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大佬的宿敌是谁

A+A-

    穿越者?

    穿越者!

    楚慎和燕择听不明白, 张澜澜和楚恪却一下子眼对眼,心对心,不约而同地在脑海里发出一声狂叫。

    “你居然是穿的!!!?”

    张澜澜忍了半天,还是压不住一声巨大的惊呼,楚恪则直愣直愣地站在那儿,像一条找不到根的浮木, 不过两者倒有一点很相似, 他们的脸在此刻像吹鼓了的气球, 眼珠子在眶子里不安地跳, 脖子上的青筋一根一根地蹦,不似兄弟的两个人却如双生兄弟一般。

    商镜白低声一笑,那喉咙口里像塞了满满当当的冰粒子, 以至于连发声都是艰涩难捱。

    “你猜的不错, 我就是穿的。”

    楚慎疑道:“‘穿衣服’的‘穿’?”

    商镜白却不答话,张澜澜和楚恪一时也不知怎么问,楚慎更是莫名其妙。

    这几人简直和对暗号一样, 的话他半个字都听不懂,偏偏还没有一个人想解释,惊讶的只顾惊讶, 发呆的继续发呆,被揭穿的那一个只苦笑不语。他们能不能想想现在的形势,这还是哑谜的时候么?

    楚慎又在这时瞄了瞄四周,发现那逼真无比的幻象早已消失无踪,只剩下几柄红艳艳的长烛在东西南北四角燃烧, 而他们几人站在正中央,正是所有烛光都能投射到的地方。在这种强光之下,似乎一切秘密都无所遁形。

    幻象偏偏在这种时候消失,真不是存心的?

    关键时刻,还是燕择走出来了一步,破了如今这僵局。

    “我镜白,再上一层指不定就遇着李璇川了,你瞒的事儿该交个底儿了。不然咱们一会儿上阵杀敌,生死都要交给对方。若是心里还存着个疑影,那还怎么把后背托付给彼此?”

    他话一如既往地大大咧咧,可糙话里也算透出几分真情,商镜白听了也不好再沉默,只对着张澜澜和楚恪道:“你们问,我来答。”

    张澜澜与楚恪互相对视了一眼,两人一下子抛下了所有成见,成了同一条战线的审问员。

    “你是什么时候穿过来?”这是楚恪在问。

    “二十六年前。”

    “二十六?那你不就是……”这是张澜澜接着问。

    商镜白叹了口气:“你猜得不错,我是婴儿穿。”

    楚恪咽下惊讶,把责备的目光先掴在对方身上:“那你为什么不早!?”

    张澜澜按住这人的肩,问的却是另外一层。

    “二十六年前,你比我还早了一年……要这么算……你才是第一个穿书者?”

    商镜白惊道:“穿书?”

    他的眉心猛地一颤,像被这两个字戳中了心与肺。

    张澜澜以为他穿来的年代比较早,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于是解释道:“所谓的穿书,就是一种网络里流行的题材,指的是穿到一本……”

    这一本正经的解释连他自己都觉得别扭,所幸商镜白是个体贴的,他一摆手就断了这尴尬。

    “我知道穿书是什么意思,可你怎么会觉得我是穿书,而不是一般的穿越?”

    尴尬之后是沉默,这话结结实实地把张澜澜问住了。连楚恪也转了阵地,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这人好像这时候才发现,张澜澜知道的东西远比一般穿越者要多。

    穿书是什么玩意儿?他穿来的时候是2006年,这词儿可没在他的生活里出现过。

    二人密切注视、紧盯不放,颇有上下颠倒、嫌疑人变成主审官之姿态。

    张澜澜渐感不妙,话堵在喉咙口流不出,只恨自己为何嘴快出“穿书”二字。此刻就算李璇川忽然出现,就算这白虹塔轰轰烈烈塌下来,只怕也救不了这诡异的气氛了。

    穿书是穿到一本已知剧情的,穿越就是穿到一个未知的世界。

    已知和未知,未完结的和已成型的世界,这可差了十万八千里了。

    别是生在古代的楚慎和燕择,就算是具有现代意识的商镜白与楚恪,他们能接受自己生活过的世界就只是一本,能接受他们认识的人物,甚至连自己,都只是一本话本里的人物么?

    他们能么?

    能就怪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

    商镜白忽然问:“你我是‘穿书者’,难道你看过《本教主用美貌征服全武林》这本书?”

