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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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映真听了他的安慰, 终于冷静了一点。

    也是,再怎么施压,要推倒众人心中的信仰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按段工的这个意思,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开始拆,我们可以先静观其变,如果真的要拆, 我们再想办法阻止?”

    “你也觉得应该阻止吗?不会觉得我不自量力?”池映真惊喜地。

    “因为我也不希望仰光寺被破坏。”

    池映真突然想到, 前世的孟越潇因为英年早逝,没有看到这千年寺庙被焚为灰烬的一幕, 不然还不知道会有多痛心。

    “嗯,我们要一起保护好仰光寺。”

    ……

    夜校早早地放了寒假,到了腊月二十那一天,工地也放假了,意味着结束了旧的一年的工作,要直到过了年以后才会重新动工。

    池映真和孟越潇回了关村,寒冬腊月, 地里也没什么活计,大家都在家里享受一年来难得的闲暇。

    董佳的双胞胎儿子已经八个月大了, 已经会在床上爬来爬去, 自己坐着也能抓着玩意儿玩好久, 比起未满月的时候可爱了很多。

    家里有孩子,一家人在家的时候就喜欢围绕着孩子事儿,待在屋里躲避冬日的严寒时,也喜欢看着孩子们萌萌地在床上摸爬滚的样子。

    曾兰花看着董佳的孩子, 就忍不住旧事重提:“映真啊,真不是妈催你们,只是你们结婚也有一年了,怎么还是没个动静啊?”

    “妈,这事急不来,就顺其自然吧,再了现在有了孩子反而不好带。”孟越潇抢着替她回答。

    “哪有什么不好带的,我帮着带不就好了?”

    “孩子多了怕您带不过来。”

    曾兰花翻个白眼:“带两个也是带,再多带两个也是带……到这个,你们该不会是因为不想带孩子才一直不要的吧?特别是映真,别是怕影响上学不要孩子吧?”

    “怎么会呢,妈,”池映真连忙,“要是怀上了到时候请假就行,老师能这样学生也是这样,没什么不一样的。”

    “既然诚心想要却一直怀不上,那就是身子骨不好了,”曾兰花上下量着她叹气,“听有种药吃了不但能怀上,还保怀男孩儿,映真你要不要试试……”

    “啊,我突然想起来和王芳约好了,瞧我这记性,差点给忘了。妈我先走了啊。”受不住,受不住,还是先溜为敬吧。

    曾兰花虽然是隔着冬天的大棉袄量她,然而她却觉得有种被人扒光了直接盯着看、甚至直视子宫的羞耻和厌恶,特别是在场还有这么多人,就这么大剌剌地往外……

    “她什么时候和王芳这么好了?以前不是一直关系不好来着?”曾兰花疑惑地。

    “也就这段时间吧,妈我先回房间了。”孟越潇也走了出去。

    董佳低着头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转瞬即逝,曾兰花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

    池映真出了门,漫无目的地在村子里走,冷风飕飕的,让她时不时拉一拉衣领,免得寒风从脖子灌进来。但这么一来手就得伸出口袋,不一会儿就变得冰冷,手背上满是红紫色的毛细血管。

    她当然不可能和王芳有约,事实上她对王芳还挺愧疚的,没事都不想和她碰面,无他,只因她去了县城之后,喂猪的活儿就只有王芳一个人来了。

    村长倒是有意再找一个人和王芳一起做,只是支书那边就盯着村长想抓他辫子,之前本来就是两个人一起的倒也罢了,要是现在再另找一个,怎么看都像是为自己女儿动用私权。

    然而巧的是,整条路上都没几个人,偏偏王芳就这么迎面走了过来,她想躲都躲不开,只好硬着头皮上前。

    “王芳,好巧啊……”

    “映真,你回来了。”王芳挺高兴地。

    池映真一愣,这反应跟她想象的不一样。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真是的。”王芳娇嗔地看她一眼,仰头顺了顺自己的头发,“托你的福,我现在虽然一个人喂猪,却可以算全天的工分,确实没有比我更轻松的活计了,我觉得挺好的。过两天就要把猪拉出去卖了,村里应该会宰一头,你们就在家等着分肉吧。”

    池映真发现她的气色比以前好了不少,看着更有精神了:“最近发生了什么好事儿吗,我看你挺高兴的,应该不只是可以拿全天工分这个吧。”

    王芳得意地哼哼了一下,脸色居然带了点娇羞:“我定亲了,过了年就要结婚了。”

    “真的吗?恭喜你啊!”

