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6
温良没按通话键, 于是那只手机就倔强地响个不停。
她捏着手机, 侧头瞟向丁言, 等他主动解释他突兀地出现在这艘飞船的原因。
丁言倒也配合:“我一个高中同学是范特星人, 五天后举办婚礼。”
温良心里翻了个大白眼。她和他一个高中,怎么不知道他还有个范特星的同学?
她当然不会傻到将这句质疑出来。扭开脸, 她按掉来电, 把手机调成静音, 再从行李包里取出眼罩戴上,最后整个人往椅背里一靠, 从头到脚很直白地写着“即将入睡请勿扰”。
眼罩隔绝了视线,可感知力还在。她半躺在那里,清楚地感受到来自丁言的注视,像一张疏而不漏的网,笼罩她,观察她, 判研她。
她不由得有些心浮气躁。
温良已经死了,他还盯着“温当当”做什么?他还想从“温当当”身上得到什么?
——丁言敢肯定,温当当一定隐瞒了某些事。或许是关于他自己的, 或许是……关于温良的。
温当当的言谈举止和他平时不同。这种差别, 不熟悉他的人看不出来,可映在丁言眼里, 就像雪地里的脚印那么鲜明。连丁言自己都不明白怎么能一眼识破他的异样,或许只能用“危机中的直觉”来解释。
是的,自从温良病逝的消息传来, 丁言就像一头陷进沼泽的孤狼。难以置信,愤怒,痛苦……被逼入绝境的凶兽反而激发了所有潜力,他不止用眼睛去观察外部世界,同时也开始用直觉去感受。
他暂时还无法确定温当当隐瞒了什么,但他知道自己绝不能错过这最后的机会。如果温良还活着……唯一可能知道她下落的,只有温当当。
如果她还活着……
视线越过了黑发少年,丁言有些出神地望着对面窗外的暮空。云朵被落日赋予了新姿态,幻化为迷乱的晚霞,它们捉摸不定,绚烂诡谲……
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生物。
这种无法捉摸的姿态,就像脱离了人类躯体的“思维束”。
如果她还活着,不论她是以什么形式活下来,只要她还活着……只要她还存在于这个宇宙中。
他一定会找到她。
舷窗外,红日渐渐没入云海。
宇宙飞船穿过一层又一层的积云,穿过越来越稀薄的空气,最终冲出了大气层,进入浩瀚星空。
从现在开始,还要经过七十八个时,飞船才能抵达它的目的地。
星际航线是由量子计算机经过数亿次运算推演出来的,完美避开了所有的红巨星、陨星群、辐射星云和黑洞……并且每一秒数据都在实时更新。理论上来,每艘飞船走的都是最安全的航道。
然而“最安全”这种词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有天会被脸。
温良被拍醒的时候,飞船客舱里已经空了大半。中央广播里正放送着书店烊前常放的《D大调夜曲》。
她摘下眼罩,一看清眼前那张脸,原本还有些混沌的大脑立刻就清醒了,肩膀本能地绷紧。
丁言收回搭在她肩上的手,意味深长地:“你睡得很沉。”
温良沉默。她不想强调“温当当”是个伤员,需要大量睡眠。
环顾四周,她问:“其他人呢?”
