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煜。”

    宋霖之低低喊了一句他的名字，手臂横在椅背上，虚虚拥着他。

    殷煜愣了一下，胸腔里的跳动越来越猛。

    “殷……臭臭，叫我。”宋霖之突然改口，眉眼间满是轻柔，“喊我一声。”

    “宋……宋叔？”殷煜有点懵。

    男人的脸凑近在他脸前，呼出的鼻息喷在他脸上，他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微微低头避开了对方的目光。

    刚一低头，下巴就被人用力钳住。

    殷煜有点疼，不由皱了皱眉。

    宋霖之稍微压向他，眼神深沉，“臭臭，谈女朋友了吗？”

    忙着开学哪来的女朋友。

    殷煜偏过头，“没有，没有女孩子喜欢我。”

    “真的？”宋霖之轻轻笑了一声，“我们臭臭长得很像有女朋友的人。”

    “没有女朋友，我不会谈的。”殷煜也不知道自己心虚什么，连忙跟他解释着。

    宋霖之只是定定望着他，眸中的笑意越发深。

    车里的气氛突然变得奇怪。

    男人一直维持着虚拥着他的姿势，殷煜几乎是条件反射屏住呼吸。

    两人都没再话，车里一时十分安静。

    他能清晰听到宋霖之的呼吸声，也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宋、宋叔，我们到地方了么？”怪异的气氛让殷煜话都有点结巴，他看着车窗外，声：“我饿了。”

    “饿了？”宋霖之还是维持着同样的姿势。

    殷煜点点头，还是不敢看向他。

    宋霖之沉默了一会儿，捧着他的脸面对着自己。“臭臭，看着我。”

    目光猛然相撞，对视的一瞬，殷煜莫名看出对方眼中的情绪，不由一怔。

    那是他爸看祁乐才会有的眼神。

    他连忙低头，心里一阵慌乱。

    “为什么不敢看着我？”宋霖之逼问。

    怕被你讨厌。

    殷煜抿着唇，沉默着没有开口。

    他不话没关系，宋霖之自然有办法让他开口。

    稍微用力逼迫殷煜抬头，他拇指轻轻摩挲他的唇。

    唇形有点薄，都薄唇的人薄情，他却觉得殷煜挺重情义。

    殷煜奇怪看着他，心里莫名有种期待。

    宋霖之对上他的眼神，再也没有片刻的犹豫，俯身将唇覆了上去。

    他忍太久了。

    从殷煜砸他家开始，他就想对这个臭崽子有万千下流想法。

    想收拾他，想欺负他，想看他在自己面前露出最真实的一面。

    宋霖之也一直想过一个问题。

    这么欠收拾的人到底有什么可吸引他的？

    直到那一次殷煜抱着他哭，他才真正知道原因。

    殷煜并不像表面那么坚强，可内心里又很坚强。

    这种坚强源自于他的家庭，他的童年遭遇。

    他一直都在受伤害，以防被伤害只能选择伪装自己。

    想到于此，宋霖之的心就像被什么揪住，疼得他无法喘息。

    他也曾伤害过殷煜。

    “宋……唔……”

    殷煜伸手想推开，两个手腕就被人握住。

    宋霖之压着他，吻得并不温柔。

    越是想到殷煜在自己这儿受到的委屈，他就恨不得把人揉进怀里。

    接吻其实很需要技巧。

    宋霖之的技巧很好，殷煜觉得还挺舒服。

    他半睁着眼，注视着眼前的男人。

    宋霖之似乎是感觉到他的视线，睁开眼睛跟他对视。

    看到对方眼中不清道不明的欲望，殷煜怔了怔。

    随后，他突然伸手攀上宋霖之的脖颈。

    宋霖之一怔，磨着他的唇轻语：“臭臭？”

    对方的语气心翼翼，像是在试探，又像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惊喜。

    殷煜撇开脸，脸颊擦过宋霖之的唇瓣。

    有点软。

    他抿了抿唇，偷偷回味了一下。

    其实，跟男人接吻也没什么。

    只要那个人是宋霖之的话，他不觉得有什么恶心的。

    他的心跳到现在还在扑通扑通乱跳。

    殷煜大概知道自己为什么脸红心跳了。

    “宋叔……”他顿了顿，脸上的温度不减反增，“我、我不喜欢男人……”

    这话犹如一盆冷水，宋霖之顿时就清醒了。

    殷煜有点别扭，解释：“我觉得男人之间……”

    宋霖之松手放开他，硬生生断他的话，“抱歉。”

    殷煜愣了愣。

    宋霖之没有跟他解释，整了整衣领先一步下车。

    由于这个插曲，两人吃饭的时候都很尴尬。

    殷煜是尴尬对方的态度。

    宋霖之则是懊恼自己的一时冲动。

    吃饭的过程中，两人都选择了沉默，谁也没开口话。

    因为路上堵车，他们到达音乐会的场馆时已经晚了十分钟左右。

    音乐会已经开始，馆内的光线很昏暗。

    殷煜跟在宋霖之身后找位置，心里有点害怕。

    虽然出来有些丢人，但他从怕黑。

    时候，他经常独自一个人在家，晚上很多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

    爷爷奶奶偶尔会陪着他，但是他更希望自己的父亲陪着自己。

    那个时候的殷世坚很忙，每天早出晚归，他经常好几天才能见到父亲一次。

    “手给我。”宋霖之知道他怕黑，伸手拉住他的。

    殷煜看着他的手，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

    找到位置后坐下，他刚开口想些什么，宋霖之淡漠的脸让他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音乐会其实很无聊，殷煜听了一会儿有点犯困。

