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请君入瓮

A+A-

    第四星域。孤林星。

    正是夜深雾浓, 临时搭建的营地内万籁俱寂。第一军已经撤离,只有第九军的援军还在等待他们的首领归来。

    一身黑衣的男人靠坐在房屋的窗边, 窗外营地的灯火在他身上,在地上留下了消瘦的影子。那影子被临时搭建的狭屋子所挤压,不满的散发着戾气。

    男人盯着影子,神情狠厉。窗外的灯火轻轻晃荡,影子也瑟缩了几下, 仿佛被男人的怒气所波及, 企图避开锋芒。

    桌上一台手掌大的金属仪器忽然闪起红光, 在这没开灯的屋子里忽明忽暗,略显诡异。

    黑衣男人蹙眉, 走上前,开仪器的某个部件, 半晌, 一段文字投影到桌上。

    “范映然并非真心想放走杜康, 而是算在其回程途中下手, 并嫁祸星际海盗, 既不得罪联邦, 又铲除眼中钉, 一举两得。他的计划是……”

    男人读完整段文字, 闭目养神片刻,将仪器的接收器部位用力捏碎。

    他低着头,思索这段情报的可信度。

    这段情报显然是在第十军的人发来的,他只听过第十军内有内应, 但具体是何人,他一无所知。这仪器是专门定制的,只对匹配的发射器有反应,而此刻能接收到信号,他猜测,应该是有民营飞船经过孤林星附近,且发射器一定在飞船上。

    他踟蹰良久,开联邦星际网,发送了一封邮件。

    ==

    第九星域。

    精致的包厢内,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觥筹交错,房间内还有数个浓妆艳抹的男女,白玉般的柔荑在男人们身上游走。男人们一边高谈阔论,一边肆无忌惮的享受。

    “季域长,我听被抓走的杜康又要放回来了?”

    “据那个第十军特别怂,这是向联邦示好吧?话那第十军据是军部的丑闻,你可曾听闻?”

    “谁管军部那些龌蹉事,不过话回来,杜康还是挺靠谱的,他如果回来了,第九星域的安全就不用担心了。”

    两个醉酒的中年男人两坨熏红,一唱一和仿若市井八卦妇女,惹得第九星域域长季幽商的脸色瞬间暗了下来。

    副域长张题不着痕迹的断那两个酒精上脑的男人。季幽商多不待见杜康,有点眼力劲的都能感觉得到。在季幽商面前夸赞杜康,岂不跟在别人坟头放鞭炮一样惹人嫌。

    域长季幽商依旧保持着不着痕迹的笑意,看起来和善可亲,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他这般表情下的烦躁。

    手上的认证器闪了闪,季幽商假意酒醉出门透气,从酒席间离开,来到一四下无人的僻静处。

    点开,看完消息,季幽商复杂。

    良久,他回了信息。

    “消息可靠?”

    对方答复速度极快。“乌老的人,应该可靠。”

    “也好,如果能弄死杜康最好不过。如果弄不死,你不妨也出点力,务必斩草除根。”

    这回对方过了很久才回复。

    “我会关注事态发展的。”

    季幽商盯着消息,冷笑一声,很快答复,“别跟我你心慈手软了。切记,第一,杜康不能活着回来;第二,尽快把第九军元帅的位置拿到手。时不我待,切莫再错过良机。”

    ==

    第四星域辐射区与无主星域的交界处。

    飞船停泊在群星系一隐蔽处,杜康特地探查一番,找了出没有醉劫花的地带。

    然而这片星域,没有醉劫花生长的地方都特别荒凉,地表千疮百孔,仿佛数以万计张开的嘴,翕动的嘴唇吐出最哀婉的曲调。

    “阿之,这什么鬼地方呀,阴森森的╭(╯^╰)╮。”成语君一副唉声叹气的表情,十分惹人怜爱。

    陈咬之正盘腿坐地上整理储物手镯内的物件,看短腿一脸深闺怨妇样,一把搂过对方,盘在腿上按摩。

    这些日子为了方便,委屈这家伙变回书籍模样,还只能呆在狭窄密闭的背包内。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柯基仿佛都瘦了一圈,皮毛也没有往日油光可鉴。

    陈咬之:“我们要在这呆上几天,等杜康把事情办好就出发。”

    成语君:“办什么呀?╭(╯^╰)╮”

    陈咬之:“敌人太强大,要避避风头。”

    成语君:“孟子曰: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成语君这话时,背景画面自带炎炎烈火。陈咬之看着瞬间恢复元气的成语君,一时间哭笑不得。

    “我你成日圣人曰先人云,都是些白头老朽的,就不能学习点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吗,实在不行资本主义糟粕文化也行,我们与时俱进一些。”

    成语君被揉得舒坦,嘤嘤了两声,倒也不反驳陈咬之。

    “在做什么?”身后传来脚步声。

    陈咬之没回头,顺口道:“整理些物件。”

    杜康盘坐到他对面,不客气的从一地杂物中挑出一瓶包装精致的红酒。“这不会又是价值连城的特殊红酒吧?”

