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跟在陈咬之身后。

    大概察觉出陈咬之并非真心实意想招聘自己, 而是出于同情或者其他，少年不敢离陈咬之太远，心翼翼又一步不落的跟在他身后。

    陈咬之低着头, 看着地上的影子。

    会场上方直射的光, 将两人的影子缩成了两团黑色椭圆。两团椭圆时不时互相碰撞，反反复复。

    只是看影子，陈咬之就能感受到少年的心情，紧张，胆怯, 犹豫。

    “你那时候，为什么要买三头金龟。”陈咬之找些话题，稀释这份生疏感。

    少年愣了一下, 声道：“之前我看过神医, 我去买个三头金龟熬汤可以重新恢复异能。”

    “那你遇到骗子了, 至少是庸医。”陈咬之不懂三头金龟有何药理，但他清楚要处理七级的三头金龟, 至少要具备相应的七级异能和精神力。

    少年像鸵鸟一般低着头。为了恢复异能，他确实把剩下不多的钱，都给了所谓神医。然而异能者公会都宣布无解的情况，路边随便一诊所就有方法吗。

    陈咬之一路走着, 没有了之前的太平。

    或许是身后跟着肖柯爱。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 喜欢看曾经上位者的悲剧, 这种喜欢纯粹是一种心态, 无关是否结怨。

    “这位老板, 你这是算做营销？还是炒作？还是有什么癖好？”一个拿着话筒的记者过来，看来是报道今天这场活动的。

    陈咬之驻足，很淡漠的扫视了一圈。“肖柯爱能够胜任我的岗位，就这样。”

    记者原本想听到一番慷慨激昂的谈话，比如“关爱失去异能的人士”“曾经是粉丝”“借助肖柯爱营销”等等，然而答案如此简单，我就是来招聘，可爱来应聘，岗位匹配，一拍即合，仅此而已。

    这种报道稿一出，估计不用读者骂，主编就能把他骂死。记者见挖不出料，悻悻然离开，寻找其他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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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忍坐在一排长椅上。

    他的思绪如同天空上的云絮，繁多而飘忽不定。

    场地的另一边进来了几个人，原本坐在他身边的人们立马起身，朝着来人方向涌去，如同在鲤鱼池内撒下一把鱼食，瞬间圈得密密麻麻。

    林忍所在的地方，是招聘会人才舞台的正中央。在今天所有普通招聘结束后，会有一场特别盛大的人才秀。

    所谓人才秀，就是由符合条件的应聘者先向主办方申请，主办方进行资格审核后，应聘者即可参加人才秀。人才秀的条件是七级以上异能者。人才秀在整场招聘会最后举行，选手不能参加之前的普通招聘。

    因为选手都是高规格，赶来招聘的企业或者势力也都来头不，有的是为了露脸知名度，有的是确实求贤若渴。

    林忍是特殊系异能者，他的异能是无视任何系统、程序规则，暂时性更改表面信息，俗称篡改。

    听起来很复杂，举个例子。

    比如，它可以把蓝明星政府的网站名，从《联邦第四星域蓝明星政府网，改成《来吧宝贝起来嗨，再比如，他可以把异能者公会会长“杨树孤”身份认证器上的名字，改成“一颗杨树。”

    若放在数千年以前，科技初始的年代，林忍的异能会大受欢迎，然而现在，真的是形同鸡肋。

    一方面，他的异能只是暂时性的更改，并且只是表面信息，如果他能够深入到系统，比如更改一艘星舰的数据代码，那定然大受追捧和笼络。

    另一方面，联邦目前的数据保护越来越高端。这种异能能够发挥的空间，比如更改敌方军事信息之类，也因为信息处理过滤器的存在，让其发挥不了实际作用。

    虽然异能者公会的宣传册里，都会“没有没用的异能，只有没放对位置的异能”，但对于普通人，觉醒没有用途的高级异能，远不如觉醒个二三级的好异能。

    当然，觉醒高级异能也有不能取代的优点。比如精神力等级高，可以操作高级机甲。但能操作真实机甲的人，在异能者中的比例又有多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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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咬之有些无奈的走着，身后跟着个粘包。

    可爱还真是对他寸步不离，唯恐他后悔了一般。

    到招聘会结束，陈咬之都没能找到另一名员工。肖柯爱一事后，来投递简历的不少，但面试过后发现，里面有七分是来看热闹的，剩下三分倒是真心实意来应聘，然而不是嫌弃工资低，就是觉得职业没前途，没有技术含量。

    人群都往人才舞台聚集，从旁人的话语里，他也听出那将有一场盛大的招聘秀，约莫类似于穿越前的《非你莫属这种节目。

    陈咬之被人群半推着，走进了人才秀。

    人才秀和之前普通人才舞台不一样。人才舞台是一人一块场地，配一个显示信息的光屏。人才秀是一个相当宽阔的舞台，灯光环绕，中间和两端竖着三块巨大的荧幕。

    两边的荧幕，一边滚动播放着应聘人的资料信息，另一边排列着参加人才秀招聘的企业或者家族，大多都是蓝明星赫赫有名的存在。

    陈咬之找了个座位坐下，心无旁骛，继续上网看一瓢酒的新闻，就听周围响起了热烈的讨论。

    热烈的讨论里，陈咬之听到了自己的店铺名。

    有些茫然的抬头，发现右边屏幕的最下角，赫然出现了1848红酒铺的名字。

    那店名挂在一堆声名赫赫的企业中，就像让你做一道选择题。“中国，美国，俄罗斯，铁牛村”，请选出其中不同的一项。

    陈咬之扫了一圈会场，看到站在舞台旁报名处的肖柯爱。

    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陈咬之走了过去。

    “怎么回事？”