“飞船遇到了螺旋流。他们都去睡眠舱了。”
这么倒霉?温良无语了。
螺旋流是宇宙飞船在航行中可能遭遇的麻烦之一。比起辐射星云或黑洞之流,螺旋流杀伤力不算强大,但飞船也不敢正面硬肛。最保险的做法是关掉飞船推进器,开启自由航行模式……简单来就是听天由命随波逐流,直到该死的螺旋流过去为止,或许十天,或许十年,一切端看天意。
睡眠舱在飞船的第三层。因为她购买的是二等舱,所以得和邻座分享一个睡眠舱。
丁言走进睡眠舱后,很自然地就躺到了自己的床铺上。温良抱肩站在舱门前,盯了那只隔了窄窄一条缝的两张床几秒,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行至床边,直挺挺躺倒,扣好安全带,一只手搁在腹部,另一手捞起催眠喷雾就要往脸上喷,那头却忽然出声:“你的电话。”
温良手一顿,睁眼看向挂在胸前的手机,来电提示灯恰好在此时结束了闪烁,页面跳出一个提示:您有三十二通未接通视频来电。
她翻看了一下记录,全是慕斯礼来的。他拨了这么多通视频电话,她没接,他就一直执拗地重复着,竟不肯发一条短信来明。仿佛有什么话无法光凭文字表达,非得面对面个明白。
她瞅着手机,正有些出神,忽然来电提示灯再度亮起——又是他。
鬼使神差的,她按下了接听键,忽然又有点懊悔,手指迟疑了一下,没有立刻挂掉,而是抬手遮住了摄像头。
这么一来,从慕斯礼那边看来,她这边就全然一片漆黑,但她却可以通过手机摄像头看到他那边的景象。
——他站立着的地方,不久前她也才亲身拜访过。青山绿水,鸟语花香,风景优雅,寸土寸金的……清湾公园。
同时也是“温良“的埋骨之地。
慕斯礼的银发大半变成了灰色,被猎猎的风吹起。大约是因为两边距离隔得太远,无线电不稳定,他的轮廓看起来模模糊糊,似乎随时都要融进他身后的远山里。他的声音也有些失真,透过话筒,回音似的传过来:“你送给她栀籽花。”
温良瞟了丁言一眼。那是他放的,一大束栀籽花,端端正正地放在“温良”的墓碑前。
慕斯礼:“她最讨厌它的气味。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听筒那边传来令人牙酸的撕裂声。显然,某人送的栀籽花正惨遭毒手。
丁言脸色有些微妙,温良看到了他眼里的郁闷。在发现她正瞟着他之后,他的神情又添了尴尬,大约在为在儿子面前送错了花而感到丢脸。
电话那头,撕裂声旁若无人地持续着。温良拧起眉,将手机拿得近了些,沉着嗓子问:“你想的就是这些?”
撕裂声戛然而止。突然寂静下来的话筒里,风声和鸟鸣显得异常刺耳。不知从何处传来液体的滴落声,哒、哒、哒……像血珠滴落在黑石板上。
“我后悔没一早杀掉你。”
谁也没想到慕斯礼竟然出这么一句。
丁言目光变冷。温良倒是依旧坐得稳稳当当,:“所以——?”接下来你要对我展开万里追杀?
她大致能想象这个变态的逻辑:如果他早点干掉温当当,就不会有第二个能让曼塔牙放水的人潜进高塔;没了协助犯,“温茉茉”自己是没能力走到思维分离机的,更不可能启动机器。
所以一切都是温当当的错。没毛病。
所以呢,你想对温当当做什么?
温良发誓,只要慕斯礼话里敢露出点对温当当不利的意思,她就要他好看!
憋了一肚子火的人可不止他一个!他以为她现在这个鬼样子是拜谁所赐?她还没和他计较呢,他还想对她家当当怎么着?