    “那还能有假?对方是县城的,结婚以后我也要去县城了。怎么样,嫉妒我不?”

    “不嫉妒,但是挺为你高兴的,估计喝不到你的喜酒,我就提前祝你们百年好合吧。”池映真。

    “你怎么变得没以前有趣儿了,要是以前你听了这个事儿绝对能被气死,还要假装是被我们欺负了去找孟二哥诉苦,以为谁看不穿呢,就他明明什么都知道还愿意哄着你。”王芳话语一转,“不过现在我已经放下了,看你们结婚了也没多幸福嘛,我当时就知道他就算再喜欢你,也会被你作完的。”

    “什么叫我们结婚了也没多幸福,你看到的只是表象,其实……其实我们可恩爱着呢!还有,我那不叫作,叫情趣,情趣你懂吗?就是情侣之间独有的趣味!”

    “切,”王芳嗤笑,“在我面前你就别装腔作势了,大家都知根知底的,你近来是变了一些,可惜转变得太晚了,男人一旦心累就很难挽回的。”

    池映真有点转不过弯:“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些什么?” “我你想要重新得到孟二哥的心,就得努力才行啊!还是你依然想着你那个青梅竹马?要是那样你就当我什么都没。”

    看来她是真的知道不少,池映真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当然没有!可是潇哥挺难动的,好像不管我做什么他都是那个表情,看着很温和,但是很难触碰到他的内心。”

    “你才知道!现在明白那时候我们有多嫉妒你了吧,也不知道你那时候是怎么动他的,这也就算了,问题你这家伙还不懂得珍惜!撩了孟二哥这么多年,临到要嫁人的时候却要嫁给孟兴国,还当着孟二哥和大家的面你有多喜欢从前的青梅竹马,我听着都觉得扎心,更别提他了!”

    池映真想捂脸,她有过去的记忆,好像确实有这一段,但实话印象并不是很深刻,估计那个池映真自己也没当回事,这就更扎心了……

    “你这么直是不是……”

    “怎么,现在知道尴尬了?你当时那么的时候孟二哥可比你现在尴尬多了。”王芳嘴下不留情。

    “你今天就是想嘲讽我吗?要是不算什么有用的话,我就先走了。”

    “等等,我没兴趣嘲讽你,也没那么多的善心帮你出主意,只是不忍心看着孟二哥结了婚却不能得到幸福。当初我们关村大关村多少女孩子想嫁给他啊,结果他偏偏看上了你……”

    “你要就快,别一大堆废话。”

    “好吧,你不是把一副好牌硬生生烂了嘛,你想想当初是怎么让他喜欢上你的?现在再重新唤起他当时的记忆……”

    池映真知道王芳也许是真的想帮她,只可惜她不知道自己和孟越潇之间的事情,这招对孟越潇来根本就不可能管用,当然她也绝不可能这么来,如果她愿意这样,当初也就不会把一切都告诉他了。

    “不管怎么,还是谢谢你。虽然你这办法对我来不管用,但你这份心意我领了。”

    “谢什么,我都了我不是要帮你。不过你都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不行呢?男人都吃这一套,永远不要觑白月光在他们心里的地位。”

    池映真:“……”

    “你不是才定亲吗,怎么经验那么丰富的样子?”

    “那还不是拜你所赐。当年为了不让孟二哥掉进你这个坑里,我可没少研究,谁知道他最后还是义无反顾地跳下坑了呢。”

    “那,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办法吗?研究了这么多年,总不会就得出这么点结论吧?”

    “怎么可能!”王芳立马反驳,“孟二哥心地善良,所以第一步就是要激起他的关心,然后他是一个极其有责任心的人,一旦帮助了你就会负责到底!一旦接触多了,感情不就产生了吗?”

