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好看吗?
顾皎本科和研究所, 读的电气工程。
家长和老师都好就业,能挣钱,必定过上康生活。
穿书后, 她夜夜哀叹, 自己的专业在这儿简直就是废。怎么就没多看点儿杂书,学习作肥皂,做□□, 烧红砖,制玻璃,基础建设搞起来。可这地儿农业生产力低下, 无法保障吃饱的前提, 那些挣钱的法子都事空中楼阁。
因此, 她只好略学点儿现代取巧的模式。譬如, 收过路费。先将发展生产的费用解决点儿。
主意是她婉转提出, 但如何落实和执行, 却要魏先生和李恒去干。毕竟吧, 人家手握重兵,又实实在在帮忙剿匪了。论如何收拾本地豪强,跟恶人交道, 比她经验丰富。
买路钱,意思意思,出点儿。
魏先生当即便称赞她, “夫人秀外慧中, 真乃将军的福气。”
“先生才是将军的福气。”顾皎趁势示好, “顾皎若能得先生指点一二,受用终生。”
那老狐狸,就笑,完全不接着话茬。
顾皎十分想呸他一声,这种王八蛋,若要是碰上个更适合李恒的女子,他能立刻面不改色劝他娶二房。
顾皎领着柳丫儿回家,路上问,“你和崔妈妈怎么玩的?”
“妈妈带我点灯笼,数钱给那些匠人。我数错了一回,少给了人家一千钱,妈妈发现后追上去补了。我吓死了,以为要挨骂,结果妈妈给了我一把糖。”柳丫儿亮给她看,“这是珰珰糖。”
珰珰糖,一大整块,需要货郎用刀敲散,发出玎珰的声音。因此而得名。
顾皎选了块的放口中,比麦芽糖清甜好吃许多。这崔妈妈,确是个正派人,比魏先生实诚太多了。
“崔妈妈真好。”她道,“又周到,又和气,连对咱们柳丫儿都很大方,对不对?”
柳丫儿点头,自己也吃了一块糖,“剩下的和姐姐们分着吃。”
入得院子,海婆在门边观望,急切地问,“夫人,如何?”
她摆手,道,“夫人出马,当然没问题了。”
柳丫儿骄傲道,“崔妈妈和魏先生对夫人可好了,用了夫人选的灯去点彩,本来还要留我们吃午食的。”
“怎么没留下来?”海婆忙问。
“回来让勺儿做好吃的啊。”顾皎道,“身体好了,胃口好了,趁过年的功夫多做些吃的。我看先生那处陈设,看起来十分简单,其实全都是好东西。如此想来,他对吃应该也颇有心得,琢磨琢磨给他做点好吃的——”
海婆略有点遗憾,但明显放松了很多。她愧疚道,“夫人,老婆子知道错了,以后定不擅作主张。”
“含烟呢?”她看了看回廊,问道。杨丫儿和勺儿在厨房里忙,含烟不见踪影。
海婆面色难堪,答不出来。
“怎么了?”顾皎拉开披风的绳索,“她没事吧?”
海婆骂了一声,半晌才道,“夫人和柳丫儿刚走,她就要死要活的。一错眼没注意,吊窗户上了。”
顾皎惊得半死,上吊了?她‘啊’了一声,立刻道,“救回来没?”
“当然救回来了。”海婆看看不错眼盯着她的柳丫儿,道,“柳丫儿,我和夫人话,你去那边吃糖。”
柳丫儿吃得脸鼓鼓的,又担忧又好奇,但还是跑走了。
海婆这才道,“将军那个事,我私下提点了她。她只垂头听我安排,怎么都可以。今将军恼了老婆子,她在外面也听着了,晓得攀附将军无望,立刻躲被子里哭起来。她就是故意的,其实不敢死,晓得将军那边靠不上了,来讨好你。也是仗着年轻好看,不闹腾一番,显不出她高洁来。”
顾皎没吭声,也没阻止海婆往下。她在此间生活了近五十年,本就是当做下人培养,也早习惯了这般生存模式。
“夫人,你睬她,是给她脸了。不知天高地厚,不晓得自己身份的东西。且先晾着她,若过了今儿还不起来干活,干脆就送走。反正,将军也厌恶她——”
“生来的下贱胎子,还痴心妄想起来。当自己是个人?”