慕斯礼没有回应。随着螺旋流的不断逼近,手机画面愈发模糊,屏幕上开始出现代表信号不稳的灰白纹路,听筒里传出的风声也变得断断续续。
就在温良以为通话就要这样结束的时候,屏幕蓦地又闪了几闪,画面竟然前所未有的清晰。
画面里的斯空星星主身着红底银纹的长袍,灰色长发披落在长袍上,光泽黯淡,像缺水濒死的树须。他成年后百年不变的面庞首次出现了岁月的痕迹,额头甚至生出了一道细纹。
他闭着眼睛。
他:“我不会对你怎样。我连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费在你身上。”
温良微微冷笑。她更不想在他身上费半点心思。
“彼此彼此。”她以“温当当”的身份警告他,“你最好祈祷将来不会落到我手里。我答应过良不会主动找你报仇,但要是你自己找死,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慕斯礼那边沉默了一下,然后他笑了,似怀恋又似怀恨:“温茉茉,温茉茉……真有你的。”
她就是连一点纠葛都不想留给他。凡是与她有关的,她连一根头发丝儿都不想与他扯上关系。她更不要温当当活在仇恨里。她要温当当离他远远的,留他一个人活在遗恨里。
她就是这样的人。可爱又恶毒,狠心又迷人,教人割舍不下。
慕斯礼转过脸来。这一刻,他忽然想看看这个温茉茉最在乎的人是什么样子。然而视野里只有灰暗。他这才想起来,他已经将双眼献祭给了星辰。靠着精神力的触足,他依然可以辨别四周的事物,但现在,隔着一整个星系,他的精神力无法捕捉到温当当。
他的一举一动都映在温良眼里,包括他脸上那几不可察的遗憾。
遗憾?他有什么可遗憾的?
温良皱起眉。她对他的戒备简直成了习惯,不论他做出什么表情,她都觉得他又在算计人了。
她盯着他,盯着盯着……忽然觉察出一丝异样来。
“你的眼睛……”她将剩下的句子咽了回去,眼里的震惊却收不回来。
慕斯礼用双眼去换了“真目”。一生只能用一次的“真目”,却要用一辈子的光明来换。
同样注意到异常的还有丁言,但他对斯空星人的了解远不如温良,他不清楚“真目”这种斯空星人独有的异能意味着什么,但看到温良神情突然凝重,他也严肃起来,看向慕斯礼,却听温良冷冷地问慕斯礼:“花了那么大的代价,找到你要的了么?” 传闻“真目”能让人看见一切想看到的东西……但仅限一分钟。一分钟后,“真目”就会关闭。
他是用它去找“温良”了……
温良后背发凉。
“呵……你懂得还挺多。”慕斯礼摸了摸自己的眼皮,“可惜,只差一点,我就能找到她了。”
温良松了口气。丁言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更加肯定温良仍存在于此世,否则温当当不会如此紧张。
温良:“‘真目’也不过如此。”
慕斯礼:“她不是这个时空的人,不受这里的法则拘束。”
“真目”再厉害,终究也是这个时空里的造物,如果有什么事物已经超脱出了这个时空,它当然无法窥探到。
温良愣住。她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还有这种本事,能躲过“真目”的搜寻。
“温当当。”
慕斯礼的声音将她从出神状态唤了回来。她望向他,只听他语气轻柔地问:“失去温茉茉,很痛苦吧?”
“她叫‘温良’。”她用温当当的嗓音,不冷不热地回答,“她对我是特别的。”
“丁言在你身旁?”
他怎么知道的?……他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她冷冷道:“对。”
“他一直在听我们谈话吧,现在他一定是那种性冷淡似的表情,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这边,对不对?”
她瞟了丁言一眼,忽然有点想笑,忍住了,淡淡道:“对。”
“很好。”慕斯礼笑了,“你们一定要这样,永远爱着她,永远放不下她。因为,你们永远都见不到她了,但我可以。”
温良和丁言双双一呆。慕斯礼笑得愈发开心:“这就是我对你们的报复。”报复你们将她从我身边偷走。
温良还来不及什么,就看到慕斯礼捏碎了手机。
“慕斯礼!”
手机屏幕上只剩一行字:通话已结束。
温良恶狠狠地拨过去,理所当然地得到了一串长长的等待音,挂断了再拨,听筒里的声音变成了机械的“抱歉,您已不在服务区”。
她捏着手机磨牙,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她猝不及防,手机从手中滑了出去。
螺旋流终于发挥了它强大的捣乱能力,将飞船翻了个四脚朝天。温良腰上扣着安全带,人没事,手机摔到了睡眠舱角落里。手忙脚乱中,她看到丁言一只手攥着床杆固定自己,另一只手接住了飞在空中的催眠喷雾,然后朝她靠过来。
“……干什么?”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帮你。”
催眠剂喷在脸上,立刻发挥功效。温良甚至没来得及哼一个字,就睡死过去。
丁言丢掉了装着催眠喷雾的瓶子,转身去把角落里的手机捡起来,一条条地翻看信息与来电,没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他便返身回来,扳过温当当的身体,开始由上到下,从里到外的……搜身。
他搜得无比细致,致力于找出关于温良下落的蛛丝马迹。照片、书信,或者其他的什么都行。
二十分钟后,丁言停止了翻找,犯愁地看着温当当。
“究竟藏哪儿了……?”