    池映真看她得头头是道的样子,有点汗颜,却又不得不声提醒她:“但你知道这么多,也没见你成功啊。”

    “我,那还不是因为你!我走了,不跟你了!”王芳看起来恼羞成怒了,跺了跺脚就走了。

    池映真不明白这为什么又是因为她了,没把刚才王芳的话太放在心上,的时候谁都能出一大套,可真的做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了。

    跟王芳站在外面聊了好一会儿,停下来就发现从头到脚都冷得发麻,天也不早了,她搓搓手,跑回家去。

    厨房那边已经升腾出了蒸气,大概是曾兰花已经在做饭了。池映真想到曾兰花量她时那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眼神,放弃了进厨房取暖的想法,回了房间。

    孟越潇坐在书桌前看书,旁边放了一杯热茶,她赶紧走过去捧起杯子暖手,一边烘手一边还直哆嗦。

    “你这是去干什么了?冻成这样。”

    “和王芳点事儿。”

    手暖了点,再热热脸。她把脸贴在搪瓷杯子上。

    孟越潇以为她去找王芳只是托词,没想到是真的去找她了。但她拿杯子热脸的样子实在是太夸张了,孟越潇看不下去,出去给她灌了一个热水袋。

    “你们约在哪儿话的?怎么冻成这样,快去暖和暖和。”

    “啊,谢谢!”池映真放下杯子,拿着热水袋跑进里屋。这个热水袋真是太及时、太贴心了!

    她唰唰地脱了外套和鞋子,抱着热水袋钻进被窝里,听到孟越潇在外面:“你快点儿,马上要吃饭了。”

    过了一会儿,寒气终于散开了,她躺在暖暖的被窝里,热水袋跟太阳似的,放哪儿暖哪儿,发出了幸福的喟叹。

    她是一个多么容易满足的人儿啊,冬天不寒冷就觉得足够幸福了。

    但是,孟越潇晚上睡在外间,被子会不会太薄了?会不会被冻着?

    看他都对自己那么好了,她总不能让人家晚上挨冻吧。

    于是晚上孟越潇想从柜子里拿出被子的时候,发现一直放在那里的被子不见了。

    他来回找了几次依然没有,只好进了里间先问问池映真。

    “你看到我的被……”孟越潇还没完,就看到了自己的被子正整整齐齐地被铺在池映真旁边,“你拿我的被子干什么?”

    “啊,我看你垫被太薄了,被你晚上会冷,就帮你搬进来了。反正也不是没这么睡过,对吧?”

    “我不怕冷。”

    “我这儿的被子和垫被都是妈特意帮我们晒过的,特别暖和,我一个人占了也过意不去。”

    孟越潇没什么,抱起被子就算出去。

    “哎,你等等!”池映真原本是半躺在床上的,立刻站起来,扑过去,堪堪拉住被子的一个角,“我们在城里不也是这么睡的吗,为什么回来就不行了?”

    “那是条件不允许。”池映真脾气也上来了,松开了被子,重新躺了回去,背对着他:“哦,那随你吧。”

    孟越潇看着她的背,无奈地叹了口气,在那站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走过去把被子放在了之前池映真铺好的位置。

    “好了。”

    池映真继续背对着他,不话。

    孟越潇也就不再话,躺上床睡觉。

    黑暗中仿佛有轻微的抽泣声,他通过微微颤动的床板听到了,只能在心里无声地叹息一声。

    ……

    过了两天,村里果然分了肉,分量也不算少,加上这次孟越潇也是买了肉带回来的,今年孟家的年夜饭可以非常丰盛了。

    曾兰花高兴地准备过年,和了面团包饺子。

    今年的饺子她包得格外有劲儿,馅儿里加了肉,和往年那些光有大白菜的饺子不是一个味道。

    终于到了大年三十的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团圆饭,孟山海笑呵呵地给两个第一次过年的奶娃娃塞红包。

    今天的菜是池映真在孟家吃过最好的一顿,只是吃在嘴里却觉得索然无味,要不是她得高高兴兴地和大家一起吃完饭、守夜,她宁愿不吃饭一个人待着静一静。

    但大过年的,她心里再怎么难过也不能表现出来,免得扫了别人的兴,再加上柳县迷信要是过年不开心,接下来一年运气都会不好,她更是得装出开心的样子,以防有人明年运气不好怪到她头上。

