那也够了。

    “大徒弟,他既然帮了你,咱们就把他的喉咙治好,把他变成白脸吧。”

    左叙露出喜色,张澜澜险些要跳起来,这姑娘难道是华佗再世?既能医治喉咙又能医治脸蛋?

    这回他倒是克制住了兴奋,没有一蹦三尺高,也没有急哄哄地上去抱人家姑娘,而是用最原始的方式表达了感激——他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一个心。

    秋花旋看了半天不解其意,回过头去问左叙。

    “大徒弟,他是不是不喜欢变得白白嫩嫩,想一直保持这样?”

    张澜澜吓得赶紧收回了心心,一边摇头一边指手画脚,险些又要冲撞上去,还好左叙上前这么一拦,又加了解释,一场风波才算过去。

    接下来的日子可谓苦中有乐,乐中伴酸。

    苦的是左叙也有一大堆问题要问,张澜澜虽不能话,却能下笔。

    第一件事是撇清了自己在这些大案中的关系,他明确表示自己那时并未恢复意识。而且所做所为不过是下手,并未主动杀伤。

    前半句是肯定,后半句不那么肯定,但是左叙相信了。

    第二件事是把净土宗和侯府的种种勾当亮出来。比如净土宗当年是在一处海岛上炼制药人,他虽记不得海岛的具体位置,但给出了一些提示,已足够左叙找人探。

    至于别的事儿,一问三不知,左一句不记得,右一句不清楚,反正总能发过去。

    问清缘由之后,左叙还有一些疑问,可奈何张澜澜还在恢复期,奈何秋花旋对张澜澜的兴趣大过天,他想问别的也问不出口。

    当然了,秋花旋为了治他的喉咙,什么样的药都敢往下灌。

    这姑娘做事全不按常理,闪亮亮的黑糊糊的材料全能混一块儿,做实验似的一天三变,有时让张澜澜服下,有时贴在他脸上当面膜,然后记录效果。

    奇的是,这法子的确是有效,一顿顿不明液体灌下去,饱受毒物摧残的喉咙竟在一日日地恢复,张澜澜的乐趣就跟着来了。

    每天一大早他就开始练习发声,那叫得比公鸡嘹亮,也比公鸡准时,一日比一日发音清晰,到最后已能出一些简单的话。

    酸楚也是有,秋花旋不是个疼人的主,为了试探张澜澜的身体究竟被改造成什么程度,她曾不间断地输入自己的内力,在经脉里横冲直撞,得到了信息,进行了分析,又喜滋滋地进行下一轮,可这经脉受冲而导致的种种煎熬,只有张澜澜自个儿知道。

    在成功收获了左叙同情的目光后,张澜澜决定向秋花旋讨个饶。

    “你真的想停下来?”秋花旋用一种充满诱惑力的声调问,“你知道自己有多大变化么?”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张澜澜不解其意,秋花旋很及时地递了一个铜镜过去。

    张澜澜一看铜镜,心里立刻有了数。

    短短一个月,他的确是变了不少,肤色依旧有些青,但更接近正常人了,眼瞳还是泛着白,可里面的光泽多了。

    所以秋花旋往他体内输送内力,也不全是为了好玩。

    她的试验免不了磕磕碰碰,但方向总是阳光积极,充满希望的。

    张澜澜扯了扯嘴角,冲左叙和秋花旋露出了一丝苦笑,示意他们继续下去。

    时间过得极快,左叙很快就收到了燕择的邀请——去某个地下洞穴一探。

    张澜澜得到消息后便十万分警醒,他知道这些人探险的一部分过程,却不知这探险是如何终结,是否会有伤亡,因此拿了纸笔,写了诸多注意事项,倒让左叙疑心他是不是去过这洞穴。

    除此以外,他还提出了另外一个疑问。

    “你既然已经有些恢复,为何不去见见你的兄长?”

    张澜澜提笔的手一滞,他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可内心忐忑,一时之间难以作答。

    左叙看了出来:“你不愿让他知道,我们可以什么都不,只是你想躲他多久?”

    张澜澜继续沉默,一个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的问题,要如何回答?

    想一个人想得太久了,如今轻而易举就能见到,勇气反而退下去了。

    可是左叙的也是个道理,他千辛万苦地回到人间,难道就是为了一直躲下去么?

    ————

    张澜澜在左叙等人下洞之后,在洞口外头一步不离地守着。

    足足等了一天一夜,总算听到了脚步声,张澜澜心中一喜,整了整发丝摆了摆衣衫,努力使自己看起来是个体面人。

    无论来的是谁,他都好好话,不架,光微笑。

    看看这和和气气的笑,就知道他没有任何杀意,绝不是普通药人。

    不过他以为先出来的会是左叙,或是楚恪和燕择,没想到头一个走出来的就是楚慎。

    这人一眼见到张澜澜,身上猛一个震颤,一时惊惊痴痴地楞在当场,如遭雷劈四个字都不够形容。

    张澜澜镇定心神,果真走上前去,给出了一个笑。

    这笑他已练习过许多次,可每一次都笑得很难看。

    只有这一次,笑得像是个人了。

    “三哥,我是阿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