这就有点刺耳了,顾皎觉得难受。
含烟年纪还,没彻底成逆来顺受的样子,内心还有些或许叫做“贪念”的美好希望,也还有残存的自尊。她这般,即便是故意上吊做个姿态,只怕也是给自己求个生存的机会。
若真按海婆所言,把人给弄出去了,她还能活?
顾皎不是圣母,但眼睁睁看着一个美人儿凋零也不忍心。
她想了想,道,“海婆别这么,我留着她还有用。”
大约是经了这一遭,海婆多少有些信她的能耐,“按理不该多问,但夫人如何用她——”
“毕竟是个美人。”她笑一笑。
这世上,美,难求啊。
顾皎既然决定了药让含烟活下来,那就得管到底。海婆是个标准的下人,她全心全意维护主人的利益,为主人调理下人,压自尊心和意志力,使之成为彻底的奴隶。
那么,她必定会在事上为难含烟,磨损她的心智。譬如,罚跪,当面责骂,不给吃饭,或者其它龌龊之事。
因此,她先回房换了大衣裳,又拆了簪环,早早出去等着吃午食。
果然,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海婆已经回厢房,里面隐约传出她责骂的声音。
她略皱了皱眉,得想个办法把她弄外面院子去才行。她走过去,隔着窗子问,“海婆,我想给将军做几套衣衫,前儿从箱子间找了些布料出来,感觉还不太够。你去开一下库房,再找些出来。初二回平地,咱们去庄子上住一段时间,正好做起来。”
海婆立刻应了一声,开门出来。
尔后,里面极安静,似乎听不见含烟的哭声。
顾皎站了好一会儿,里面才极不容易地憋出一声抽泣。她摇摇头,很干脆地推门进去。
含烟的隔间在最里面,她原本躺在床上,听见声音后立刻坐起来抹眼泪,见是顾皎后更是脸发青。
“夫人——”可怜兮兮。
美人真是天生的,那浓密的眼睫毛被眼泪湿润成一束束的翘起,眼眶有些微微的红肿,但更衬得一双眼睛湿润晶莹。
顾皎感叹,若自己是个男人,怎么舍得含烟受委屈?
“坐着吧。”她道,“好好一个美人儿,怎么哭成这样了?”
含烟抖了一下,似乎十分害怕。她急忙滑下床,给顾皎拿椅子,自己麻溜地跪在地上。
上下关系,顾皎看见她腻脂般的颈项上,一条又红又肿的勒痕。
对自己下手也蛮狠的。
“别跪,去找个几坐下来。”顾皎收搭在桌子边缘,眼睛四下看。
窗台擦得十分干净,上面放了个瓷瓶,插了巴掌大的一枝红梅;妆台整整齐齐,两个水粉盒子,一个妆盒,虽然东西不多,但看得出来日常使用很精心。
顾皎自己活得粗,在物资极其丰富的现代,常年也就几样水和乳保脸面。再加上日日埋头在实验室,身边都是不修边幅的理工男,根本也想不到去买个什么花。
含烟是个典型的,有生活情趣,对自己有期待的美人。
“夫人——”含烟怯生生的喊。
顾皎这才发现,自己又走神了。她笑了,清清嗓子道,“哎,我又胡思乱想,走神了。”
含烟再抖了一下,紧手紧脚地贴在几上,动也不敢动。
“你别太紧张,吓自己吓得要死。”她问,“活着不好呀?有什么难处不告诉夫人,亏不亏心?我记得你上次家里还有老娘,几个兄弟姐妹,就不想想他们了?”
银珠子立刻又滚落下来,从大大的眼眶直落尘土,不沾任何一丝脂粉。
“夫人,对不起,是我鬼迷心窍了。”
“你们陪我来这府中,本身也不是享福,是吃苦,我岂有不体谅的缘故?同样是女子,你的难处我晓得。”顾皎忍不住又给李恒扣个帽子,用外部威胁来化解内部矛盾,“将军——”她顿了一下,“不你们,我也经常吃他数落。咱们都摸不准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时时刻刻心吊在半空中。你且看,海婆是不是已经被嫌弃两回了?”