    “不是……还差一个人吗？我就想帮你报名。”肖柯爱迫不及待向老板展示自己的勤奋能干。

    陈咬之轻叹，还能责怪吗？自己收下的大娄子。

    “以后不是我吩咐的事情，你要做前先问我一声。”

    “喏。”可爱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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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忍一言不发的坐着。

    周围的竞聘者像飞蛾，朝着金主明灯飞去，挥动翅膀感受光和热。他则是明灯光圈外的野草，悄然静立，孤独的在黑暗中摇曳。

    “呵，林忍啊，怎么，又来招聘？”一中年满脸戏谑道。

    林忍没话。

    人才舞台的签约固定是一年，一年后双方各自决定是否要续约。

    林忍七年前第一次参加人才秀时，还是很受追捧的，不少企业为其爆灯，他没有选择开价最高的，而是选了自己最喜欢的一家，从事机甲制作。

    然而这家企业没有与他续约。大概他们发现，七级异能或许很高亮，却没有实质作用。

    第二年，依然不少企业为其爆灯，也没有续约。

    第三年，光景依旧。

    第四年，只剩两家企业为其爆灯了。哪怕是新参与的企业，也发现林忍有异常。年年出现在人才秀，也意味着没得到任何一家东家的挽留。

    七年，他已经成为级异能者。他是这个舞台的常客，然而当常客并不光鲜，反而俯仰皆是嘲讽。身边所谓的人才换了一批又一批，偶尔又见老面孔，也是因为薪资不满意，另攀高枝。

    他想找伯乐，可他自己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那匹千里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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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咬之被安排坐在了考官席，就在观众席最前排，单人红色皮沙发，旁边还有一按键器。陈咬之想起了穿越前装逼至极的招聘节目，内心长叹一声。

    其他红沙发上坐着的，都是蓝明星商界大佬级人物。不约而同把视线投向陈咬之，这个新来的年轻人。

    有大佬以为陈咬之是背景雄厚，来蓝明星开疆拓土的富二代，结果输入红酒铺的代码，看到店铺资料，顿时一阵无语。

    这年轻人为何能如此淡然的坐着？不是没皮没脸，就是精神有毛病。

    作为一排人里最突兀的存在，陈咬之倒也看得开。

    与其费劲口舌去解释事情缘由，不如看开一点，熬过这场人才秀。反正也不会有应聘者选他。

    既来之，则安之，陈咬之的心态向来很好。

    人才秀精彩非凡，高潮迭起。

    怀里的成语君看得津津有味，四条短腿时不时蹦跳。陈咬之也抱着一种娱乐心态围观。

    异能者的展示很出色，不同的异能对于陈咬之，有种看科幻片的感觉，远比手撕鬼子，□□掏手榴弹都要绝妙。

    此时上场的一名九级驯兽师，带了两只九级异兽，全场轰动。正常的九级驯兽师通常能驯服一只九级异兽，能同时控制两只并且展现得游刃有余，也难怪整个考官席同时亮灯。

    不，还有个例外，陈咬之。

    人才秀至今，一次都未爆灯。

    通常有这种待遇的，一定是条件极佳，高岭之花般的企业或家族，才子们趋之若鹜。

    陈咬之这种是特例。不过他也算有自知之明，旁边不是高岭之花，至少也是精致盆栽，他这种丢在土里随便长的大葱就不添乱了。

    九级驯兽师被蓝明星知名度最高的佣兵团签走了，下一个选手下场。

    “我叫林忍，级篡改异能，效用是更改所有物体表面信息。”

    极为简短的自我介绍。

    陈咬之看着来人，个字很高，麦色的皮肤，浓眉大眼，看起来青春活力。若一定要在外貌上挑毛病的话，这人的眼神极为冰冷，寒彻肌骨的程度，冰冷中又有一种坚毅和信念。

    青年的展示很简短，一凝眉一闭眼，只见身后“蓝明星人才秀”几个字，瞬间变成了“我叫林忍。”

    这个表演，的确不如前面精彩，场中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陈咬之等着周边爆灯，却没听到回响。有些好奇的左右张望一番，发现这些大佬们皆是面无表情。

    这表演是无聊了一点，可好歹是级异能者。

    舞台陷入了一片尴尬的寂静，像是一碗山珍海味的浓汤被众人分食殆尽，剩下空荡荡的瓷碗，无人再下瓢。

    这种尴尬持续了近三分钟，一直到身后观众席传来窃窃私语。

    “这异能，有和没有没差呀。”

    “嘿嘿，你是不知道，这人都已经来七次了。这异能真有用，以前的企业不和他续约？”

    “以前听会有异能者混得不如普通人，我还不信，现在算见识到了。”

    “可是有级异能，也意味着有高级精神力，可以从事很多精神力职业呀。”

    舞台的尴尬还在继续，青年原本寒冽的眼神反倒淡了些，然而并非寒冬过后的暖春，反而显出一种虚无的空洞。

    串场的主持人一直话不多，始终在场边等着有人按灯。见的确要出现人才秀创办至今，无人爆灯的新记录，才施施然走上台。

    主持人轻咳了一声，举起话筒。

    “看来我们林忍选手没能得到招聘者的青睐，有些遗憾，那……”主持人顿了一下。

    一般而言，每个选手签约成功，舞台下方就会伸出一皇冠形状的签约座，求职者和招聘者当场签约，合影留念。

    第一次出现没有签约的情况，主持人一时思绪浑沌，不知如何安排。

    “砰。”台下爆了一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