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陡然
身子落地的刹那,一颗心却陡然突地一下,似瞬间弹跳至半空中,再找不到落脚点。
“萧别,你怎么了”艰难扶起他,并肩坐下,一遍遍唤着,却得不到回应,惶恐似潮水,源源自心涌向全身。
心里抚着的,是他愈发苍白的瘦削面庞,我眼睁睁地看着,一丝丝殷红自他兀自微翘的嘴角悄悄溢出。
我抑制不住地惊叫,只是支离破碎地出声,却词不达意,恍若刚刚模仿人言的孩童。倔强而执着。
郑军医匆匆赶来,慌忙将我从萧别身边拉开:“还请殿下放,容老臣速速为摄政王诊治!”
我这才颓然放。
急急号脉之后,银针一根根扎进皮肤,军医脸上的汗却是越来越多。
“他怎么样了,军医?”我终于自惶恐中恢复,逐渐镇静。双眼依然紧紧盯着他的嘴角,不曾放松片刻。好像这样做,那里便不再有血丝溢出。
“摄政王的身体,早已被病痛掏空,实在是大限将至了”
郑军医的一句话,彻底让我定住了身,脑间恰似电闪雷鸣,须臾轰然而过。
“这几天,他又硬撑着布置了那么些事句大不敬的话,也只有王爷这样虎胆雄心的人,才敢跟阎王叫板,赢得这数日光景”郑军医抬擦了擦额上的汗珠,依然跪着回话。恭谨间,有一丝细细的哀伤:“还请公主,尽早做好准备!”
“务必稳住摄政王病况,急速回京!”
我看一眼车上的萧别,如是吩咐。
我当然记得,此前,他的最后一句便是,“我们就快回到京城了”
车驾一路取官道飞驰,终于在黄昏时分抵达京城。入城之后也不曾停留,按着我的吩咐,绕过闹市,径直去了摄政王府。
夜间的时候,萧别再次醒来。
醒来看到我在榻前守候,他并不惊讶,只是看着我,一直微微含笑。看着,精神竟似比在平城,要好许多。
如果,不是郑军医的那些话,我大概会以为,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慢慢好起来。
窗外不远处,荷塘里的菡萏已经盛开。王府中,多木犀水榭,一阵风过,便隐隐捎来一丝恬淡清香。
萧别的精神渐渐凝聚起来,除了脸色苍白了一些,几乎看不出病容。
“筱柔,扶我去荷塘那边吧!”他嗅了嗅空气中细细的淡香,突然对我。想了想,又补充:“还有澈儿,把他也接来吧”
“好!”
这个时候,我已经不会拒绝他的任何要求了。
吩咐了人下去一一照办。
很快,素弦便携了澈儿前来。不一会儿又有侍从找来肩辇,一路心地接了萧别向着荷塘过去。
我从素弦中接过澈儿。
穿过竹林,只见荷塘边上并排放了两张竹制的躺椅,其中一张密密地铺上了厚厚的毛毯。
他落座之后,我抱了澈儿,靠着他身边坐下。
侍从识趣退下。
轻轻伸出一只,握住他的指尖。
尽管隔了那么久,依旧自然而没有阻滞,就好象这个动作,已经在我梦中重复过千百遍一样。
他低下头,看我握住他的那只。微微愣怔。
有水落在我的上。
此刻,都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我们固执地厮守在一起,看夜花在月下盛放。原来,我们还可以靠得那样近。
泪水落了下来。
他睁开眼睛,安静看着我,神色温柔,眉心犹带一道皱痕,宛如刀刻一般。
等我的泪水慢慢在脸上汇聚成流,他用指尖蘸了蘸,:“筱柔,你哭了。”
“你看,这一池的菡萏,当年种下的时候,只是那么稀稀疏疏的几簇,如今,竟也摇曳满池了。”他轻笑着,拿掌摩挲着澈儿的笑脸。
犹在睡梦里的澈儿皱了皱眉,莫名竟“呵呵”笑着,回应起来。
萧别撤回去,像是做了一件很伟大的事情,神情骄傲且自得:“这是我的儿子啊!”
“在马车里,一路颠簸着,我却做了很美的梦。筱柔,你猜我梦到什么了?”他认真地看着我,语气不疾不徐,轻盈而淡然。
那是属于逸之的声音。
“我猜不到不如你告诉我,是什么?”我重新整理了澈儿的裹毯,微微失神。怎么会猜不到?人在最后一刻,依然徘徊不去的梦境,必然是这辈子过不去的心结。只是,猜到了,又如何?
他的眼睛流露出忧伤,只是一刹那的事。
一刹那的忧伤,逃不过我的眼睛。
我忽然为自己的冷静感到羞耻,这样的时刻,何妨陪着他再梦一场?