含烟若有所思,微微点头。
“你们跟着我来将军府,就是我的人。我若是护不住你们,是我无能;可若是我的人莫名其妙没了,将军的嫌弃更深,所有人恐怕都得跟着倒霉。”顾皎看着她道,“死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觉得呢?”
含烟垂头,面红耳赤。
“含烟,你自出生到现在,可曾自主过?”顾皎问。
含烟怔了怔,回答不出来。
“你既不曾自己做过自己的主,那错从何来?又是什么样的错,让你活不下去?”
含烟呆呆地看着顾皎,眼泪流得更凶猛了。
顾皎拍拍她的肩膀,“我知道你难受,这两天在房中休息。饭菜柳丫儿会给你送来,大年的时候给你一天的假期,你且回家和父母团聚。不过你始终要记住了,你是夫人的人,夫人没嫌弃你,夫人没你错,你便没错。懂吗?”
含烟用力点头,直接跪下去磕了三个头。
顾皎将态度放出去后,便回了正房。
午食的胃口不是很好,略吃了半碗米饭,喝了一碗汤便不行了。她回屋躺了会儿,不太睡得着,便干脆爬起来。
海婆收拾出来的布料和顾皎昨夜找出来的,全堆在榻上。她翻着看了一些,感觉做衣服的活儿只好靠杨丫儿,或者外面找做衣服的师傅。
乱七八糟想了许多,等到半下午的时候,院子门被敲得山响。
柳丫儿跑着去开门,有个黑脸的兵甲绷着声音道,“将军要回来吃晚食。”
完,人就走了,仿佛后面有凶猛的野兽在追逐。
柳丫儿先是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后马上跑回去,大叫道,“夫人,将军要回来吃晚食,让咱们给准备好吃的哎。”
顾皎立马从里面探头出来,笑嘻嘻道,“你刚才喊什么呢?”
“刚才有个好高的大兵,木头呆子一样,将军要回来吃晚食,然后就跑了。”柳丫儿圆脸通红,“夫人,肯定是将军派人回来的哇。”
海婆也忍不住从厢房走出来,“真的?”
“真的。”柳丫儿提高声音,“勺儿姐姐,咱们晚食开宴席呗。你不是你能做好多好吃的吗?还有夫人,你的那一口好菜呢——”
顾皎忍不住‘呵呵’笑起来,撩了撩袖子,很爽快道,“好呀,咱们今晚上就来个八珍八脍吧。”
笑声飞扬,整个院几乎立刻活了起来。
这不就,主动来了么。
25
李恒刚一踏入院子,各种复杂的香气便冲入鼻腔。
又摆宴席?
还没等他将眉头皱起来,顾皎已经从躺椅上站起来。他这才看见,丫头将躺椅摆在靠院门口的廊下,似乎专等着他回来。
她开口便是笑,“将军,回来了?”
他抬眼,她笑得也太过了些。他再看看她后方冒出白烟的灶间,原本只为方便熬药,彻底成了厨房。
顾皎显然注意到他的量,解释道,“今日吃的是米饭和炖菜,还有一道羊汤。将军吃得惯羊肉吗?勺儿弄得很好,一点膻味也没有。”
殷勤便是掩饰,掩饰便是心虚,心虚便话多了。
“可以。”他拨了一下披风,往里走。
顾皎的眼珠在明亮的眼中滑动,“将军是不是又要嫌我奢侈了呀?这回没有哦,我分了一大半给魏先生和崔妈妈,当年菜的。”
李恒道,“崔妈妈有安排年菜。”
“崔妈妈的安排是她用心,我送过去的是给他们道辛苦。”顾皎粉色的嘴唇已经恢复滋润,整个人看不出病气,显得有精神许多。她并不停口,继续道,“崔妈妈感谢,还要专门办个团年饭,也要做好吃的给我们。校场那个做大锅菜的师傅,其实最擅长做年菜,是不是?”