    好不容易吃完了年夜饭,还得守夜。池映真主动抢下了今晚洗碗的活儿,这样还能一个人安静一会儿,她捏了捏自己的脸,感觉脸都笑僵了。

    真心的笑令人心情愉悦,强颜欢笑只会心累。

    她听着外面的欢声笑语,开始洗碗。突然旁边走过来一个人,拿起来一只碗和她一起洗。

    “你怎么来了?你去和爸妈聊天吧,我来洗就好了。”

    “没事,一起吧。”

    池映真默默地洗碗,今天孟越潇都没法挑起她的兴致了。

    “你今天心情不好,是因为想家了吗?”孟越潇。

    “嗯?看得出来吗?抱歉啊,我不是故意影响你们的。”

    孟越潇:“没有,我只是随便猜猜,没想到被我猜中了。”

    “……”

    不想和他话了。

    两人一起洗碗了完,在池映真要出去前,孟越潇拉住了她。

    孟越潇对她张开了双臂:“虽然这么可能有点奇怪,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今天可以把我当成你的家人。”

    池映真没有动,孟越潇走过去抱了她一下:“我知道家人是很难被替代的,不,或者家人是根本无法被替代的,但是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亲人,你在这里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谢谢你。”

    “好了,我们出去吧,如果你觉得不开心就先回房间,不需要那么勉强自己。”

    “对不起……”

    “当然更不需要跟我道歉。要是觉得不好意思自己先回房间,就再等一会儿吧,今年多了两个孩儿,应该不会守到很晚。”

    “嗯嗯。”

    今年果然没有守到很晚,没多久大家就各自回了房间。只不过不是因为多了两个孩子,而是因为曾兰花想起了远嫁的大女儿,心里伤怀,先走了,其他人也就散开了。

    新年就这么过去了,过了忙忙碌碌四处串门的正月,又要开始新的一年的工作。

    在准备回县城的前一天,池映真收到了池立东寄来的第三封信,这封信加大了她的不安。

    “你看,上面压根没有提到别让我们再寄钱过去,是不是他压根就没有收到那笔钱?会不会所有东西都是经过检查才到他手上的?如果是这样的话,只能明他的实际情况比他自己的要严峻得多。”池映真把信纸摊在孟越潇面前,慌慌忙忙地。

    孟越潇一目十行地看完了信,果然和她的一样。他甚至怀疑这封信都是池父在别人的监视下写的。

    “我们过去找他吧。”孟越潇。

    池映真看着他,眼神中十分无助。要去一趟西南谈何容易?

    “我们先去问问段工,看他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事不宜迟,他们当天便回了城里,直接去了段邦余家里。

    段邦余他们正好也走完了亲戚,算在家休息两天,看到池映真他们十分高兴。

    听明了他们的来意后,段邦余沉吟半晌,:“出门的介绍信一般都是大队里开的,不过你们两个都在工地里上班,人也住在城里,实在要开也不是不行。”

    池映真眼睛亮了起来。

    “别高兴得太早,只能是试一试,要是不行你们还是回村里想想办法吧。”

    “村里潇哥要开是没问题,主要是我,肯定不会同意。”池映真为难地。

    段邦余答应了帮他们去开一下试试,约好了明天这个时间他们再过来看看结果。

    池映真和孟越潇回到了城西的家里,孟越潇拍了拍她的背:“一定会没问题的。”

    “嗯。刚才匆匆忙忙地跑去段工家里,你也累了吧,先休息一会儿,我去葛奶奶家看看她。”

    “好,你去和她话也好。”

    葛奶奶依然在做衣服,她一个人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可以做,连年三十、正月初一都是做衣服渡过的。

    池映真进了葛奶奶家,感觉自己那躁动不安的心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映真,过年好啊。”

    “葛奶奶过年好。”

    “过了一个年,长得更俊俏了。”葛奶奶夸她。

    “哪里哪里,葛奶奶您别这么夸我,我会当真的。”

    葛奶奶去给她倒了一杯茶,坐下来:“是过年在婆家不开心吗?”

    “啊?”池映真抬手摸自己的脸,怎么所有人都能看出她的心情,她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葛奶奶微笑:“不是你的表情,而是整体。”

    “整体?”

    葛奶奶没再顺着这个下去,只问:“想跟奶奶吗?”