    他其实并不喜欢音乐会。

    这是他人生第二次来听音乐会。

    殷煜掩嘴了个哈欠。

    他第一次音乐会是殷世坚带着他来的。

    大概是他七八岁的时候，他的爷爷奶奶过世了。

    想到这件事，殷煜突然又有些想念两位老人。

    时候除了他爸之外，就只有爷爷奶奶待他最好了。

    老人在世前，他的父亲很少会照顾到他，过世之后，他爸开始关心他。

    殷煜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表情，但不得不，他那时候其实是有点高兴的。

    但更多的还是对于爷爷奶奶去世的不解。

    幼时的他一直天真地以为，爷爷奶奶会陪着他长大，他长大后也要陪着他们。

    可是意外总是来得那么猝不及防，两位老人过世的时候，殷煜都在外面住校，根本不知道消息。

    而等他知道消息回家，见到的只是遗像跟棺材。

    想到往事，殷煜眼眶有点发酸。

    台上正在演奏比较悲情的乐曲，他控制不住情绪，抬手偷偷抹了一下眼睛。

    水水湿湿的。

    大伙子落泪真的很丢人，但他今天不想忍着。

    他今天经历太多事情。

    活了十八年，他第一次知道自己有母亲。

    他不觉得现在的自己需要什么母亲，时候没有，现在也可以没有。

    谁也不知道他时候被人骂野种时有多气愤，可气愤归气愤，他更多的是难过。

    别人都有一个爸一个妈，他只有一个爸爸。

    爸爸对他也漠不关心，他曾经为了给殷世坚看自己的奖状，等到了深夜两三点都没见爸爸回家，次日在课堂上瞌睡被老师请家长。

    殷世坚虽然没什么，但他看到了爸爸脸上的不耐。

    殷煜那时候就知道自己惹爸爸生气了，回家的路上他什么都不敢，到家后才心翼翼跟父亲解释原因。

    父亲那时候的反应他到现在还一直记得。

    父亲：不要给自己的错找理由找借口。

    泪水从眼角缓缓滑落，殷煜抬手遮住了眼睛，努力瞪大双眼，试图不让眼泪掉下来。

    从那之后，他不敢招惹父亲。

    直到最后的奶奶也去世，他在灵堂上没掉半滴泪，回家后在房间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把自己哭出高烧，殷世坚终于注意到他了。

    他的爸爸抱着他哄他，他一直记得那个感觉。

    他看到父亲脸上的倦色，看到父亲眼下的黑眼圈，听到父亲亲昵哄着他“宝宝不哭”。

    殷煜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不想再去回想时候了。

    童年的他没什么快乐。

    他的童年是在被骂野种中度过的，他在爷爷奶奶去世后才知道自己的爸爸很忙，所以不敢给爸爸这些。

    但他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主，有人骂他野种，他就回去。

    学的时候他就没少被请家长。

    每一次殷世坚都是风尘仆仆赶到学校，又匆匆忙忙离开。

    没有过问他架的原因，没有关心他是否有受伤。

    但他也知道了一件事，只要自己架，父亲就会关注他。

    再后来，他在学校越来越坏，几乎所有骂他的人都被他过。

    殷煜瞪得眼睛更加酸涩，心吸了一下鼻子。

    宋霖之疑惑看向他，自接吻后第一次跟他话，“怎么了？”

    殷煜连忙摇摇头，看着台上的表演不再胡思乱想。

    宋霖之侧头盯着他，灯光在他的侧脸上，眼睛周围有点发亮。

    宋霖之不由一怔，以为是自己今晚的态度又伤到他，顿时又心怀愧疚。

    音乐会结束之后，殷煜跟在宋霖之身后走出会馆。

    “臭臭。”

    走在前头宋霖之突然顿住脚步，回头看着低头盯着土地走路的人。

    殷煜跟他走得太近，脚下没来得及刹车，整个人撞进对方怀里。

    “在想什么？”宋霖之皱着眉，有点担心他的情绪。

    殷煜答非所问：“宋叔，我想回家了。”

    他现在似乎是真的有点不舒服了，头昏脑热的，走路也有点乏累。

    看他脸色不太对劲，宋霖之摸了摸他的额头，“有点微烫，发烧了？”

    “……不知道。”殷煜避开他的手，眯了眯眼，眼睛也有点疼。

    宋霖之有点尴尬，“我送你回去，还住学校吗？”

    他并不知道殷煜搬到祁乐的公寓，以为殷煜还在住校。

    “我不想回去。”祁乐今天肯定不会回公寓，他回去了又是孤零零一个人。

    家里那边……他不想见到自己的父亲。

    殷煜承认自己是有点别扭。

    他不想回去之后听到父亲跟自己提起母亲。

    母亲对于他来，有没有都一样。

    宋霖之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见他一直沉默，突然开口问：“要到我那边住一晚吗？”

    他很久没有到宋霖之家里了，更别是住了。

    殷煜愣了一下，“可以住吗？”

    宋霖之也怔住了。

    臭崽子以前到他家都是直接带着行李，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根本不会询问他的意见。

    此时听到对方心翼翼的语气，宋霖之瞬间无比心疼。

    他拉着殷煜朝停车场走去，“可以住，不会再赶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