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
宝贝是不是跳订了?等一天就能看了哦 “老爷。”老仆从另一边跑回来。
“都走了。”林老爹冲老仆, 老仆也,“那边的人也走了。”
他们俩一起钻进树林里, 女眷们都待在相对安全的地方,林母手里拿着佛珠, 坐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念佛经, 她的身边坐着几个姑娘, 都才总角之年,睁着眼睛看着自己林老爹,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们只记得一个夜里被仆人从床上抱下来, 大人们带着她们一起跑, 身后的家却燃起了大火。
离开家以后, 他们一直在走,带的粮食不够,只能靠野菜维生, 可野菜也是不够的,那么多流民, 也都没有粮食。
仆人们也很茫然,他们在林家待了这么多年,从没见过这样的事。
林老爹坐到杨氏旁边,冲她:“雪融了, 我们这就上路, 去找渊儿。”
杨氏语气冷淡, 她一直如此,对这个丈夫不冷不热:“嗯。”
林渊在年前就找人带了口信,告诉家里他在坞城。
林老爹庆幸儿子还记得给家里带信,也庆幸带信的人来得及时。
“娘。”姑娘凑过来,她害怕,只有在父母身边才有安全感。
杨氏未曾生儿育女,包括林渊在内,所有的孩子都是丫头生的,庄户人家不兴纳妾,丫头就算生了孩子还是丫头,照样干活,只是吃穿会好上一些。
姑娘的亲生母亲就是杨氏的贴身丫头,此时正在烧水。
林老爹还有心情笑:“还是我有远见,叫渊儿先去南方,不然我们也得跟着流民一块过去,连个栖身之所都找不着。”
杨氏看了他一眼:“渊儿走的时候只有十四岁。”
她为着这个,从林渊离开开始,就再给过林老爹一个好脸色。
林老爹:“农户家的孩子,十二岁就能撑门立户了,再了,传口信的都了,我们渊儿如今有了地,还有了庄子,这才是我的儿子!”
他语气中带着浓浓的骄傲。
他只有一个儿子,但这个儿子却能抵别人的十个儿子。
当时和他前后脚叫儿子去南方的张家,可一直没收到口信,直到流匪出现,才不得不拖家带口的逃走,如今估计已经成了流民,只知道要去南方,可是到底去哪儿却不知道。
杨氏念着佛经,不再去管林老爹。
她是书香门第出身,爹是读书人,家里一屋子的书,她娘死得早,爹也没有续娶。
于是她一直到二十四岁才出嫁,还是因为家里没米下锅,这才嫁给了林老爹。
现如今十八岁没嫁都是老姑娘了,更何况二十四岁。
可杨氏却并不觉得羞耻,她不爱自己的丈夫,也不爱丈夫的家,她宁愿写一天大字,也不愿跟丈夫多几个字。
林老爹:“我们白天睡觉,晚上赶路,别叫人看见。”
仆从们都点头,没有异议。
虽然经历了可怕的噩梦,但是仆人们却异常听话,他们也没有趁机逃跑,而是一直待在林家人身边,他们清楚的知道,一旦离开林家人,他们也会变成流民,到时候只会更惨。
而跟着老爷和夫人,还能去投奔少爷。
还能像以前一样,干活就能吃饱。
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赶了多久的路,白天在隐蔽的地上睡觉,晚上披星戴月的赶路,有时候在路边会看到饿死的人,尸首被野物们撕咬拖拽,不成人形。
巨大的恐惧感每每都会让他们更加心谨慎。
所有人只敢穿破烂的葛衣,女眷们也抹了一脸的黑泥,头发上全是枯草,穿着从未穿过的粗布衣裳,赤着脚行走在路上。
他们越来越像流民了。
来到坞城的时候,已经是秋天了。
他们花了大半年的时间,才终于来到了这里。
林老爹在路上死了两个女儿,都是吃坏肚子,发烧死的,只能就地掩埋。
一共三个女儿,只剩下一个了,这一个被杨氏带在身边,在山里挖野菜吃的时候,杨氏都要自己先吃,过一会儿瞧着没事才给这个孩子,她虽然现在瘦成了皮包骨,但好歹活了下来。
仆从们也死了一些,还有一些失散的。
看着城门口,林老爹终于没忍住,他双膝一软,跪在地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身后的仆人们也没忍住,跟着一起哭。
“到那边去!”守城的士兵在赶人,他们不会让流民进到城里去,“过去!”
