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9 章
2023年1月17日, 陕西西安, 秦鼎
“回来了回来了!”不知是谁在远方大叫,激动地语无伦次:“A队到门口了!”
埋头整理大白菜幼苗的雷珊一愣。
波浪卷蹭地跳起来,把头顶塑料布撞得簌簌直抖,喊着“终于回来了”就一头冲出去,冷风顺着敞开的塑料布往里灌。
原来是寻找物资的人,雷珊也站起身, 离开六组大棚的时候不忘拨动两侧炭盆里的炭。
不光种植组, 其他各组成员也听到消息黑压压涌到主干道两侧,再加上陆续赶来的后勤部门,半个外城沸腾了。
一辆接一辆的大型货车驶进城门,依次停靠在停车场, 车身满是泥泞。雷珊看见胖子老李像个交警似的站在前头指挥,刘苍原也跟着忙活。
“十一,十二, 十三~”每开进一辆, 大家就欢呼一阵,越到后面越是兴奋:整整一个冬天的粮食就指望面前这支队伍了。
可惜只数到十三, 欢呼就夏然而止:后面几辆都是越野车和吉普,最后一辆驶进城池之后,大门合拢了。
才这么点?就算车里装的都是粮食, 也不够这么多人吃啊!
波浪卷失望地差点哭了。“去年也这样,又得三顿饭并两顿了。”
大人还好,她还有两个宝宝呢!
不止一个声音从人群中传出:“才这么点?”“日子怎么过?”“B队呢?怎么还没回来?”
有老年人叹息:“当兵的也不容易, 满地红眼病,这都三、四年了,哪里还找得着粮食?”
仿佛为了证明这句话似的,先下车的战士走向体检处,后面的人排起长队。老规矩,确定没被感染才能进入内城。
雷珊默默计数,才一百五、六十人,不少绑绷带、挂夹板,最后两辆车的都有伤残,有人是被抬下来的。
八成遇到尸潮了。
围观者再次喧哗,“走那天我看了,明明出去好几百人!”“被红眼病围了!”“听新来的,外面跟生化危机似的,遍地红眼病,一跳好几米~”“有完没完?老子又不是没见过!”
有个瘦高军装男人从体检处出来,脸色苍白,肩膀扎着绷带显然伤势不轻。一辆车子已经等在那里,载上他径直驶向内城方向。
“林远。”波浪卷扯扯她袖子,“里面管事的,苏首领面前大红人。”
久闻大名了。连这位带队的都受了伤,队伍遇到的艰难可想而知,难怪没什么收获。
不知是谁嘟囔“人家姓章的可不这样,出去一趟,带回来的粮食堆成山。”有新来的好奇:“谁啊?”第一个人含糊“以前的,你不认识。”
听到他的名字,雷珊隐隐约约自豪。
没盼头了,各组长招呼自己人回去干活,大家都怕触霉头,乱糟糟散了。
波浪卷愁容满脸,“雷珊,还是你好,没孩子就没孩子吧,要不然天天愁。你,日子可怎么过?”
雷珊拍拍她肩膀,“把心放肚子里,地里那么多萝卜白菜呢,养殖组那边也有存货,怎么都能扛过冬天。”
“那些能吃几天?你倒好了,攀上高枝了。”雷珊去内城的事情,风一般在种植组传遍。不少人觉得她攀上高枝,迟早腾出个位置,开始替亲戚朋友走动。
波浪卷酸溜溜地用臂弯顶顶她:“以后你吃香的喝辣的,什么都不用愁。”
按照惯例,无论资源还是食物,优先供应内城,剩下的轮到外城。
雷珊笑笑,听她又羡又妒地嘟囔“实话,你老公人不错,你可不能对不起人家”忽然有点感动。
“喂,吃不饱穿不暖,想出出不去,想进进不来,也没什么好。”她压低声音试探,“昨天我俩还,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进来,只要熬过冬天,怎么都能活。实话,我待过的三个基地都比这里舒服多了。”
听她过无数遍的波浪卷唉声叹气,想什么,却又沉默了。她已习惯高墙内的生活,不自由、没希望、规矩多,却能凑合活下去,外面的风带着血腥,令她畏惧如虎。
“反正也出不去,什么都没用。”她想方设法安慰自己,又惋惜:“以前城东城西都有地,每天都送过去种庄稼,当兵的旁边守着,现在不行了,也不知当头儿的怎么想的。”
忌惮老胡他们呗,雷珊并不奇怪。
回种植组的路上,波浪卷悻悻地,看看乌沉沉的天色“看这情形,不种粮食不行了。外城没地方了,内城也得拆房砍树了。开春好好表现表现,争取...”
