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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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灶糖里扔了几根木柴,烧了满满一大锅热水,韩家没有浴桶,没办法泡澡,只能水盆里,毛巾蘸水使劲擦擦。

    每晚这么擦擦,睡起觉来,分外香甜。

    擦洗完身子,留了半锅水,也不知那个男人擦不擦身子。

    照例,擦完身子,洗了衣物,白毓看韩婆婆的襦裙脏的都有些亮光光的,遂等她睡了,抱来一起洗了。

    那个男人的衣物,白毓没问,他自己没开口,她才不会犯贱,去巴结他要给他洗衣物,否则以为自己又有什么龌龊想法,又该赶自己走了。

    做男人就是好,他都有好几身换洗的衣物,自己洗了衣物,就只能光身子了。

    洗完衣物,白毓进了正屋,刚躺下身子,耳房的门便响了,那也是个臭美的,窸窸窣窣洗了半夜。

    第二天早起,烧了些面糊糊汤,就着馍馍,吃饱喝足便和韩婆婆去了地里,锄完地里的草,那块种菜的地也要整一下。

    那个男人比她和韩婆婆起得早,等白毓着哈欠出了屋子,只看见他一个背影,好像背着弓箭出去了,这大清早的不会是去猎了吧?

    一早上,锄完了地。

    摘了菜地里已经红的辣子,地里的辣子都已红透,再不摘或是摘迟了,辣子就成了深红,颜色不怎么好看。

    白毓和韩婆婆摘了满满一背篓,准备背回家拿毛线串起来,挂在屋檐下,晒干了以后,磨成辣椒面,自家吃,吃不完的还可以卖掉。

    临走顺便摘了几个茄子和豆角,回家炒了吃。

    回到家,韩婆婆做饭白毓站在一旁瞅着学。

    大梁西北这边人吃饭不兴炒几个菜盛碟子里,就着米饭吃,而是炒一锅菜,每人一大碗,端着吃,主食也没有米饭,而是馍馍就着菜一起吃。

    一人一碗茄子炒土豆,再烧一锅浆水疙瘩,齐活了。

    白毓上一世虽然看着高不可攀,宛若高岭之花,但她的生活习惯完全是和外婆一起的样子。

    刚到京城,每天吃饭,虽然不敢离开饭桌独自回屋去吃。

    但她每次吃饭都是米饭碗里头各种菜一次性夹够,摞的高高的,埋着头三五下吃完,惹得后母和弟妹们每每侧目,挤眉弄眼像看怪物一样“欣赏”自己吃饭。

    她反应迟钝,看不出别人的嘲笑,吃完嘴一擦,目不斜视的离开,惹得弟弟妹妹私底下常常骂她“山顶洞人”。

    被嘲笑了几次,她也便刻意去改那些生活习惯。

    习惯是改了,她也越来越像个贵族千金,可当她每次孤独寂寞时,总会觉得自己在远离外婆,远离故乡。

    那么多年的京城贵族生活,让她早已忘了很多在故乡时的习惯,但是自从到了韩家,她倒一点也不生疏,顺手拈来。

    就像刚穿过来那晚,朱氏一句故乡话冒出来,她自然而然接上了话头。

    只不过有时候,时不时也会冒出几句纯正的京腔来。

    幸亏自己是个傻子,不然有得惹人怀疑。

    饭做好放在石桌上等了将近一个时辰也不见那个男人回来,韩婆婆急了,嚷着要去堡子墙上等人,白毓没办法,只好让韩婆婆歇会,自己去堡子门口那边接人。

    听韩婆婆,那个男人果真是去附近的林子里猎了,林子也不密,不知能不能到野物,还有没有昨天的运气,弄只野鸡回来。

    在堡子墙边,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看见一个人影远远的往堡子方向走来。

    等快到堡子的时候,白毓才看清男人身上扛着好几只野物,她心里一高兴,直接冲下堡子门,远远迎了上去。

    男人看到白毓,神色冷了冷,也没理她,径直上了堡子斜坡。

    白毓屁颠屁颠的跟在男人身后,兴冲冲问道:“这些都是你一早上的野物?”

    男人既没答话,也没回头,自顾自往坡上走。

    白毓心情好,忽略男人的不待见,又问道:“我看附近林子也不密,怎么这么多喘气的?”

    男人:……

    “也不知道猎难不难?”

    白毓正自顾自问着没人回应的废话,快走上堡子口,猛然看见青娘站在堡子门口,正一脸幽怨的瞪着自己。

    白毓赶忙闭了嘴,尽量降低存在感,缩在萧梓墨身后。

    “你个丑八怪,整日缠着黑子哥干嘛?”

    “人家都不理你,你看你的脸,都不嫌恶心人,还要往黑子哥跟前凑,真臭不要脸!”