    池映真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发,:“其实也不是因为在婆家不开心,就是有点担心我父亲。”

    “你父亲?”

    “您知道的,我是知青嘛,而且以前成分不太好,就是因为我父亲……”池映真含糊地。

    葛英香看出了她的顾虑:“你父亲是知识分子吧?”

    “这您都知道?”池映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等你活到我这把年纪的时候,也能像我这样了,一般事情都能看个**不离十。”她用睿智的目光看着池映真,“你也不用有什么顾虑,我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您的没错,所以我父亲被下放到西南的农场了,我很担心他。”

    葛英香理解地点点头,前几年每年都有知识分子不堪受辱自杀或者被折磨致死的道消息传出来,虽然不是官方的消息,但谁都知道这是真的。

    “那你准备怎么办呢?”

    “我想去看他,总觉得要自己看到了才能放心,可是很难开出介绍信。”池映真,“不过我们那边的领导已经答应会帮忙试试了,先等那边的结果吧。”

    这事儿葛英香帮不上什么忙,能做的只有开导:“如果能去看看自然是好,可是退一步想,就算你们去了,暂时改善了你父亲的处境,可是等你们走了要怎么办呢?即便你们不过去,你们父亲想着你这么懂事的女儿,也一定会尽力坚持下去的。”

    对一般人来确实是这样,不过池映真要去最主要的就是帮助池父保住那条腿,至于其他的,能改善最好,实在不行最多也就再撑两年了。这样至少等他被调回上海以后,不健不健康,至少是一个四肢健全的人。

    “谢谢葛奶奶,每次来您这里都觉得心里特别平静,整个人都能沉静下来。”

    “这嘴是抹了蜜吧?今天晚饭就留在奶奶这吃怎么样?”

    “不了吧,我丈夫还在家里等我呢。”

    “把他叫下来一块儿吃吧,我包了饺子,咱们一起吃饺子怎么样?就当陪陪我了。”葛奶奶再三邀请。

    池映真推辞不过,把孟越潇喊了下来一起吃饭。

    过年的时候孟家也包了饺子,不过他们习惯用汤煮水饺,葛奶奶今天却是做了煎饺,还浇了一个鸡蛋。

    饺子被煎得金黄,但没有焦,脆而不硬,蘸着拌了辣椒的醋,美味极了。

    最重要的是,她发现饺子的馅儿都是瘦肉!

    “葛奶奶,您也不吃肥肉吗?”

    “嗯,我嫌那个太油腻了,映真也是吗?”

    池映真以前是从不碰一点肥肉的人,来了这里以后情势所逼,能尝着点肉味儿都不错了,并没有什么挑肥拣瘦的条件,可是如果可以选,她肯定还是喜欢吃瘦肉。

    “我也喜欢吃瘦的,不过好多人都嫌瘦肉柴,不好吃呢。”池映真两口一个饺子,吃得不亦乐乎。

    “我也喜欢吃瘦肉。”孟越潇突然了一句。

    池映真一脸不信:“你妈都跟我了,你喜欢吃红烧肉。”

    “喜欢吃红烧肉就不能喜欢吃瘦肉吗?”孟越潇奇怪地问。

    池映真耸耸肩,又往嘴里塞了一个饺子:“知道了。”

    葛奶奶笑呵呵地看着他们,自己也觉得这饺子比以前都更好吃了。

    ……

    第二天池映真闷闷的,时不时抬头看两眼时间。

    “怎么还没到下午呢,时间过得好慢啊。”

    孟越潇走到门口:“走吧。”

    “还没到时间呢,段工不是让我们昨天那个点过去吗?”

    “去早了就在他们家等吧,没准还能早点知道结果,总比你现在这样一直盯着钟看好吧。”

    “嗯。”

    到了段家,段邦余给他们开了门:“哟,这么早就来了啊,好消息!”

    池映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介绍信给开出来了。”段邦余也不多卖关子,笑着告诉他们。

    池映真激动地抓紧了孟越潇的手臂:“太好了!谢谢段工!”