李恒觉得有点烦,叽叽喳喳,跟个鸟一样。他一言不发,径直入了正房,抬手就要解开外袍。不想,顾皎特自然地伸手过来帮忙。他偏了一下,她紧跟着偏一下。
他看她,她就冲他笑,“我帮你解衣服,换件轻软些的好吃饭。”
他没动,任她去了。
白软的手指,腕骨细瘦得一折便能断掉。力气也太了些,居然险些拉不开绳结。
好容易脱了大衣裳,换外袍,顾皎连喘息也粗了。
李恒别开她,将披风丢衣架上,自去换外袍。
顾皎又做了热巾子来,供他擦脸擦手。动作依然很生疏,热水溅得到处都是,难得态度不错。
稍微令他满意的是,终于没有其它人来烦他。
收拾停当,坐在书桌前看书。
门轻轻敲了两下,顾皎口中念着‘我来’,便去开了门。两个丫头托着热腾腾的饭菜安静地进来,摆好桌子后,又飞快地退了出去。
“将军,先喝碗汤热热身子。”她为他盛了一大碗汤。
李恒坐过去,“食不言。”
“懂。”顾皎顶上来一句,“还有寝不语,对不对?”
李恒看着她的笑脸,只觉自己做的一切全功亏一篑,而她脸上则刻下‘巧言令色’四个字。
顾皎知道李恒在量她,不过还挺开心的。
她认真吃饭,努力喝汤,努力保持优雅的姿势。
李恒饭吃得不紧不慢,但顾皎也看出来了,他对汤比较满意。吃一筷羊肉,换一口米饭,再夹一片蔬菜,然后卷些菜。肉菜均匀,绝对不挑食。一碗汤完,她立刻给加了第二次。
“够了。”他道,“饱食伤身。”
自制能力这么好,也是难怪。
她勾了勾唇,便停下来。
一餐饭吃得还算开心,唯一比较遗憾的是要喝药。
她捧着汤药的碗,对李恒道,“要是药汁子能做成糖丸的样子,就好了。”
“蜜丸?”他问,“先生倒是会做。”
“先生什么都会?”她好奇极了,“行军布阵,内政财务,卜医算卦?”
李恒点头。
“好厉害。”她毫无保留地称赞,这般人才,果然是十项全能,“怎么样才能学成那样子?”
“先生师从许慎,乃鬼谷先生亲传弟子。”李恒眼睛里有些光彩。
顾皎见他略有些骄傲的样子,又听了鬼谷二字,便晓得许慎是本书作者创造出来的一个牛叉人物。这鬼谷先生应是从鬼谷子化来的,最擅长的是纵横谋略,乃乱世中才得用的技术。眼下乱世,可不是这样的人最佳的事业场?可惜,她不知其中细节,更不能贸然接嘴。
李恒略等了一刻,没等到接话,大概觉得有些无趣了。他起身,又走到书桌边,继续认真看书。
顾皎咬唇,唤人进来收拾饭桌。她感觉略有些溃败,在内间来来回回走了许多趟。
丫头们在回廊上声地吃饭,做事,几乎没发出任何响动。
她要抱大腿,好不容易开了话题,结果一点也接不下去,太惨了。文化知识,得找个人靠谱的老师尽快补充。想来想去,除了魏先生外,再没旁人了。
她侧头看一眼,李恒坐得端正,看书的速度也快。若想要标记的时候,便自去取些温水来划开结冻的墨。
这么矜着,不是个办法呀,得想个招儿破局。
“将军。”顾皎走过去,心翼翼道,“许慎是谁?很厉害吗?我并不知道。”
李恒执笔相当稳,铁画银钩落在纸面,漂亮极了。他看也没看她一眼,道,“你不知道很正常。他乃鬼谷先生最后一名弟子,一直隐居在草庐中。直到花甲之年,卜卦算出乱主已生,便出山收了魏先生做弟子。”
她抠了抠手背,这就有点神话了。
“魏先生常许慎先生精通五门,他只学会了三门。”
“哪三门?”
李恒看她一眼,“你的好奇心重。”
何止有点重,基本当在听天书一般。不过,她立刻上甜言蜜语,“我自被养在龙口平地,连河西郡城也没去过,见识少。将军十四就出征,驰援奔袭几千里地,我实在好奇。能不能,讲些给我听听?”