    张澜澜登时愣住,脸上因这话而急变了颜色,像每个字都跳到他的颊上、鼻峰、眉弓处,使五官的线条一时都走了调,面部的阴影也随之剧烈晃动。

    “你,你,你穿过来前也看过这本书!”

    商镜白苦笑一声,用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眼神看了楚恪和张澜澜:“我穿来时是2018年,你们呢?”

    楚恪满脸麻木地答道:“我是2006。”

    审问变成了认亲会,这个戏剧性的变化实在太惹人厌了。

    张澜澜这才醒过神,也一样报了年份:“我是2018年来的。”

    商镜白欢喜地笑出了声:“这么,我和二位竟是老乡。”

    他认了现代的老乡,话却仍是古人腔调,想必是在这儿呆的太久,已经完全古代化了。

    楚慎看上去面色不太好,燕择也是丈二摸不着头脑地看着这场认亲会,他二人仿佛身在局中,却被一层云雾所罩,走不出,迈不动脚,只能眼睁睁看着这荒诞剧一出出演,却猜不出是谁写的话本,也不知下一幕会是怎样可笑又可恨的戏。

    张澜澜忽然想到如今不是废话的时候,要问就问重点。

    “你穿过来的时候,完结了吗?”

    要是他们能知道下面的情节,不定就能借此扭转局面,轻轻松松地就把李璇川给斗倒了。

    商镜白却摇了摇头,平平淡淡地出了一句话。

    “那倒没有,我穿过来前还在想下一章怎么写……”

    张澜澜又一次愣住了。

    像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无声无息地炸开,一块儿名为理智的地方就这么轰轰烈烈地塌陷下去。

    “你……你你还在想下一章……”

    商镜白的脸色有些苍白,但还是了下去。

    “你想得不错,我就是那本的作者。”

    张澜澜没话了,他瞪着商镜白的样子像瞪着一只魔鬼。

    他的大脑,像被人当头一刀狠狠割开,他的热血,在一瞬间僵凝在那些冷冽冰森的脉管里。他的筋肉与骨骼因为短短一句话在分崩离析。至于他那青灰色的身体,则如一截被雷劈焦了的断木,无枝无叶似的杵在那儿,没有一丝人的生气。

    惊惧像一万只箭射在他的心口,从前胸直接扎到了后背,溅了一地的血肉模糊。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张澜澜在极度震惊与怒火中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商镜白,颤抖着声音道。

    “你,你在撒谎!”

    商镜白叹了口气,用一种很无奈的口气看向一脸疑惑的楚恪。

    “这就是我为什么现在才,因为我不觉得会有人相信……”

    “因为你根本就是胡八道!从头到尾都是谎言!”

    张澜澜一脸气急地控诉他,指责他,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如此地害怕。

    “你怎么可能会是这本书的作者?你是作者?你是作者!?作者怎么可能穿到自己写的里……这明明是……这明明是……”

    这明明是晋江最流行的穿书题材之一啊……

    张澜澜忽然已不下去,好像有人掐住了他的脖子,把他从出生到现在的生存意义,一点一滴地这么抹去了。

    作者写书写到一半,忽然穿成了自己笔下的主角……和BOSS建立基情……和敌人成为基友……这难道不是很常见的题材吗?

    难道我不是穿到了一篇随随便便的耽美?而是穿到了一篇穿书文里?

    那我是什么人?难道连我也是他笔下设计好的人物?

    那谁才是的原住民,谁才是的穿越者?这个世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商镜白想上前一步,张澜澜却猛地后退一步,商镜白这才不得不停下,伸出双手道:“我知道这事儿听着像天方夜谭,但请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解释。”

    “我的确写了这本,但这个世界不是因为而形成的。”

    楚恪挑了挑眉:“你们在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怎么他就晚穿了十二年,时代潮流就跟着变了?

    楚慎的眉头越皱越紧,商镜白又接着解释道:“我并不是一个想象力丰富的人,只是从时候开始,就一直梦到一些奇异的人与事。做梦做得太多,闲来无事,我就把梦到的东西都写下来,发上去,然后就成了你所看到的那本书……”

    楚恪终于开始听明白了他们在的是什么。

    “你从时候就梦到了我们的故事,然后还把这故事写成了!?”

    张澜澜一脸荒谬道:“你还把这发到了网上去卖钱?”

    商镜白摇了摇头:“我并没有梦到你们,你和楚恪的名字从未在我的梦里出现过……我梦到的场景,大多是我如何建立八煌教,以及如何与楚慎对抗。所以,与其我有能力去创造一个世界,不如我是预知到了某些东西,然后顺手把它记了下来……”

    楚慎终于忍不住插进了一嘴,“所以你是提前梦到了你与我之间的斗争,然后把它写了下来,供人阅览?”