林老爹连忙凑过去:“兵爷,我们不是流民,我儿子在坞城,我是来投奔他的。”
着,还从怀里掏出一个簪子,这是杨氏的东西,一路上值钱的东西也就剩一些首饰了,他笑得谄媚:“兵爷,通融一下。”
士兵用手摸了摸簪子,还上嘴咬了一口,确定是金子以后才问:“你儿子叫什么?”
林老爹:“林渊!我儿子叫林渊!”
士兵愣了愣,然后一笑,露出白牙:“这可巧了。”
完朝后面喊人:“姜哥!你兄弟的爹来了!”
林老爹听得莫名,只看见城门内走出来一个人,二十出头,穿着一身薄棉衣,手里还拿着一个馒头,正吃得香,林老爹看见馒头的时候狠狠咽了口唾沫,他这辈子从没这么馋过馒头。
姜桂看着面前的流民,实在是一个也不认识,穿得破衣烂衫,幸好初秋还不算太冷。
“这位大伯?”姜桂刚开口。
林老爹马上:“大侄子,我是林渊的爹!”
姜桂:“可有什么凭证?”
林老爹连忙:“有的有的,我儿子耳后有一颗痣。”
姜桂:“……”我又没看过林渊耳朵后头,我怎么知道?
“别的凭证有吗?”姜桂又问。
林老爹便把自己家住何地,居家几口得清清楚楚。
姜桂这倒是知道,便声:“夜里我赶牛车出来,你们统共几人?”
林老爹奇怪:“我儿不在城里?”
姜桂:“他在城外的庄子里,我今晚带你们过去。”
林老爹倒也不怕人骗他们,实在是他们有的也就一点首饰,大不了全给对方就是了,只要能找到儿子,一切都值得。
于是第二天正午,正在田坎上站着看收成的林渊就看着自己的结拜三哥领着一票流民过来了。
就连二两也没把林老爹他们认出来。
难道是姜桂觉得他们缺人,又送了一批过来?
“三哥。”林渊跳下田坎走过去,他穿着短,便于行动,这半年他经常在田里转悠,体格倒是好了不少,这段时间早稻收获,他也跟着干了几天。
那可是大米,而且因为地肥,佃户们都比以往见的产量都大。
然而还没等姜桂回话,一道人影就扑在了林渊身上,这人看起来挺胖,但林渊却没觉得重,他正要把人推开,那人就开始哭了:“儿啊!我的儿啊!爹来了!”
林老爹?
林老爹!
林渊吓了一跳,毕竟原主记忆中的老爹是个很富态的中年人,总是穿着绸缎衫子,是个很标准的大地主,但眼前这个男人却穿着破布,一脸的污泥。
二两也走过来,他仔细量了几眼,失声道:“老爷!”
“二两!”林老爹也喊了一声。
二两哭了:“老爷,老爷,您受苦了!夫人!夫人!”
二两冲杨氏跑了过去,他的父母也跟在杨氏身边,看见二两的时候眼泪也涌了上来。
林渊毕竟不是原主,他虽然有记忆,但没有继承原主的感情,他实在是哭不出来,只能垂着脑袋假装自己在哭。
一群人又哭又嚎,过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林渊把他们领到了庄子里。
林老爹也不嫌弃一进一出的庄子简陋,反而觉得儿子聪明,这样就不眼了,而且这庄子够大,住这么多人也不觉得拥挤。
“爹也娘住这边。”林渊把他们领去朝向最好,最大的房间。
林老爹欣慰的看着林渊。
他的儿子,比他想象的成熟的更快,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事情,就是让儿子南下。
“四娘!”林渊喊了一声:“去弄些疙瘩汤!”