    段邦余进去把两张介绍信拿给他们:“光感谢我可不够,还得好好谢谢我哥,因为咱们在工地上做的实在找不到什么要去西南的理由,我让我哥你们替服装厂去了解西南的服饰特征,买些样品服装回来。”

    “啊,太感谢段厂长了。”

    “没什么,我哥还感谢你呢,多亏了上次的那个外国专家,现在他们服装厂的收益好了很多,他还被点名表扬了,现在走出去脸上都有光。所以帮你们这点忙也是应该的。”

    “那都是专家请得好。不管怎么样,这次都要谢谢你们。”池映真再三道谢。

    “池太客气了。这不正要准备中饭呢,留下一块儿吃个饭吧?”

    “段工,今天我们就先回去了,准备准备就要去西南,如果顺利的话会尽快回来的,不过工地上可能还是要请几天假。”孟越潇。

    “工地的事儿不紧,你们放心去吧,既然这样我就不多留你们了,一路顺风!”

    出了段家,池映真拿着手里的两张介绍信,翻来覆去地看。

    孟越潇:“别看了,还在路上呢,你看着点路。”

    “噢——等等,这个你收着吧,你比较靠谱,我怕我会弄丢。”

    “丢不了。”

    池映真不明所以:“嗯?”

    “要是这都能弄丢,你就是猪。”

    池映真:“……”

    ……

    他们很快准备妥当,池映真跟老师请了假,和孟越潇一起坐火车去西南D省。

    火车票本就不好买,更何况他们买得急,买了最近的那辆火车票,只剩下一张坐票,另一张是站票。

    好在他们带的东西也不多,轮流坐一个座位,勉强也能凑合过去。

    池映真以前去上大学也是坐火车去,不过每次都买卧铺,觉得环境也还好,听到有同学抱怨坐火车又脏又累还觉得是他们矫情,难道不是在火车上睡一觉就可以到地方了吗?直到今天,她才明白了当时那些同学在抱怨的时候,是在抱怨些什么。

    去D省要整整24个时才能到,平均一下,一个人也就站十二个时,她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坚持的。

    运气好的话,如果旁边有座位空着还可以蹭一会儿。

    可惜他们运气似乎不怎么好的样子,整个车厢一直都很拥挤,而且她发现自己要担心的似乎不是要站12个时能不能坚持住,而是孟越潇压根没算让她站着,可他身体再怎么好,总不能一天一夜不睡觉就这么站着吧?

    “你来坐会儿吧,科学研究表明在还没累的时候就休息更能消除疲劳,趁你现在还没累赶紧休息一下。”池映真拉着他的衣服下摆,仰视着他。

    “不用,你坐着吧,别管我了。”

    池映真不知道这种情况她该怎么办,眼巴巴地看着他。

    孟越潇叹息:“等我累了会喊你。”

    “哦哦,好的。”

    然后他们从早上九点多上的车,池映真都在座位上睡了一个午觉睡醒了,孟越潇都没喊过累。

    她睡醒发现已经下午四点多了,孟越潇也不在旁边,左顾右盼,看到他走过来了才放下心。

    “你去哪里了呀?吓死我了。”

    “去倒了杯开水。”孟越潇示意了一下他手里的杯子。

    “噢,去倒开水了啊,你累坏了吧,都怪我睡得太死了,你快来歇会儿。”池映真站起来,不由分地把他拉到座位上。

    孟越潇无奈地看着她,见她坚持,只好坐了下来。

    池映真自己站着才明白在火车要站那么久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在火车上和平时还不一样,人会随着火车晃动,还得注意着不摔倒。

    孟越潇看着她那摇摇晃晃的样子,握住她的手:“你来坐吧。”

    “不不不,这样你太累了。”

    “看着你这么晃比自己站着还累。”

    池映真无法反驳,但她也决计不可能就那么心安理得地让孟越潇真的站一路。

    “我刚刚才睡醒,现在力气足,你现在先睡一会儿,等你睡醒了再换我,怎么样?不然到了地方你就累倒了,我一个人处理不好不就糟了。”

    “嗯。”孟越潇点点头,竟然很听话地闭上眼睛就开始睡。

    池映真看着他微笑了一下,继续和火车的摇晃做斗争,努力稳住身体。

    经过火车上折腾的一天一夜,终于到了D省火车站。池映真下车的时候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晃,有种再也不想坐火车的感觉。

    孟越潇看着她凌乱的步子:“你怎么样?这边过去农场还要坐好几个时的长途汽车,你还能坐吗?”

