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8 章
2023年1月16日, 陕西西安, 秦鼎基地
上午十点,一辆豪华奔驰S600从外城学校启动,随着保镖车队驶入街道。车身是加固过的,被理能得照见人影,沿途引来不少羡慕目光。
内城城门在前方缓缓敞开的时候,雷珊心脏跳慢一秒, 屏住呼吸。
根据秦文斌的口供, 前几年秦鼎相对开通,官兵驻扎城中,城周留给幸存者;自从章辟疆惨死,章延广外逃, 掌权的苏慕云下达死命令,一月之间在秦鼎三环的位置竖起一道围墙,形成城中城, 带领高层和重要物资搬入;普通幸存者只能在外城生活, 不能随意踏入内城。
用富人区和平民窟来形容最贴切不过。
拿胖子老李、波浪卷和老钱来,被组织提拔、迁入内城可谓毕生梦想, 有点像从农村迁入北京。
身畔方棠也有点紧张,下意识拉住她衣袖。
半分钟之后,眼前豁然开朗:宽宽的道路两侧林立着一栋栋房屋, 虽然也是平房,却宽敞高大,门窗洁净, 比两人住处舒适多了。
车子继续前行,一座座宽敞院进入视野,雷珊能看到灰顶红墙的二层楼和积满白雪的大树,有点像七号别墅。
“走一半了。”前座陶娇回过头,指着左侧:“那边是花房,盖得可大了,想去看看嘛?”
花房。雷珊望过去,“入乡随俗,你带我们去好了。”
陶娇高兴地应了,又指着右前方,“那边以前也是学校,后来学生太少,地方又挤,就改成住处了,想进修的都归到外城去了。”
方棠哇一声,“你就在那里学的画画?”
陶娇点点头,惋惜地:“归国教授,水平很高,人可好了。可惜,才教我几个月就去世了。”
这么多守卫啊?雷珊不动声色地瞥出去。一位位守卫钉子似的立在街角,巡逻的也很多,短短一趟路程已经遇到两队了。
称得上严防死守,固若金汤。
七年之前的老胡是潜进内城,还是硬闯进去?八成是前者,他没多少帮手,想到这里雷珊有点难过。
车子在一栋不起眼的两层楼停下来,司机开车门,三人嘻嘻哈哈下车。随行的依然是孟岚,笑眯眯跟在后面。
陶娇挽起两人手臂,热情地指着两百米外一座戒备森严的楼:“那是指挥部,听过吧?”
秦鼎中枢嘛,简直如雷贯耳。
背过无数遍的地图和眼前景物慢慢重合,雷珊量着楼外围荷枪实弹的一队卫士,声感慨:“换成北京的话,我们现在就是在天按门了?”
陶娇大笑,拢拢黑发,“走,好冷啊,先进去暖和暖和。”
果然温暖如春,刚进楼门雷珊就解开围巾,帽子也戴不住了。
“暖气啊。”方棠羡慕地看着环绕客厅墙壁的水管,“果然高级。”
入冬以来大雪不断,一天冷过一天,房间犹如冰窖,她和雷珊不得不点炭盆取暖,棉被也多领一床。
大概想到这个,陶娇嗯一声,并没接话,带着两人把外衣挂在衣架就直奔楼梯:“我住上面。”
前世七年今生四年,雷珊到过的地方不算少了,依然为主人的住处感慨:
水晶吊灯随着光线流动,深红天鹅绒窗帘垂着金色流苏,壁纸绘着藤蔓花纹,草绿缎面的沙发看上去非常柔软,鲜花绿草随处可见,仿佛一座宫殿。
壁柜里一个爱神丘比特把两位客人的目光吸引了:这是个银质烛台,男孩胳膊肉乎乎,翅膀伸展,弓箭栩栩如生,显然价值不菲。
“真漂亮。”雷珊量着,方棠也咂咂称赞。
陶娇却把目光避开去,径直穿过客厅:“来嘛~”
那是一间书房,各式各样的书籍画册把书架堆满,几乎顶到天花板,角落摆着一张摇椅。窗边立着三个画架,阳光给艳丽缤纷的颜料、长短不一的笔、调色盘、画板纸张渡上一层金箔。
“还没画完。”陶娇指着前方一张梵高的《向日葵》临摹,色彩饱满明亮,“这是老师画的,留给我了。”
别的不敢,大师画作从家居城得到不少,石榴苑不少人都拿来装饰房间。
雷珊像模像样地拎起画笔,想了想,抓起铅笔底稿,方棠已经开始浏览书架了,不时发出惊呼:“这个也有?”
“陶姐,我去安排午餐。”含笑立在门口的孟岚开口,态度很恭敬:“下午要去花房吗?”