他很快调整过来,清了清嗓子,微笑:“我梦到,年少时,在上林苑纵马,天,那样蓝,几乎让人沉醉。你这个路盲啊,偏偏自诩聪明,一意孤行地向前。”
“是啊,那个时候,你明明知道我选错了路,却偏偏什么都不,任由我出乖露丑,遭父皇笑话,真正是坏透了!”我咯咯轻笑。
本来只是附和他,不曾想,这番话下来,连我自己都忍不住神往,仿佛又回到年少无忧的那段青葱岁月。
“你还好意思我?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姑娘,偏偏有那么多怪习惯,座下的马,若是没有香花沐浴过,你是决计不骑的。只是,苦了我们,每次你的马一出场,非害得其它马儿一溜地打响鼻不可”
“没有,不过是太子哥哥的马受了风凉才那样罢了,哪有你的那么夸张?”
两人笑笑,几乎把那些陈年的糗事翻了个遍。
渐至更深。
“再没有见过你这样的笑脸了。筱柔,多少年了,这是第一次。”他的脸上有淡淡的喜悦:“这么久,我眼睁睁地看着你,流泪,和欢笑,几乎为了身边的每个人。唯独不曾为过我”
心里有疼痛蔓延,渐渐不可遏制,齐齐聚集至眼中。
明明,只是敷衍他最后的那个梦境。
可是,为什么我还是落了泪?
“这些年,真是荒唐仇是束缚,不报难安,”看着我的泪眼,他又低叹:“我却忘了,情也是束缚,偏偏心甘情愿!”
“幸好,你又为我哭了这真好!”他微微笑着,阖上了眼睛。
怀里的澈儿,忽然醒来,嚎啕大哭。我的神智非常清晰――他死了。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一个萧别,那样可恶,让人忍不住恼火和痛恨。可是,也再不会有一个萧逸之,对着我微笑,和我话,温润似杨风拂面。
我一直知道这件事情,他会在这一两天内的任何一个时刻突然死去。可是,当这件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我却依然懵懂茫然,惶惶不知所措。
我抱紧怀里的澈儿,伸出一只,紧握着那个人的,试图留住他掌心中的一点余热,虽然理智告诉我,这样做,只是徒劳。
泪水,再次在我眼眶里打转。
良久,我才轻笑:“死得好。”
他,“筱柔,我们就快回到京城了”
你看,眼下确实回到了京城。只是,却不是当初好的“我们”。
他终是负了我,这个骗子。
他,“仇是束缚,不报难安;情也是束缚,偏偏心甘情愿!”
好多事情总是后来才看清楚,然而我们已经找不到来时的路。
萧别的后事,自有摄政王府的人去操办,然而,我还是以皇帝的名义颁了诏,着礼部多相协助,一应用品,但有或缺,着令内务司补齐。
其实,人都已经死去,这些繁文缛节本没有多大意义。
只是,我的澈儿需要这么做。
因为他与萧别,不仅仅是父子,还是朝堂上的君臣。
战事方歇,朝廷需要这种格外优待将士的方式,安抚人心。
忍不住低眉浅笑。
政治啊,我和萧别的经年辗转,源于斯毁于斯。没想到,临到最后,人都死了,我们依然摆脱不了此间桎梏。
深夜无人,只身携了澈儿至王府奠堂祭拜。
扶了澈儿跪下,哄着家伙认认真真地叩首三下。
我默默跪着,一张张地往火盆里投放纸钱,静静对他了很久的话。很多想,却再不会有会出的话。
逸之。
如果,没有那些变故,你会一直是那个宠我疼我的逸之吧,偏偏我们不能如愿;大火之后,我曾无数次地祈祷希冀,怎么样都没有关系,只要你还活着,只要还活着;只是,当你果真活生生地站到我面前,我又一次次忍不住咬牙切齿:你为什么竟没有死?
真是矛盾至极。
如今,你终于死了。
我,或许还在恨你,或许已经不恨。这些早已经分辨不清。那些爱呐,恨呐,突然间轻描淡写,再不复往日气力。
我难受得只想流泪。
仿佛一下子,我们都学会了宽恕,变得大度又从容。
死亡,竟不是最坏的结局
我还没有完,怀里的澈儿微微仰起他的脑袋,一脸稚气的看着我:“死什么?”这个孩子学话比较早,对周遭的一切都懵懂好奇,也顾不得句法拙劣,碰到什么都爱重复。
我猜,他可能是好奇,死亡是什么。
“死亡,就是,一个人从前所有做过的一切,好的,坏的,都一笔勾销”我。
“只是,你却再不能将他忘掉!”我看着他一脸茫然的脸,又。
这个人一死,他的所有过错,突然间就得到了原谅。你能记住的便只有他的好。而他,也再不会犯错,于是,记忆里,他就成了最完美的那个人。
“忘不了又怎样?他还会活过来么?”有纤细的女声突兀传来,饶是刻意低沉,仍旧打断一室静穆。
我和澈儿俱是吓了一跳。
“是你?”看到来人,我不由得惊呼。
“怎么,我来送送逸之,不可以?”袁采薇淡淡看我一眼,缓缓向前。
她,她来看看逸之。
逸之。
这么多天来,我再一次听到有人提起这个名字,抱着澈儿的蓦地一颤,似有什么狠狠在心上蛰过。
那年,他自西北回来,冷声宣布,自己是萧别。这会儿,他一死,倒是几乎让所有人都记起来,他本叫萧逸之。
我想到,数年前在梅园目睹他们的亲密,心里万分诧异,她这个时候过来,必是知道我和澈儿都在这里。
“你以为,他怎么会死?如果,他还想好好活着,怎么会这样轻易死去?”