四娘答应了一声,往灶台去了。
二两则是翻找着衣物,给林老爹和杨氏找干净的衣服。
“大哥!”瘦弱的姑娘扑到了林渊的怀里,她抱着林渊的腿,什么也不松开。
林老爹低声:“你大妹和二妹,在路上没了。”
林渊身体有些僵硬。
林老爹:“就在当地埋了,没立碑。”
夭折的孩子不能立碑。
姑娘紧紧抱着林渊的腿,她知道,只要找到了大哥,她就能吃饱饭了。
林渊摸了摸姑娘的头,语气比他自己想象的还要温柔:“快去净手,马上用饭了。”
姑娘这才依依不舍的跟着仆人离开。
林渊心想,这一家人都到齐了,他能力有限,不知道最后能不能都保全。
希望原主在天有灵吧。
林渊却摇头:“姜哥,不是弟我不愿意,但我们若卖到外头去,谁去跑?况且坞城有你,还有刀哥,我们才能安生挣钱,如今外头乱得很,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出去了,这大豆熬油的法子虽然简单,可也只有我们独一家。”
“要是有人想强占……”林渊没把话全。
姜桂叹了口气:“是我心急了,倒不如你想得仔细。”
林渊安慰道:“姜哥,你这么想,如今虽然没有暴富,但却是稳定的。”
现在收入稳定了下来,开支也不算大,林渊就得把更多的心思放在自己的土地上。
杨子安那四十个兄弟已经过去了,农具是林渊托姜桂准备的,林渊现在是深刻的体会到了朝中有人的好处,姜桂虽然没有手握重权,也不能左右上面的官员,但是在平民百姓之间,他还是很有话语权的。
好在终于不用坐吃山空,林渊确实是松了一口气。
“姜哥。”林渊给姜桂倒了一杯茶,他认真地,“我该请人去建庄子了,还得继续麻烦你。”
姜桂喝了口热茶,虽然不是什么好茶叶,但是现今能有这种茶喝,已经算是享受了,他点点头:“好好,决计不叫他们偷一点懒。”
林渊仔细地了:“我想建的不是院子,是三层的楼。”
姜桂莫名:“咋,你还要建个戏台子啊?”
林渊摇头:“不是,二两,拿纸笔来。”
二两“哎”了一声,把宣纸铺好,站在一旁伺候笔墨。
林渊虽然不会写毛笔字,但是儿童简笔画还是会的,他画了个方方正正的楼,每隔一段开一个门。
“就这样。”林渊把纸递给姜桂。
姜桂也不是什么文人,对琴棋书画也没什么见识,他仔细看了看,明白了个大概,奇怪地问林渊:“此房方方正正,如同一个巨大的棺材,怎好修成这副样子。”
林渊:“……”
兄弟,你怕是没见过成都的环球中心。
林渊着哈哈:“升官发财嘛。”
姜桂这才反应过来,一拍大腿:“好寓意!林弟不愧是读书人,就是比我有见识。”
“不过,这要价可就不美了。”姜桂皱着眉头。
林渊:“五十两够不够?”
林渊道:“我想赶工期,多请些人,最好立夏前能住人。”
姜桂站起来:“既然你都开口了,做哥哥的自然要帮,坞城来了不少灾民,叫他们去建房,只需一些口粮,能省一笔钱。”
这些灾民是不被坞城接受的,灾民的到来,意味着坞城百姓的安全将大折扣,所以这些灾民一直不被坞城放进城内,只能在城外搭草棚子过活,冬天过了大半,灾民的人数也少了大半。
一些是死了,一些是走了。
现在还在的,全是年轻人。
姜桂:“去岁他们才来的时候,我还见过几个孩子,如今去城外瞧,就剩了两个,也快死了。”
林渊皱眉问:“都冻死了?”
