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陈西去上班。

    所谓上班，只不过是露露面而已。

    韩晶莹始终没有再找他的茬儿，以至于陈西开始怀疑自己最初的判断。他的大Boss金牌摄影师麦扣更是对他不理不睬。

    他准时出现在摄影棚，找个隐蔽不隐蔽、显眼不显眼的不碍事的角落，优哉游哉看股票，看国内外网站新闻。

    “贝基金”被他分了一半的钱在港股账户，如今50%债券，50%现金，进可攻，退可守。

    他自己的理财，正如他对朱贝妮许诺的样子，正以6年翻个倍的速度稳健增长。他是一点压力都没有。

    这天，他推着一只高脚凳到他的风水宝地，掏出手机，准备开始一天的休闲生活。忽然觉得不出的怪异。

    原来今天的摄影棚空空如也。

    这很奇怪。陈西相当确信，理应还有1天才结束室内拍摄。而昨天并没有接到休工的消息。难道摄影部统一开会却把自己当透明人忘了通知？

    正纳闷，一名服装助理颠颠跑过来拿道具。陈西截住她：“今天人呢？”

    助理贼心的左顾右看一番，神秘地压低声音：“晶莹姐今天不舒服。”见陈西一点八卦潜质都没有，于是正色补道：“休工一天。”

    “可我没有接到通知？”

    “你又不是她的经纪人，当然不会报备给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今天做什么呢？”

    “当然做本质工作啊。我要去市场部对接服装，你应该为麦扣探选外景摄影地吧。”

    助理看向陈西的眼神越来越怪异。她忽然想起来，她只知道他是从子公司调岗过来的摄影师助理。然而摄影师有七八个助理，每一个都煞有介事地满地忙乱地跑，唯独他捡一块地方一坐一天。

    一开始他以为他是特助，负责管理分配其他的摄影师助理做事。现在看，明显不是那么回事儿……自己还是躲远点吧。

    助理借口忙，一路不回头地跑掉了。

    陈西托腮坐在高脚凳上，一腿撑地，一腿屈膝踏在踏脚上。他在想：是不是可以趁机回家睡场觉？

    “咔嚓。”相机按下机械快门的声音清脆响了一声，同时一道闪光一明一灭。

    陈西惊诧转头。

    摄影棚门口逆光而立一个人。

    莫非麦扣终于想起他这位助理，着人来叫他一起选外景？

    陈西快走两步迎上前。角度变化，门口的逆光光线成了侧光。立在门口的那个人终于看清楚了。

    陈西马上收脚止步，脸上的表情也生硬收住。

    哼。

    记仇的他甚至微哼一声。

    门口站的，不是别人，正是摄影棚之心韩晶莹。她在，摄影棚忙碌爆棚；她缺，摄影棚一片沉寂。

    “就你了！”

    韩晶莹伸手指他。

    “什么意思？”

    “意思是跟我来。”

    “凭什么？”陈西一脸耿直。

    韩晶莹缓步走到陈西身边，抬起手腕，露出一只手表，此表无指针，但不妨碍她特镇定地对着陈西：“凭现在是工作时间。怎么，现在流行员工对工作挑三拣四吗？”

    自诩特别讲理的陈西哑口无言，口不服心不服但脚步服。

    韩晶莹带着陈西，一路尽拣奇怪的路线走。

    不坐专梯，走弱电间，下到其他公司的楼层，又选了公共电梯直抵地下车库。

    看着韩晶莹分明按了地下车库，却在地面层出电梯，陈西终于忍不住了：“我怎么感觉你像是偷偷逃跑？”

    “你这是诬蔑！”韩晶莹白一眼陈西：“我才不是偷偷逃跑，我这是公然出逃。”

    “还不是一样。”

    陈西没好气，一边一边断然转身往回走。

    “你干嘛去？”

    “回去告密。”

    韩晶莹充分发挥舞者的肢体优势，一个转身贴到陈西面前，嬉笑着问陈西：“你知道为什么我专挑你陪我出来吗？”

    “难道不是因为我正好倒霉撞枪眼上？”

    任凭她红极一时，美若仙子，陈西看向韩晶莹的眼光始终很平静。

    “你错了。我挑你陪我，只是因为我是一个重效率的人。我手上有一笔余钱，想跟你谈谈贝基金的事情。”

    陈西眼光一跳。那是心动的标志。

    细不可察的微表情变化被韩晶莹牢牢看在眼里。

    “你一定好奇我是怎么知道‘贝基金’的吧。”韩晶莹一副来话长的模样，一边一边拖着陈西的胳膊往写字楼外走。

    “并不好奇。”陈西淡淡地回。既然有“圈层”一，想来她生活优渥如梁昉。她们之间或者她与梁昉好友之间相熟也未可知。

    “那么你一定好奇我为什么那么多知名投行不挑单挑你吧？”

    简直像活捉阿克琉斯之踵。这是他的软肋。陈西对此好奇得不能再好奇。

    “为了效率，我们边走边聊吧。”韩晶莹甜甜一笑。

    “差点就上了你的当。”都陪着韩晶莹快走到马路边了，陈西忽然叫了一声。“你在拖我跷班。”

    “你很在意一天的工资？”

    下一句“我十倍赔偿”正豪气冲天地等着脱口而出。

    “不。”陈西回：“我在意纪律。我上学从不无故旷课，上班从不无故跷班。”

    “哦。这个啊。很容易，名正言顺请假就好了。包在我身上。”完韩晶莹拿出巨大的手机给助理发消息，要求她悄悄托人代陈西请假。

    两分钟后，韩晶莹晃着麦扣在网上批了字的OA请假单给陈西看。

    “好吧。言归正传，你为什么独具慧眼专门挑我理财？”

    韩晶莹一双美目明亮地瞟他一眼，伸手拉下路过的出租车。

    “现在可以了吧？”

    坐进出租车，陈西从副驾驶位置上扭头看后排位置上的韩晶莹。

    “这样话多累，还是下车再吧。”

    陈西：“好吧。你要去哪儿？”

    “我还没有想好。先开车瞎转转吧。”

    司机闻言顿时慌了，拿眼光反复量陈西。这位，不会下车时来一句钱包忘带了吧。

    “师傅。滨江，左岸。”

    韩晶莹没有反对。左岸这个名字，听上去挺有腔调。她喜欢。

    然而没想到，两分钟后——真的不可能更久——司机戛然停车。

    “到了？”

    “到了！”

    陈西从副驾驶位置上下来，一把拉开后车门：“下车。”

    韩晶莹有心赖在车上不下来，虽这是她第不知道多少次负气出走，但也走得太近了吧。一回头，海外滩的办公楼还清晰在望呢。

    “不要耍赖。好的左岸。”

    好吧。韩晶莹只好怏怏不乐下车。

    “话，你不先问问我为什么偷偷跑出来吗？”韩晶莹立在黄埔江边，江风吹起她的长发，她按住头上的渔夫帽，一副可怜模样回头望向陈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