“你,什么意思?”我像烫伤一样瑟缩了一下。
“我来,就是要提醒你记得,你是什么时候抛弃了他,伤害了他,让他在这个世界万念俱灰,连最后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这些话的时候,她并没有看我,淡然拈香,默默跪拜。
心里到底被她刺得难受,忍不住想要辩上几句。
细细一想,随即,忍不住低笑。
我和萧别之间的纠葛,不是外人简单一句,谁负了谁,便可以妄下评论的。尤其,今日还在他的灵柩前。
罢了,孰是孰非,这些与我似乎都变得没有什么意义了。
本来准备陪着澈儿,在这里守上一夜。
如今,她既在,我们,便回吧!
出了奠堂,意外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走近细看,竟是曾有过数面之缘的那个静慧师傅。
擦肩而过的瞬间,她冲我微微一笑。
这里日日作法事,她本来就与萧府渊源颇深,此时出现在这里,也是正常。
我点头致意。
旋即,转身离开。
回到宫中。
时间安安静静地过去,生活还是要继续。
然而心中还是会难过。也许习惯了就好,习惯了,就没什么了。我这样对自己。
摄政王一死,虽未改流年,却已是变了朝纲。
朝中自此再无摄政王一职,一应事务俱由大臣报至内阁合议,而后,送至乾元殿加盖帝
王印绶。陛下年幼,上阳长公主受先帝托孤,暂行监政。
西北军方面,唐运递上了摄政王的临终密折,由御林军统领顾端砚接替掌管,暂驻京郊。而御林军统领一职仍旧交还原任陈子放。
西北军一众将士竭力拥护萧别的安排,眼下安定人心为上,我自也是无法可想。好在是顾端砚,对于这个人,我倒是没什么顾虑的。
只是不知道萧别如此安排,用意何在。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每日里伴着澈儿平静度日,宫中也是一切照旧。守礼法,有秩序,平静无波。可是,只有我自己清楚,有一些地方终归是变了。
我每天都要做很多的事情分散注意,看奏折,作批复,一点点的用心。希望将来可以对澈儿有所帮助。
除此之外,我还让内务司从南方置买了数百尾锦鲤,一一放养在荷塘,没事的时候,便抱了澈儿一起喂饲。
然而,还是不行。
那个人活着的时候,我很容易就可以漠视掉。偏偏他死了,竟成了一个彻底的梦魇。我需要一再挣扎,才能让自己不要失去控制。
我熟悉他的笑脸和声音,竭力想忘记。那个名字就在我的唇边,却克制着自己不要出。
袁采薇,“我来,就是要提醒你记得,你是什么时候抛弃了他,伤害了他,让他在这个世界万念俱灰,连最后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其实,她本没必要提醒。
我一直神情恍惚着,生活在这种刻意营造的繁忙里,不能自拔。直到,不久之后发生的另一件大事,成功牵制了我大半的心力。
七月,正是一年中天气最热的时候。
澈儿趴在我的怀里,兴奋地盯着水下的游鱼,不时一阵欢呼。饶是已近黄昏,还是缠出了我一身的汗湿。
忙将家伙递给一旁的素弦。
转身的瞬间,恰好碰到荷塘边悄然站立的身影。
顿时一阵惊喜。
“二哥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让人通报?”我索性捏紧中的饵食,悉数砸进荷塘中,引得水中游鱼纷纷抢食。激起阵阵水花,清晰可闻。
澈儿在素弦怀里也是极不安分,扭着身子,循声探去,不时咯咯轻笑。
“没有事情便不能过来看看你和澈儿?”他自素弦中接过澈儿,将自己随身佩戴的玉佩摘下,递给他。
家伙立即安稳多了,转而关注里的新玩意。
“二哥,你太宠澈儿了!”我微笑着,表达我的不满。每次过来,二哥都会时不时地给澈儿带些礼物,其中自是不乏贵重之物。
“他是筱柔的孩子,二哥便多宠一些,又如何?”他微微扬眉,神情间尽是洒脱,认真地看着我,又:“筱柔,怎么最近愈发清减了是不是哪里不顺心?”