陶娇始终对他没什么好脸色,点了点头。
于是孟岚走了,临行还和雷珊了招呼,彬彬有礼的模样令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脚步远离之后,三个嘻嘻哈哈的女生安静下来,谁也没话。
“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会不会隔墙有耳?雷珊站在窗边摸摸玻璃上的水汽,“建成这样很不容易,简直像2019年以前,陶陶你好幸福。”
这句恭维话没能博得陶娇笑容,阴霾像乌云般慢慢笼罩住她。
方棠使个眼色,也跟着奉承话:“要是这里也有学校就好了,我赶快申请调进来,嘿嘿,还有我老公。”
“还有我还有我。”雷珊夸张地挽起袖子,提起画笔比划,“来来,看着啊,我先试试。”
起来,石榴苑十一来客之中,雷珊并不是第一个进入内城的。
1.5公里之外,一辆货车沿着内城围墙走走停停,所经之处臭气熏天,就连守卫也皱紧眉头,下意识避得远些。
按照规矩,未经批准的幸存者是不能进入内城的,清洁组偶尔能有例外。
组里都是老弱病残,抵抗力弱,体质自然差劲,入冬伤病不断,请假成了家常便饭,组长扫帚眉天天犯难。
月初两名主力因为感冒/老寒腿双双病倒(私下没少给他好处),扫帚眉在组里看了一圈,把贺志骁拎出来:“就你吧,这么大个子,天天光吃不拉,占着名额不干活?去,跟着老许,进城开开眼。”
反正贺志骁媳妇是老师,政审过得去,扫帚眉想。
老许就是替贺志骁过好话的独腿老者,还不到六十岁,灾难爆发的时候被丧尸咬伤,不得不砍掉右脚,侥幸逃入秦鼎。本来有个儿子,盖房时不知怎么压在梁下,死的很惨,儿媳很快改嫁。老许大病一场,岗位也没了,被扔进清洁组讨口饭吃。
他早想开了,不时安慰贺志骁几句,人这辈子就那么点事,赶紧要个孩子,比什么都强。
贺志骁笑笑,也不话。
眼看到了城墙边,今天的活儿也算到头了,老许:“骁啊,食堂蒸了包子,韭菜的,晚上你带两个回去。”
厨师许厨子是老许同乡,看他年老体弱,无人看顾,又是本家,偶尔给他带点吃的。
戴着口罩的贺志骁瓮声瓮气应了。
车子停在一座平房前面,贺志骁戴着橡胶手套下车,从后面拎出一只塑料桶,朝着大门走去。
贺志骁是个好样的,忠厚可靠,可惜断了一只手,老婆不一定保得住。万一骁成了单身汉,以后就得和他相依为命了,也不错,黄土埋脖子了,还能有骁送终。
人呐,就得认命,老许自顾自哼戏,手里着节拍。
比如这间房子的主人,堂堂正正的正印市长,四年以前跺跺脚,西安也得颤一颤;自章辟疆一死,苏慕云掌权,就被剥夺权利,掌管一摊鸡毛蒜皮的事,住处也从内城中心搬到墙边,差点轰到外城去。
可话回来,马市长混得再惨,也比孤苦伶仃的老许强得多。远的不,外城幸存者合用公厕,内城家家都有厕所,清洁组每天收拾。
一茬接一茬的新人涌入秦鼎,再过两年,知道马市长以前是市长的人都不多了,老许想,闷头吸烟。
奇怪,骁怎么还不回来?司机用贡献值换了个太阳能充电器,忙着游戏,老许伸着脖子朝马市长的房子张望。
不就进厕所,把排泄物倒进桶里,原路拎出来么?难道贺志骁滑了脚,把马市长地板弄脏了?搞不好得挨一顿,老许就挨过不只一顿拳脚。
老许越想越对,推开车门艰难地移下去,架着拐杖朝那边走。相距十多米,他就看见房门开了,贺志骁稳稳拎着粪桶出来。
“怎么了这是?”老许担忧地问,从门缝瞥见一角深色衣裳,显然是个男的。
贺志骁无所谓地笑笑,侧过头,让他看夹在耳后的一根香烟。“马市长给我根烟抽。”
人家有素质有涵养,老许放了心,拄着拐走在前头,“慢着点。”
一门之隔,望着两位越走越远的清洁工,马市长捂着胸口,心脏跳得飞快。
人不可貌相,想不到这么个不起眼的残废男人,居然有胆色有手段到这里来,马市长心底佩服。
想到苏慕云的狠辣,他忍不住个冷战。干脆,把姓贺的供出去,连带他的同伴统统一网尽!
马市长这么想着,捏紧带着余温的茶杯,很快退缩了:对方倒一耙怎么办?
苏慕云信任自己吗?会不会认为是计中计?就算信了,使个诱敌深入的计策把章延广弄死,会不会转过头灭他的口?
这两年间,章辟疆数位亲信手下都被苏慕云暗下毒手,杀的杀散的散,或者敢怒不敢言。再过几年,还有人记得章辟疆父子吗?
哼哼,人家章辟疆秉公办事,一心为秦鼎算,章延广出生入死,带回大量物质,可比只提拔自己人的苏慕云强得多,马市长悻悻的想。
想起昔日自己的风光,马市长忿忿不平,把杯子墩在桌面。
要不要赌一把?
要是章延广进不来,或者被弄死了,他就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反正贺志骁什么,外人不会信。
可万一事情成了....他就能重掌权柄,起码不用住在这破地方,昔日手下都笑话。
章延广及其队员的能耐,马市长是知道的,既然贺志骁进的来,也难不住他们。
清洁车早已开远,只剩马市长一人左右为难,拿不定主意。
作者有话要: 这几章情节略慢,秦鼎属于首屈一指的大基地,我想了想,得详细些,把过程弄得合理点,雷珊为首的十一人无时无刻不在收集信息,探情况,没法一带而过,好在快完结啦。谢谢看到这里的盆友,鞠躬。戴口罩,勤洗手,注意身体啊感谢在2020-02-14 01:17:35~2020-02-15 01:05: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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