    白毓摸了摸黏糊糊的脸,自觉理亏,赶忙后退了一步。

    青娘骂完白毓,也不见和那个男人话,只用一双幽怨的眼神直勾勾盯着男人。

    男人和青娘对视片刻,喉结微微滚动两下,偏过头,对着白毓站的方向道:“走吧。”

    完径直越过青娘,往自家门口走去。

    白毓站在他身后,看不清楚那个男人的眼神,但是从他全身的气势能看出来,对着青娘的时候,有一瞬间他是没有寒气的。

    两人刚走了没几步,只听“啊”的一声,白毓迅速回头,原来是青娘晕倒在了堡子墙边。

    白毓看男人目不斜视径直往前走着,心里一急,吼道:“韩黑子,青娘晕倒了。”

    那个男人听白毓吼完,止了脚步,仍然没有回头,拳头攥的死紧,青筋爆出。

    扔下一句话,快步走了:“你送她回家吧,估计是中暑了。”

    白毓看男人丢下青娘独自走了,骂了句“畜生”,便转回青娘身边,使出吃奶的劲儿背着她回了王堡长家。

    急匆匆冲进王家,将青娘放下,这才有心思量王家的院子。

    这个院子明显要殷实很多,一间正房两间耳房,一东一西两间厦房,还有门口最南面的杂物房,土墙上裹了一层石灰类的东西,防雨,防鼠防灾。

    土院里,铺着十字形的砖路,下雨天也不会踩上泥。

    透过正房窗户,看到屋子里摆满字画,炕上的家具也是比之韩家的两口破木箱子,更高端大气那种,因为箱子上了色,且有花纹。

    白毓心里唏嘘半天,难怪王大娘不把青娘嫁给黑子,两家光家境就差着一个斜线的距离。

    心里不免为那个男人也惋惜了一把,世世代代的爱情杀手,要么是门户,要么是丈母娘,要么是情敌,总之人为因素太多。

    可转念又一想,其实都是一个堡子的,你真要这般算计家产,难道两家差着一个鸡蛋的距离,也叫门户不当?

    人类总是这么庸人自扰!

    白毓看王堡长一家忙的团团转,没再停留,转身回了韩家。

    等她回到韩家,自己的饭菜已经凉透,几口吃完,洗了锅,坐在屋檐下帮韩婆婆串辣子。

    白毓一边串辣子,一边惦记那个男人一上午来的几只野货,那么多不会都吃掉吧,省些卖成钱多好。

    心里惦记着那点东西,又不好开口询问,只好作罢,那东西毕竟是人家的,人家怎么处置和自己没甚关系。

    想了想,便和韩婆婆聊起了天。

    “韩婆婆,咱们堡子里怎么这么多姓氏,为何不是一个姓氏?”

    韩婆婆叹了口气道:“原先咱们这方圆差不多一个堡子是一个姓氏,一个宗族,那时候还没有大夏国和大梁国,先人们都安居乐业,没想到后来,天下大乱,到处仗,咱们这地,三天两头换皇帝,久而久之,这里变成了杂居地,各处逃难的灾民,还有仗剩下的孤儿寡母,就都杂居在一起了,也没个本家外家的了,都一样。”

    “婆婆,那咱们韩家是本家,还是外家?”

    “不知道了,时间久了,谁也都不知道了,如今大家就都是本家了。”

    白毓点了点头,难怪,堡子里的人,肤色差不多,但若要仔细分辨,还是有些细微的差别,多少年各族通婚,早就血液相通了。

    “婆婆,他最近怎么不去读书?”

    韩婆婆听白毓话,没听懂,嗯了一声?

    白毓指了指耳房里午休的男人。

    韩婆婆一笑,知她别捏,道:“这几日吴先生不在,去了外地,等吴先生回来,拉下的课业也要补起来。”

    白毓了然,难怪那男人这几日都到地里干活,原来是先生不在。

    两人串完辣子,白毓回屋去歇了午觉,等下午天凉快些,白毓和韩婆婆去了菜地,又摘了满满两背篓辣子,背回来家。

    新鲜辣子放不住,要趁新鲜都串起来,挂在太阳下曝晒,不然遇上雨多时节,容易烂掉。

    晚上割了些韭菜,腌了满满一碟子新鲜韭菜。

    炒了个韭黄炒青辣子做下饭菜,做了顿高粱面酸饭。

    清爽可口的浆水酸饭,再配上香香的下饭菜,美味极了。

    吃过晚饭,白毓楮在耳房门口,磨蹭着欲言又止。

    正胡思乱想之际,院子里涌进来一群人。

    韩婆婆走在前面,连带笑的,进了院子,冲耳房喊道:“黑子,快些把那些野货拿出来,大家伙想尝尝鲜呢?”

    白毓一听,立马满头黑线,自己都没得吃,让别人都尝鲜,太大方了吧?

    再,换了银子多好,至少可以换些家里的用度,穷的都快光屁股了,还有心思穷大方?

    也对,穷的快光屁股的只有自己,人家可有好几身换的衣服。

    哎!不想了,想起来都是眼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