“瘦了吗?没有啊。”我转过身去,勉强开口。不自觉地,声音干涩起来:“一直呆在稼轩里,也没有饿着冷着,我能有什么不好?”
他不再看我,却是转身朝向素弦,声音冷厉。
“身为稼轩的女官,素弦,你来告诉我,如今,上阳长公主睡眠如何,饮食几许?”
怀中的澈儿似也被吓着了,憋着脸,半天没出声。
素弦从未见过二哥这般发怒的模样,片刻愣怔之后,忙乖觉地屈膝跪下,禀报:“禀殿下,这数月以来,公主每日必过三更之后,方可成眠,饮食也是勉强应付一二”
这个丫头,平日里看着灵,这会儿怎么光实话了。我只是饮食减了,睡眠不好,并没什么大碍,她得这般郑重其事,倒是叫二哥平添了担忧。
“多大的事,也值得你这般大惊怪的,”我忙冲着素弦眨了眨眼,拿帕子抹了抹荷塘边地石凳,坐下,开口掩饰:“二哥是知道的,入夏之后,我素来少食,失眠,必是要折腾一番的。如今又添了澈儿,看着清减了也是正常!”
素弦立即乖觉地接过澈儿,抱了下去。
“对了,二哥今日来稼轩,莫非还有其他事?”想了想,我忙又岔开话题。
二哥神色复杂地看我一眼,眼中的挣扎清晰可辨,似犹豫了片刻,才自袖中取出几份折子,面色肃然:“这里,有朝臣的数份奏折”
二哥是素来不愿意过问政事的一个人,到底是什么奏折值得他这样郑重地对待?我狐疑地接过其中最上面的那一份,打开,细看。
掠过数行之后,其中一句话赫然映入眼帘――“天子征伐,惟在元戎,塞外远夷,投诚慑服。今叩恳天朝赐降帝女,缔结姻盟,以期邦睦祥和,永息干戈于日后”
心头的惊诧再难抑制,我忍不住失声惊呼:“和亲?”
“是阿史那岚,我没想到,他到现在还存了这份心思,”二哥抬头望向不远处,眼中的怒火似将那里的几簇残荷灼烧殆尽,又递给我一份折子:“偏偏这次,左相也似糊涂了,竟上书声称,当于帝女中遴选适嫁人选,和亲突厥”
于帝女中遴选适嫁人选?
父皇只得我和青梨皇姐两个女儿,大哥亦只是留下了一个璇玑。如今,青梨皇姐早已嫁作人妇,璇玑尚且年幼。所谓适嫁帝女,便只剩下一个我罢了。
且不论阿史那岚的心思如何,只是,我想不通,左相,为什么要这样做?
强自敛住心中惊诧,不可置信地接过二哥中的那份,低头细细看下去。
“邦睦之交,贵在祥和惟有姻盟缔结,以期干戈永息”言辞迫急,偏偏句句在理,无可挑剔。
只是,这份字迹好是眼熟。
不由得再次凝神细看。
电光火石间,似有什么穿透重重云雾,愈发清明可见。
是了。
是那两样――母后遗留的血帕,迦叶寺往生堂中的挽辞――相隔于时间长河中的墨迹,在此刻,突然跌跌撞撞,交相重合在一起。
原来如此。
那方血帕上的送别诗――“微雨怜幽意轻风恨别情满城尽新绿不及杨柳青。”
落款是熙和三年三月,长安。
当时,我一直以为,长安自是指故都,是个地名。没想到,竟是人名。
那么,敢在迦叶寺公然题上“死生契阔,与子成”的,自然也是这个“长安”了。
捧着这份奏折,双竟无法自持地微微颤动。
这样惊天的秘密,来得如此突然。
一个让母后,至死都恋恋不忘的男人。
一个毫不避讳,敢公然在皇室宗庙,表达自己对先皇后情思的男人
一切,似隐约有章可循;一切,又纷乱似毫无头绪。
“筱柔,你怎么了?”见我这样,二哥似是极为不安,忙轻轻扯我的衣袖,打断我纷杂的思绪。
事关母后名节,我怎么能轻言?
忙扯出一个笑脸,看向二哥:“没什么,筱柔只是觉得,左相的字,倒是别有风骨”
我的谎言如此拙劣,对方又是从伴着我长大的二哥,怎么会看不出来?
只是,他并不曾追问,只是狐疑地看了看我,笃定开口:“筱柔放心,不论是谁,若是再敢主张帝女和亲的,先得过了我李宗谕这一关。”
神情间莫不是让人动容的紧张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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