    这听起来比他时候听到的志怪故事还要离奇一百八十倍。

    商镜白点了点头:“我写下来的时候只是想存个念想,但没想到写到了一百多章,我的梦就断了,我再没梦到你,也没梦到燕择或是八煌教。然后我不得不开始考虑,放弃这本……”

    张澜澜奇异道:“你要放弃这本?”

    起来,在他穿过来的时候,这本的确是未完结的。

    商镜白点了点头:“我正想宣布断文的时候,我就穿成了商镜白。”

    属于他和楚慎的故事,就在这一日开始了。

    楚慎挠了挠脑袋:“所以你一早就知道我会如何对付你?我的每一步你都提前预知了?”

    你就是这样,在绝对劣势的情况下,逃过我设下的天罗地网?一路壮大势力,越战越强?

    商镜白苦笑一声:“我只知道事情发展的大概走向,具体细节也只能靠猜想。和你交手这么多回,大概有一半都是我没梦到过。”

    所以我能一步步走到今日,也大多是拜你所赐。

    楚慎微微一笑:“看来你也不是全靠运气。”

    这样就好,起码他重视了这么多年的对手,靠的不仅仅是作弊一样的预知。

    楚恪却不敢放下心,他依旧不敢信任眼前的商镜白。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一切,你算得准楚慎的每一步,或许也知道我们会做什么……你具有如此优势,为何会任由事态一步步地恶化?”

    商镜白挑了挑眉:“有一点你错了,我离‘知道一切’还差的极远。我虽梦见了一些未来之事,却只梦到了故事的前半段,我的梦里也没出现过李璇川这个人。”

    燕择道:“这一点我相信你。”

    商镜白脸上起了一丝笑,可燕择下一句又话锋一转:“即便如此,我也有一点觉得奇怪。”

    商镜白有了一丝不太好的预感:“何处奇怪?”

    燕择叹了口气,还是把心里的隐忧都放了出来。

    “当夜你与李璇川大战负伤,你明明可以选择向我们求援,可你却舍近求远,带着一身伤跑到后山……你引走了楚慎,让李璇川有了机会去接近张澜澜……这又是为何?”

    商镜白脸上的笑僵了一僵,他不得不重新量了一下燕择,量来量去,他终于意识到这人已经不在八煌教,他身边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过了许久,这人给出了答案。

    “当时李璇川暗示了我,他能成功脱逃,是苏道长帮了他。”

    楚慎淡淡道:“你该知道他在挑拨离间。”

    商镜白道:“我也知道这多半是挑拨离间,可性命攸关之时,我谁都不敢轻信。”

    楚慎无所谓地笑了笑:“你不敢轻信,我却只能信你。”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一直在想这狗屁幻象是怎么回事,如今到了这一层,我终于想明白了。”

    商镜白道:“幻象不就是每个人心中所惧?”

    “是心中所惧,也是挑拨离间。”

    商镜白一愣,随即明白了一切。

    “第二层的幻象,是我看见了父母兄弟惨死,这是单纯地摧折心志,使我忧心恐惧,唯恐再失去一个亲人,在作战之时就会顾此顾彼,一个都顾不好。”

    “第三层的幻象,是楚恪与我当年的旧事,我险些杀了他,他也出了让我恨极了的话。李璇川是想借此挑拨楚恪与我,让他觉得我心里从来没有他。”

    “第四层的幻象,是我在秦门驱逐燕择的情景。他句句找死,我也终于动了杀心。这是李璇川想提醒燕择,我是一个怎样冷酷无情的人。可他也恰好提醒了我,我的老六是一个怎样自以为是的混蛋。”

    “第五层的幻象,也就是张澜澜作为药人时的情景。李璇川是想让我认为他已经沉沦黑暗,可这一层挑拨也太过明显。”

    “第六层的幻象就是你,李璇川故意放了一半的对话,为的是逼你出真相。你一旦吐露实情,张澜澜最先不能接受,楚恪第二个产生警惕,连最维护你的燕择也会疑心。这样一来,你会被彻底排斥在外,不受信任。

    “可这恰恰明——你对我们很重要。”

    一句句的推论让商镜白无法转开目光,楚慎接着定了结论,一丝冷笑道:“他越是想让我们不信任你,我就越是要信任你。”

    信任你这个昔日的仇敌,能替我倒今日的仇敌,能把李璇川珍之重之的一切,都毁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