他望着那与温良有几分相似的面容,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飞船晃动个不停,丁言稳住身形,走上前,解开少年领口的衣扣,伸手往里探了探。
喉结摸起来挺真的……
他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不死心。要知道温良做什么都很细致,如果她想扮成一个男人,那她一定会将喉结做得无比逼真。
不过男人的性征可不止喉结一个。
丁言一脸严肃地抽掉了温当当的皮带,随手丢到地上,右手往下一探,摸上了少年无人造访过的裤头……
就在这时,飞船再次掉了个个儿,丁言措手不及,拽着裤子就飞了出去,更要命的是天花板上的吊灯砸了下来,尖端正中丁言额头要害。尽管丁言的身体曾受过特训,这一砸也让他大脑嗡嗡直响,眼前浮起黑斑……黑斑后是少年白皙笔直的长腿……
头脑中的最后一点意识是:这腿,看着不太像男的啊……
……
……
丁言这一睡,足足睡了一年零十天。
额头受到重击还在其次,重点是在那之后,乘务长向整个宇宙飞船喷放了催眠瓦斯和急冻气体。于是本来可以比温良提前醒来,抹灭一切犯罪痕迹的丁言,很凄凉地和温良一起睡到了飞船降落……
睡眠舱里,温良默默地套上了长裤,拿起手机,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丁言在后头,摸着被青的鼻子,喜洋洋地想,这个出拳的角度和方式,和温良真是一模一样。
其实有那么几个瞬间,他都觉得自己有点魔怔了,自从心里起了怀疑,他现在怎么看都觉得温当当和温良就是同一个人。
走路的姿势像。
话的尾音像。
侧着脸斜睨人的眼神像。
越看越像。
或许一切都只是他的妄想,但他无法控制地想要将这个假设继续下去。
如果“温当当”就是“温良”,那么她是从什么时候起假扮成温当当的?
丁言很肯定,至少在自己将少年送到盛京医院就诊的时候,他还是“温当当”本人。
但当他在精神病院门口找到温当当的时候,少年身上开始有了那种微妙的不协调感。
从温当当离开盛京医院,到他出现在精神病院门前,足足过去了两个时。会是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吗?
丁言只恨范特星离奥丁星太远,否则他现在就可以派人调查那段时间里温当当都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他究竟是不是“她”?
两人面对面坐在前往市区的机场大巴里,丁言的眼光几度流连在少年腰部以下,腿根以上……他以为自己做得很隐秘,但对温良来,他的视线就像夜里的火把那么醒目,他这么反复盯着她某个部位……尤其是在他不久前才扒了她裤子的情况下……
跟吞了苍蝇一样的恶心好吗!
“司机我要下车!”
温良怒冲冲地下了车。丁言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目光让人误解了,忙不迭地追了上去,跟她解释:“你误会了……”
然后他就哽住了,该怎么解释?他其实只是好奇她胖次后面有没有一根丁丁?
