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萧承文的人马已将驿站包围起来, 他今日来, 定是要留下那封信。
外面传来萧承文的声音, 似是带着笑意:“郁侯爷, 私扣信件乃是欺君之罪, 侯爷不若将信件交出,孤还可考虑放你一马。”
郁子肖冷笑一声:“太子放我一马,岂不是在包庇欺君之人?”
缩在一旁的两人听到他的话, 顿时大惊失色:“外……外面是太子?”
郁子肖不语,环顾了屋子一圈, 这房子靠着山,后面并无退路,前方左右被萧承文围堵, 若想出去,定然要和外面的人硬撞。
他看向屋中僵住的两人,压低声音问:“既是驿站,可有出去的密道?”
其中一人回过神,连忙点头:“有, 有的。可是……”
郁子肖没时间跟他废话,厉声道:“快开!”
萧承文在外面道:“隔一道门, 侯爷是看不到孤的诚意, 不若将门开,出来谈一谈,与你我都有利,不是吗?”
“只怕侯出去, 见不到太子殿下的脸,就要命丧于此吧!”郁子肖着话,就看到那两人走到屋中角落,将墙角的粮缸推开来。
粮缸移开,露出了被遮住的地面,那里正有一个活板。
此时萧承文在门外笑了:“侯爷不必拖延时间,孤一向话算话,也不欲为难你,只要你乖乖交出信件,孤自然会放你离开。”
郁子肖没有功夫理会萧承文的话,看着那两人手忙脚乱,活板始终未动,心急道:“怎么回事?!”
一人哭丧道:“这……这板上的活扣锈住了,不开呀!”
该死!郁子肖情急之下,扑过去直接两手扣住木板:“直接将木板扳开,先离开这里再!”
萧承文不会直接下杀手,如果他死了,决云令会跟着他一同消失!
那人要的,是把自己攥在手里,逼自己出决云令的下落,纵然要重伤他,也必要留他一口气。
萧承文不会给他太多时间,他如今在外面跟自己太极,指不定的什么主意,此人面上和善,手段残忍,若是落到他手里,定会生不如死。
郁子肖两手用力攥着木板,手背上青筋爆出,指尖发白,那木板终于松动,有了开的迹象!
此时又一发利箭射进来,擦着一人的脖子钉到了墙上,那人顿时白了一张脸,抱着头缩到了地上,不敢再动。
萧承文的声音又从外头传来:“侯爷若是不肯出来,孤只怕利箭不长眼,会伤了侯爷呐。”
郁子肖已无心去想他了什么,他咬着牙关,手指太用力,指甲中都渗出了鲜血,那木板终是被一点点扳了起来。
“快走!”活板开,屋中的两人连忙跳了进去,郁子肖眼睛盯着门缝,刚准备探进身去,却突然感到有异常。
不对。
既是通往外面的密道,却一丝流通的风也无。
他顿时额头上淌出了冷汗,呼吸有些急促:“密道尽头可还有门?”
那两人被他的神色吓到,哆嗦着:“无……无门。”
郁子肖霎时间变了脸色。
萧承文在外面不慌不忙,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原是……原是早就将密道尽头封锁了。
他跑不掉了。
郁子肖握紧了拳,缓缓转身,看着门缝里透出的火光,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门开,郁子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萧承文面带笑容地看着他,眼中透出的却是看猎物的目光:“孤知道,侯爷不会让孤等太久。”
郁子肖向前一步笑道:“既了让我交出东西,太子带这些人来,不是取我性命又是为哪般?”
“孤听闻有人在驿站闹了起来,这才带人到了自己,没想到郁侯爷竟也在此。”
郁子肖看着他那副伪善的笑脸,只觉得恶心至极:“我竟不知,这等事也要太子来管了。”
萧承文像是没有听出他语气中的厌恶,耐心笑道:“孤身为储君,凡是危害到朝廷的事,皆是孤分内之事,如今更是不能看着侯爷误入歧途,身为昔日同窗,孤自然也有矫正之责。”
郁子肖冷哼一声:“这些好听话,太子还是留着到皇上面前去吧!我一个将死之人,何德何能担得起太子如此耐心?”
萧承文摩挲着手上的扳指,眼中透出危险的光:“孤也不与侯爷废话,交出信件,孤饶你一命。”
郁子肖看着他:“那御状已不在我这里了。”
“是吗?”萧承文轻笑一声,“外面层层包围,只是不知道侯爷有何能耐,能将此状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出去?”
郁子肖道:“你若不信,只管来搜好了。”罢扇子一挥,毫不在意地看着太子。
太子笑吟吟地看着他,不再回话,只做了个手势,身后的人便支起了弓箭,郁子肖神色一变,扇子一开,瞬时挡下几发利箭。
太子必然想要抓活口,不会置他于死地,郁子肖在院子里闪了几个回合,把能挡的东西都拿来挡了。
太子终于沉不住气,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敛去,做了个手势,瞬间箭雨齐发。
利箭铺天盖脸地落下来,郁子肖见形式不对,迅速闪身进屋,利箭穿透窗纸射了进来,他立刻钻进了原先的通道中。
萧承文这是要下狠手了。
不宜再拖,绝对不能落在他手里。
他紧攥着手,忽而看到一旁的粮缸,沉下心来,决定冒一次险。
萧承文见屋中一直没有动静,有些狐疑,便下令止了攻势。
屋中传来郁子肖的声音:“你叫他们退开,我会把信给你!”