姜桂点头,叹了口气:“上头不让放人进来,我有什么法子,我自家都艰难,实在帮不了。”
姜桂倒是个善心人,然而没有足够的财力让他去发散自己的善心。
林渊:“让他们建房倒不是不行,就怕不好管。”
他是害怕人到了极限,就会走钢丝,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句话不是没有原因的,当人没了顾忌,人就会变成兽。
姜桂又喝了一口茶,皱着眉头:“我跟刀哥谈谈。”
毕竟是扛把子,管人还是很有一手的。
林渊也没有拒绝:“看刀哥愿不愿意管吧。”
……
“行啊!”刀哥手里拿着斧头,正在劈柴,一听姜桂的话就应了,他抹了把额头的汗,把斧头放到一边,还从旁边拿了把蒲扇扇风。
林渊看着有些羡慕,刀哥是标准的壮汉体型,肌肉结实,人高马大,站在他身边都能感觉到一股热气,最近气温没有上升,林渊就算和二两两个人一起睡都觉得冷,要不是嫌弃刀哥脚臭,他都愿意跟刀哥抵足而眠。
刀哥看着林渊,目光又不一样了,他略带敬佩地:“林弟,哥哥不别的,你有这份心,我什么都要把人给你管好,你给了他们活命的机会,他们要是不晓得轻重,我就让他们知道轻重。”
能够省钱,也能助人,算是两全其美。
林渊心情也不错,拱手道:“那就麻烦哥哥了。”
刀哥拍拍林渊的肩膀,又看了眼姜桂,忽然:“咱哥三倒是有缘分,如今也合伙做生意,这么着,我们看个日子,拜个把子吧。”
林渊:“……”
姜桂:“……”
话就话,怎么突然就要拜把子了?
还是姜桂反应快,他笑了一声:“正该如此!拜了把子,结了兄弟,这才更亲近。”
林渊连忙:“可家父家母都在北方……”
这年头拜把子虽然没有法律效应,但是一旦拜了,那就真的是兄弟了。
姜桂和刀哥一起看向林渊。
林渊:“……家父家母日后得知,也会欣喜弟得了两位义薄云天的大哥。”
原主爹娘,对不起了,他也不想的。
日子是找街头算命的看的,算命的是个老骗子,骗了一辈子,竟然真骗出了一点本事,哦不,江湖经验,总结来就是见人人话见鬼鬼话,还真有不少人信他。
比如刀哥。
“陈半仙。”刀哥还是很恭敬的,“这是我两位兄弟,请您帮着看个日子,好拜把子。”
半仙摸着自己的半截山羊胡,本来就瘦,还穿着宽大的道袍,显得异常仙风道骨,光看外表很能糊弄人,他自己脸上全是皱纹,还苦大仇深的皱着眉头,伸出手来掐了掐:“明日午时。”
林渊在一旁面无表情,半仙,您这也太随便了吧?
算好了日子,刀哥正要给钱,陈半仙却按住了他伸向钱袋的手,一脸严肃地声问:“刀啊,听闻你最近做了个生意?这钱我不收你的,让我加一份?”
仙风道骨的气质瞬间碎成了渣渣。
刀哥还很迷茫,怎么也不愿意相信眼前这个一脸市侩的老人就是他心中的半仙。
陈半仙看刀哥还没回神,又了一次:“你别担心,我有钱呢。”
算命这个行当,本来就跟大夫一样,都是越老越挣钱。
年轻了,老百姓都不相信。
总觉得老的更安心些。
医馆里坐诊的大夫,哪怕年轻,都要留一把大胡子,假装自己一把年纪。
不然病人不上门。
姜桂这个人不太迷信,他笑着跟陈半仙:“半仙,刀哥了没用,生意是这位弟的,你要加一份得找他。”
陈半仙眯着眼睛看林渊。
林渊就站在那盯着陈半仙,他只是在思考,陈半仙是近视眼呢,还是远视眼?
陈半仙左右看看,周围没熟人,连忙走到林渊旁边时候:“兄弟,你看,你们就这点人手,最多也就吃下坞城的生意,我有几个朋友,都是在外头跑的,你让他们帮你跑外头的生意,坐着分钱就是。”
林渊:“半仙,我这生意才刚做,不敢想那么远,日后有机会再来寻你。”
陈半仙极了:“兄弟,那可是白花花的银……”
刀哥:“半仙!”
陈半仙:“哎”
刀哥脸色不太好:“你少问这些事,也别管,好好算你的命。”
陈半仙不敢话了,他是两年前到的坞城,也多亏了刀哥罩着他,他可不敢得罪刀哥,被刀哥一,就立马缩着脖子装鹌鹑,
刀哥很郁闷,他是真心实意地以为陈半仙是个半仙,结果半仙不仅不是半仙,还一身的市侩气,他走在前面,独自生着闷气,觉得前两年的自己简直就是傻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