    陈咬之:“普通红酒,新品,我亲自酿造的。”

    “那确实价值连城。”

    杜康着,身体不着痕迹的往陈咬之身旁蹭了蹭,一瞬间,两人的大腿交叠在一起。“我以前听过一句话。最美妙的时光,就是酒在桌上,你在床上。其实我觉得,都在床上其实更美妙。”

    杜康的尬撩并未成功,陈咬之面不改色:“元帅真是闲,这逻辑不通的话情感语录就少看点吧。”

    杜康侧着头,看着身旁人,眼神缱绻。他有时候也好奇,为什么这人什么表情都能让他如此心动,无论是少见眉飞色舞,还是惯常的镇定自若,以及此刻这般面无表情,耳根却泛着微红。

    没再得寸进尺,杜康转移了话题。“范映然,刘裘对秋山慕并不相识,只因秋山慕是范映然的心魔,故而拿他做引,来驱动范映然的行动,这话你信吗?”

    陈咬之点头:“信。”

    杜康:“你猜猜看,驱使刘裘调拨范映然和联邦关系的,是谁?”

    陈咬之:“我猜不到。”陈咬之了句实话,且不他并不了解联邦高层的暗流涌动,你就是明着名字,他也未必认知。

    杜康:“刘裘他也不知道,只知道是一老者,以他父母兄弟的命相逼,要其替他办事,其余一概不知。你信吗?”

    陈咬之:“信。”

    杜康:“你怎么什么都信?”

    陈咬之:“我不信是能时光回溯还是天翻地覆?”

    杜康:“那你觉得,范映然会原谅他身边背叛他的人吗?”

    陈咬之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杜康,良久,轻笑一声。“跟我话不用这么拐弯抹角,你其实就是想问我,能不能原谅背叛,对吗?不用在前面加上不必要的主谓宾。”

    杜康抱过陈咬之腿上的柯基,揉着胖狗越发肥硕的蜜桃屁股。

    陈咬之:“背叛总是一个客观事实,无论其原因是如何哀感天地,万不得已。不是当事人,没有权利评价是否值得原谅,毕竟,感情的事情永远冷暖自知。”陈咬之顿了顿,继续道:“你其实猜到了,设这个局抓到的会是谁了?”

    杜康:“或许抓不到呢?亦或者是你我都不认识的人?”

    陈咬之轻叹一声,专心整理起地上的杂物,不再言语。

    ==

    一台青灰色的机甲降落在了群星系上。

    天空忽然下起细雨,这片星系上的雨是红色的,在了随处可见的醉劫花上。鲜红的花瓣被落一地,混着血红的雨,满地愁红。

    机甲上的人看了一眼手中认证器上的信息,眸色暗了暗,跳下机甲,戴上防毒鼻塞,又取了个隐匿异能的能量球,而后将机甲收回了空间钮。

    男人行走在泥泞的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红色花泥将他的裤脚浸出一层红。男人倒也不恼,如风的步伐里透着和天气不符的轻盈。

    手中的探测仪闪了闪,显示生命迹象就在不远,男人微眯起眼,又用了一个隐身异能的能量球,而后四处张望。

    很快,视线里出现一台星舰,有些陈旧,像从星际回收厂捡了些部件拼凑起来,从头到尾透着一股霉味,尤其在这心烦意乱的雨天里。

    男人却笑了,看着手中的探测器,确定所有生命迹象都在那艘星舰里。

    他走到星舰外,试着推开一扇舱门。星舰的能源系统似乎被毁坏,亦或着能源耗尽,压力装置失效,男人只能用蛮力将门开。

    探测器上的生命迹象依然微弱,显示着里面人的情况不容乐观。

    男人走进星舰,顺着探测器提示的方向,绕过一条又一条长廊,最终,停留在了一间宽敞的会议厅内。

    会议厅的装潢和星舰的外表一般,年久失修,只有淡青色惨淡的灯光。金属墙壁的墙皮翘起,微卷的金属片仿若是蛇蜕下的皮,带着一股衰败和阴森的气息。会议厅的皮椅横七竖八,皮垫干裂,秃了一片一片,像是斑驳的树影。

    然而这些,在男人的眼里都是虚无,他的视线落在了正中央皮椅上,瘫倒的青年身上。

    那是一张令全星际男女趋之若鹜的脸,他不得不感叹,上天生而不公,有人就是长得好又有能力还得人心。不过这都不重要,因为死亡面前人人平等,任你生而在世万般潇洒,死后都是一具残尸三寸方盒。

    其他皮椅上还有其余人,男人不在意,他径直走向正中央的皮椅。

    “元帅,元帅?”男人撤去了隐匿异能,声音急迫的呼喊着身前人。

    没有回应。

    男人盯着那张举世无双的脸,举起手中的探测仪。

    探测仪显示,房间内有微弱的生命气息,是附近皮椅上那些人的,不过也是苟延残喘。而正中央的人,早已没了生命体征。

    男人哀恸的喊着“元帅,元帅”,然而喊着喊着,声音开始走调,止不住的笑声从齿缝间漏出,越来越大声,最后索性破罐子破摔,仰天长笑。

    “杜康啊杜康,你也有今天……”男人边笑边慨叹,笑声像是在刀山火海里滚过几遭,充满了千锤百炼的刻薄。

    “真的是你啊,艺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