萧承文不敢放松警惕,紧盯着门:“好。”
门中却没了动静,萧承文慢慢抬起手,蓄势待发,门却轰然一声开,同时有几个黑色的物影从屋中掷了出来。
萧承文脸色一惊,瞬息之间,身后的手下将箭射了出去,直穿那物件,原来竟是几个包袱,被射穿后,空中顿时扬起一片白色灰尘,将院子笼罩上一层模糊的白影,仔细看来,空中纷扬的竟是面粉!
众人看清,萧承文刚意识到不对,忽然横空飞出几个火折子,只听轰一声,空中纷纷扬扬的面粉顿时炸开来,在远中冲起一片火光。
萧承文被护着向后扑去,怒声大喊:“放箭!给我放箭!别让他跑了!”
火光炸开来,众人视线灰蒙蒙一片,漫无目的地放箭,顿时利箭乱飞。郁子肖看准时机,从侧面破窗而出,手执利箭,直入人喉,踩着几人的尸首迅速绕到了后方,隐入山林之中。
太子的人马在后面追了上来,郁子肖拖着血迹在林中逃脱,没走多远,脚步已经渐渐沉重起来,方才混乱间,他腿上中了两箭,那箭上淬了毒,此时腿上是火辣钻心的痛。
他身上渐渐失了力气,视线开始摇晃。
郁子肖脚步狠狠一个趔趄,身子一晃,一手支着身旁的树干撑起身子,耳边突然传来一声窸窣。
察觉到背后落下一人,郁子肖心一提,一手将手中的扇骨刺了过去。
那人躲开,同时一手支起他胳膊,将他撑在自己身上。
郁子肖看清了来人,哑声道:“是你……”
云辞点了点头,撑着他,在林中饶了几回,终于甩掉了身后的人。
郁子肖再也撑不住,云辞将他背在了身上,直奔白雨山。
到了道观的时候,天色已然晚了。
云辞将他带进道观后,查看他腿上的伤口,只见腿上中箭处已经开始溃烂,流出的都是黑色的脓血。
云辞微微蹙眉,神色严肃,已知那箭上有毒。
若不赶紧拔出箭解毒,照这个形式下去,只怕他这条腿会废掉。
云辞抬头看着他。
郁子肖气息已经不稳,脸上不断淌着汗,他声音嘶哑:“我不怕疼,你拔吧。”
云辞看着他腿上的箭,试着拨动了一下,郁子肖顿时闷哼一声,声音都在颤抖。
果然这箭上带着倒刺。
事不宜迟,云辞将人在床上扶好,转身取了一把细短的匕首,来热水,用热毛巾清洗了他的伤口。
他要用细刀将那箭头□□,只是这里并无麻醉散,只怕待会疼起来,郁子肖会受不住,便是疼,也要生生疼死了。
只是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云辞剪断了箭身,刚用刀顺着他腿上的伤口割开了口子,身后突然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姜柔出现在门口,看到屋中的场景,顿时脸上失了血色:“侯爷!”
她跑过来,就看到郁子肖额头上全是冷汗,嘴上已经咬出了血,眼神已经开始变得迷离。
云辞看向姜柔:一定要让他撑住。
郁子肖现在身子衰竭到了极致,一旦撑不住这痛,极有可能会挺不过去。
姜柔扑到床边,握着他的手:“郁子肖,你睁开眼看着我。”
大约是头一次听到姜柔喊自己的名字,郁子肖看着他,眼中有刹那的回神。
云辞将那箭头心翼翼地拔出,箭头上的倒刺牵连着腿骨旁的血肉,血淋淋的一片。
姜柔看得心中一揪,宛如那那血肉是从自己心头刮下来的一般,她不断地唤着郁子肖的名字,想要去握着他发凉的手,却发现他的手紧握成拳,怎么也掰不开。
“郁子肖,我是姜柔,我在这里,你要挺住。”姜柔的声音颤抖起来,泄露了一丝哽咽,“你过,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
也不知他是否听到,姜柔只听得到他微弱而急促的呼吸声,郁子肖双眉紧锁,脸色苍白,嘴中有一缕鲜血溢出。
姜柔看他忍得这么痛苦,忍不住道:“郁子肖,你叫我一声。”
“叫我一声,让我听到你的声音……”
床上的人仿佛听到了般,松开了牙关,嘴唇轻动:“姜柔……”
姜柔看他舌尖都是血,毫不迟疑地将胳膊送了过去。
“很疼吧……那就咬着我。”
腿上另一个箭头被拔出,剧痛袭来,郁子肖闭着眼,恍惚中紧咬住姜柔伸过来的胳膊。
姜柔只觉得胳膊一痛,便看到有血顺着手臂流淌下来。
云辞终于将两个箭头都拔了出来,连忙洗了伤口,取来解药和止血散,敷于伤口,将伤口包扎了起来。
郁子肖身上已经被冷汗浸透,他紧闭双眼,只嘴里在一直模糊不清地呢喃着:“姜柔,姜柔……”
姜柔用手巾擦着他的额头,“我在,没事了,都没事了……”
郁子肖神智已不清楚,口中又在轻轻喃着什么,姜柔俯下身贴近了听。
他眉头紧锁,脸上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脆弱与无助。
似是十分痛苦。
“为什么……”
“我错了,我错了……”
作者有话要: 天凉了,该让郁家渡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