“如果有机会出去,你走不走?”雷珊不经意地,朝她眨眨眼睛。“起码比这里住的大,穿得暖,吃得香,自由自在,想去哪里去哪里。”
“想什么呢?疯了吧你。”波浪卷没当回事,挽起她胳膊,“,是不是有人勾搭你私奔?我可有家有口的~”
“私奔”是个贬义词,可雷珊倒盼着章延广早一天出现,二人一马,仗剑桃花,明日天涯--额,回石榴苑好了。
她都想汉堡了,临行前这家伙像是猜到什么,扒在它身上,谁也扯不开。幸亏娜娜养了黑眼豆豆,还能和它做个伴。
可惜时候不到,还不是走的时候,她想。
夜幕降临之后,七、八人聚在王心树家里牌。蜡烛点了两只,还用圆镜摆在后面,有点像古装剧;从敲三家到保皇,输的出门跑圈,把邻居都惊动了。
查夜的来了,挨家挨户敲门,认人,登记。
大家连忙散了,各回各家,路上正好遇到查夜的:“大冷天的,喝杯茶吧?”
人家也听过雷珊,不愿意得罪,站在街面寒暄几句就走了。天寒地冻的,谁不愿早点回家睡觉呢?
雷珊却没这个算。
笑笑洗漱一番,应该换睡衣了,她却拿起压箱底的黑衣裳,又把帽子戴好。几分钟后,雷珊整理停当,系紧鞋带,伏在门边:外面静悄悄的,连声狗吠都没有。
门轴倒过油,无声无息敞开。
她猫腰溜出去,黎昊轻手轻脚跟在后头,不忘关门。
月亮不知躲在哪里,夜空雾蒙蒙的。城墙和道路两侧燃着火把,经常被雪压灭,巡逻的发现便会点燃。住宅区隔十户燃一根火把,想上厕所得自备手电。
预先演练过十来次,路线也是商量再商量的,特意卡在巡逻刚刚离开的时间,于是路程相当顺利。
二十分钟后,两人一前一后摸到外城东南角某处荒地。这里离养殖组不远,为防惊动鸡鸭鹅兔,还远远绕了个大圈。
相距十多米,一道人影就从草丛中狸猫似的冒出来,瘦瘦高高,正是刘苍原。他比了个“1”的手势,用力朝两人招手。
随后到的是赵元峰和王心树,两人是邻居,也是同时出门的。第六位队员到来之后,几人个手势,留三人分散开来放哨,另外三人直奔城墙附近一处不起眼的荒地。
雷珊问过章延广,当时苏氏父子表现得大公无私的模样,怎么在秦鼎里埋藏武器?
章延广笑,任务执行惯了,习惯给自己多留条后路,有备无患;也不全是防备苏氏父子,万一丧尸攻陷基地,众人分散抵抗,多留武器总能多一丝希望。
仔细量幻境之后,铲子和菜刀同时深入地面,大力挖掘,不时停下来把泥土拨到两侧。
用袖子擦汗的时候,雷珊忽然发觉,月黑风高在墙边挖掘,整个过程一言不发,简直像鬼故事了。
好在结局不算惊悚: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铲尖碰到个硬东西,雷珊心脏砰砰跳动。六只手同时扒土,一个暗沉沉的铁箱逐渐暴露在朦胧月色下。
够深的,足足有三米。
钥匙在东南箱角,伸手就能摸到,开来发现里面满满的。现在可不是细瞧的时候,三人开背包,一股脑儿装了进去,又把箱子阖上,泥土推回去,又把荒草拉过来,尽量弄得自然些。
还是刘苍原光棍,推着她往前走几步,不停挥手,自己回到原处背转身,解开裤子便。
幸亏带着原子,雷珊想,跟着黎昊隐入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