    “我没事,我们快去买票吧,别没票了。”

    孟越潇看着她坚定的样子,只好去买了票,中午12点发车,他们正好还能赶上。

    等车过程中,池映真勉强咬了几口饼子,灌了一大口热水。

    上了长途汽车她才发现,火车那点晃动都不算什么,这才是真的晃得厉害。

    池映真浑身无力地缩在座位上,一动都不想动。

    “你还好吗?”孟越潇担心地看着她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要不要喝点热水?”

    池映真摆手:“不想喝,只想吐。”

    孟越潇看她软软地歪在座位上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心生不忍,把她扶了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这样会好一点吗?你安心睡一会儿吧,我抱着你,不用担心会摔下去。”

    池映真连话的力气都没有,微不可见地点点头。

    一路睡睡醒醒,终于到了农场附近的城市。

    他们下车后找了家旅馆先住下,池映真的脸苍白得可怕。

    孟越潇摸了摸她的额头,幸好没发烧。

    “你晕车?”

    “以前没晕过车。”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儿,那种眩晕的感觉终于好了一点。

    “还想吐吗?”

    “想,但是吐不出来。”她无辜地看着孟越潇,“我觉得可能吐一次就不会难受了,可就是吐不出来。”

    “你都没吃什么东西,当然吐不出来,只是心理作用而已。想不想吃点东西?”

    池映真想了想,好像还真的有点饿:“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吗?我不想再啃饼子了。”

    “我也不知道有什么,你想吃什么,我一会儿下去问问。”

    “@#&……”

    孟越潇看她嘴唇动了动,了几个字,但是太声了:“你什么?没听清。”

    池映真咽了咽口水,稍微加大了音量但依然很声地:“牛肉面。”

    这次孟越潇勉强听清了:“我去问问吧,如果没有就只能吃别的了。”

    “嗯嗯,谢谢你。”

    池映真躺在床上,越想越觉得她家大大人实在是太好了,以前是沉溺于他的才华和颜值,现在好不容易对这两点有了点抵抗力,她好像又要沉溺于他的温柔里了……

    孟越潇过了一会儿上来了,端着一碗面条。

    “牛肉面。”他把面条放在床头柜上,语气依然十分平淡。

    池映真光是闻着香味,都要流口水了。

    “潇哥,来一起吃吧。”

    “不用了,你尝尝味道怎么样。”孟越潇拿出路上还没吃完的饼,就着热水吃。

    “我们明天再吃那个饼,先一起来吃面吧,好大一碗我吃不完。”池映真完就拿起筷子,先吃了一大口面,又喝了一口面汤,好吃到哭,“啊啊啊,孟越潇,你快过来尝尝,真的太好吃了!!!”

    孟越潇放下早已凉透的饼,走到她旁边,池映真把碗和筷子递给他:“真的特别特别好吃,你自己不尝尝味道多亏呀。”

    他笑了一下,接过来,挑起一绺面条放进嘴里。面条十分劲道,被牛肉汤的味道浸透了,带着点微辣,热腾腾的,正适合在现在这种时候吃。他又喝了一口汤,整个身体都开始暖起来,更别提那经过长时间慢火熬煮后留下的味道。

    “确实很好吃,你快趁热吃吧。”

    “啊,一起嘛,快快快,”她把孟越潇拉住,让他就坐在自己旁边,“一个人吃就没意思了,大家一起才更好吃啊!”

    最后那碗面还是被他们一起吃完了。

    池映真看着去还碗的孟越潇得意地笑了一下,看来王芳自诩研究了那么些年,还是对孟越潇了解得不够透彻啊。

    他除了善良和责任感,最重要的特点明明就是心软,只要她多撒撒娇,就什么都答应她了。最重要的是,在她身体不舒服的时候,这种心软似乎还有增强的趋势,比平时更容易答应她的要求。

    池映真吃饱喝足,终于有了力气,和孟越潇讨论去找池立东的具体计划。

    其实难的并不是找人,他们只要去了农场描述一下大概,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只是他们并不能这么大张旗鼓地找过去,先不池立东这边会怎么样,一旦让有心人知道池映真擅自跑这么远来找她父亲就要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