李恒便放下书,道,“想长见识?”
顾皎点头,“如果可以的话,将军能多教教我吗?若是将军不得闲,我自去求先生。”
“倒是会顺杆爬。”
真是夸奖了。
顾皎的导师也了,她别的有点没有,但心特大,脸皮特别厚,还最会抱大腿。
她眨眨眼,“不想丢将军的脸。”
他状似无意道,“你的病,好了吗?”
顾皎挺直了腰,道,“好差不多了。早不发热,身体也清爽,嗓子偶尔有点痛痒,但不碍事。”
李恒点点头,“大年前夜的灯楼会,一起去吧。”
顾皎看着李恒,李恒却重新捡起书,再不看她。她忍住要出声的笑,压着嗓子凑近了问,“将军要带我去吗?真是太高兴了,我一定会去。啊,到时候去的人肯定会很多,对不对?”
如此,还真得好好装扮一番呀。
平日穿的衣裳,以暖和为主,又厚又重,仿佛孩子穿了大人的衣服。要出门就不一样了呀,那些守官家的夫人和姐,各路豪强亲眷,五光十色得很。
“确实很多人。”李恒答了一句。
顾皎就有点慌张了,她道,“那现在就要准备起来了。只两天时间,将军的衣裳,冠,靴子,还有我的——”
她直起身体,丢下一句‘我去找’便跑箱子间去。
李恒原地看了会儿,视线挪向床边榻上堆满的各种布料,又看向一旁香炉缭缭而起的白烟。这屋子本是他的住处,只有简单的床和一两个衣箱,自她来了后,变得实在陌生。到处都是女人的痕迹和味道,她将他的生活搅得一团乱,梳子上一两根柔软的黑发,箱子间里撒的香粉味道。
魏先生顾皎有大才,会是一个好妻子,当敬爱她;崔妈妈,顾皎年龄,身体弱,看了一肚皮的书,恐怕也是多思多伤的,最好不要令她积郁。
他们,其实都看错了她。
年,过年,从来都是年关难过。
他转身,收心,继续研究《齐民要术》。
只屋中多了个女人,怎么都无法安静下来,各种细微的声音传出来。她在内间和箱子间来回走,开箱子,拖动巨大而沉重的衣物,似乎还掀起了地毯。
李恒皱眉,不过是出一趟门,怎么兴奋成那样?实在沉不住气。
又是一声,似乎重物落地,尔后一声浅浅的呼痛,立刻又停住。那双会话的眼睛,应该含满了委屈。
他待要起身,又坐下去。
稍一刻,那人从箱子间去内间,坐上了妆台。各样首饰撞击的叮当声,开水粉盒子的声音,还有那种甜腻到呛人的味道。
这还让人怎么看书?
李恒耐不住,终于站起来,准备去院子里透口气。
“将军——”身后传来怯生生的一声。
鬼使神差,李恒转身。
顾皎一身水粉的薄外袍,腰间深青色的腰带;眉眼似乎新描了黛,被油灯照得分明;脸粉白,唇樱红色。她整个人站得笔直,手却有些不自在地拉着裙子。既羞怯,又大着胆子看他。
她拉开裙子,显出上面隐绣起来的百花,“将军,这样穿,好看吗?”
李恒沉吟着,没有回答。
顾皎有点慌张地低头,仔细量那裙子,“不好看吗?是不是要重新换一套?”
完,她丢开裙摆,去榻上抱了两件衣服出来,“我想着将军穿黑的肯定也好看,所以选这个粉来配将军。要不将军也换上,咱们一起站镜子面前试?”
战场上,机动诡变,状况频出。
魏先生李恒善用奇兵,虽出其不意,但若遇上坚兵不出或擅守之将,一击不成则易溃败。譬如这龙口,强攻虽易,要得民心却需精心雕琢。一味的奇诡,恐伤及自身。
李恒看着顾皎那欢喜忐忑却又期待的摸样,微微眯了眯眼睛,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淡淡一笑,道,“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