看她一脸嫌弃戒备,他哑了两秒,无可奈何地伸出手,试图安抚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温良避开他的手,退开两步,整个人直白地写着“变态理我远点”。
丁言顿了一下,收回手,脸色讪讪。
忽然,东南方向飘起了一盏天灯,接着,越来越多的天灯从同一方向升起。
他们站在半山腰上,那些天灯从山底往上飘,很快飘到了他们面前。温良随意瞥了眼天灯上密密麻麻的黑字,正要挥开它,却忽然反应过来,一把抓住那盏天灯,满脸震惊地读起了上面的文字。
丁言看她神情有异,凑过来一看,也愣住了。
这是一篇祭文,追忆的对象是他们都非常熟悉的人。
“怎么可能?”温良百思不得其解,“他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
“……他过,要去找‘温茉茉’。”丁言的视线从天灯移到她身上,目光深沉,“如果你要寻找一个亡灵,最简单的办法是什么?”
给自己一刀,去往死后的世界……可难道有人会傻到这么做?
“别人或许会自杀,他绝对不可能。”温良斩钉截铁地否决。她太了解慕斯礼了。
在飞船被螺旋流绊住的这一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树林里传出悉悉索索的声响,两人抬头望去,看到了一个穿着绿色长袍的男人。
那人同样看到了他们,他的目光在丁言脸上一掠而过,面无表情,又望向温当当,脸上浮现一丝松动:“温当当。”
温良回神,连忙弯腰行了一个礼:“格林老师。”
园艺师问:“你在这里做什么?这座山属私人所有。”
温良:“啊?可是,之前机场巴士经过这里……”
园艺师脸上露出一丝不快。他嘀咕了句什么,温良没听清。园艺师转身往山顶走,丢下一句:“跟我来。”
温良一怔,猜想温当当和这位园艺师之前大约有过什么约定,于是默默跟了上去,余光里瞧见丁言也跟了过来。
园艺师在前面走着,一言不发。他看起来比一年前憔悴了许多,曾经的意气风发不知去了哪里。
温良想到他阴错阳差地将“慕斯礼”引以为知己(伴侣),现在知己(老婆)没了,怪不得他这么消沉。
心里多少有点愧疚,她赶上前几步,想开导开导他。无奈不管她什么,对方都是左耳进右耳出的样子。她讲得口干舌燥,丁言在旁默默递了一瓶水过来,她瞥他一眼,接过来喝了,又抬头看了一眼园艺师,暗暗叹气。
造孽啊。
一路走了两时,一行人终于来到山顶。
还没到山顶前,温良就远远地看到了一座白塔。那塔的格局瞧着很眼熟,像是盛京这几年的建筑风格,可当温良来到山顶,走近了看,发现这座塔遍体斑驳,风蚀严重,竟像是有数千年历史的样子。
慕斯礼的坟茔就坐落在这座塔的正前方,墓碑瞧着有点年头了,可四周一根杂草也无,显然经常有人来理。
温良瞄了满面哀伤的某园艺师一眼,完全能理解为什么这地方一尘不染。
“你让我做的事,我做到了。”园艺师对着墓碑喃喃,“这样,你总肯入我梦里来了吧?阿礼。”
温良在旁看着,有点明白了。她轻咳一声,问:“格林老师,您将我们带到这里,是因为慕斯礼的请求?”
园艺师抚摸着墓碑的手一顿,没有回头:“他,将你们带到这里。接下来的事,你们自己决定。”
温良一头雾水,看向丁言。丁言皱着眉,看起来同样没有头绪。
难道是当当和慕斯礼之间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约定吗?
她试着呼唤温当当,努力了很久,意识海里那一团精神体都没醒来。
温良心里发凉。自从上了飞船,温当当的意识就睡了过去。后来遇到了螺旋流,温当当的身体被冷冻气体冻住,她的意识也陷入了昏睡。她以为这样就不会和温当当的意识起冲突,可现在看来,只要她存在于这个身体里,就一定会对温当当造成伤害。
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消失……那这个人应该是她。
“怎么了?”
丁言的声音忽然在耳旁响起。他注意到她的异样了。
温良抬起脸,她的嘴唇微微颤抖。
她刚刚发现,她没办法脱离这个身体。
她被锁在温当当的身体里了。她会害死他!
转过身,她瞪着那静静矗立的坟墓,咬牙切齿:“慕、斯、礼!”
都是你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