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薛娇娘站在人群里,有有笑,嘴里磕着瓜子,脚边扔了一地的瓜子皮,远远看到那个男人挑水过来,大老远冲男人喊话:“黑子哥,你去挑水了。”
那个男人没做停留,径直往韩家去了,薛娇娘被无视,正闷闷不乐,看到白毓跟了过来,翻了个白眼,气哼哼道:“挑个水你也跟着,有没有脑子,丑人就是多作怪。”
白毓无辜躺枪,回了一个标准傻妞式微笑,便回家做午饭了。
韩婆婆还未回来,白毓边做饭边听着院里的动静,也不知韩婆婆去了哪里,那个男人来回挑了四五趟水,才将两口大缸全部填满。
饭做好,韩婆婆还是未曾回来,白毓心急,出门等了几次,依旧不见韩婆婆的影子,遂找到耳房里的男人,道:“婆婆今早就不见了人影,现已然午时,还不见回来,不会出甚事吧?”
那个男人听白毓完,立马从椅子上起身,边匆匆往外走边丢下一句话:“我去找找。”
白毓又出门在堡子围墙那里往山下各处张望,哪里有韩婆婆的影子,急的不行,解了围裙,关上门,准备去堡子各家都问问,看是不是在哪谝闲传,忘了时辰。
关了门,刚走到麦场边上,远远便看到韩婆婆一脸颓丧的往这边走来。
白毓跑上前,一把扶了韩婆婆胳膊,怪怨道:“您到处乱跑,害我好找。”
韩婆婆唉声叹气拍了拍白毓的手背,两人便回了家。
一到家,韩婆婆拽了她手腕带到堂屋,刚进屋,一屁股坐在炕上,双手拍了拍大腿,带着哭腔控诉道:“我就那朱氏能安好心,给你找个好人家,我听清楚,她这次给你找的的是对面堡子一个屠夫,方圆十里的杀猪匠,不杀猪的日子整日喝酒喝的醉汹汹,回了家就吊媳妇,这不媳妇去年受不了虐待,上吊死了,这两年也没找到个合适的,你要是去了,岂不是走了他媳妇的老路。”
白毓听罢,强颜欢笑,对着韩婆婆违心着连自己都恶心的话道:“常言道,一个巴掌拍不响,但凡那女人受磋磨,也是惹了男人不快,这个你放心,我一向脾性好,必不惹他生气。”
“孩子,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要多,世事无常,人心难测,那样的人家,少不得不是良配,孩子你可再想想。”
白毓紧了紧韩婆婆的手,一边坚决,一边好意哄劝她道:“婆婆,我意已决,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万物皆有定数,我苦了这十几年,不定,往后老天可怜我,让我过好了呢?”
韩婆婆显然不赞同白毓的谬论,一个劲的唉声叹气,一口一个“造孽”,白毓被韩婆婆的烦躁不安,伺候韩婆婆吃完午饭,让她歇会。
她便牵了毛驴去了菜地,地里几颗大白菜长的差不多该剁了,还有一片辣萝卜也该拔了。
白毓前脚到了菜地,后脚那个男人跟了过来,眼角瞥了眼男人,没理睬,自顾自拿刀剁了白菜帮子。
她剁一朵,放到脚边,那个男人便抱一朵放到驴背上的竹筐里,白毓气结,想要告诉她,想累死毛驴不成,又一想,他们家的驴,累死累活跟自己有甚关系。
遂装作没看见,就是不开口话。
白毓心硬,可禁不住和那毛驴也曾同生共死一场,实在见不得毛驴因为蠢主人受累,皱了眉,指着驴背上的竹筐道:“我们还要好一会,你想累死它不成?没了它,往后韩婆婆怎么干活?”
那个男人听白毓话,也没回话,卸了驴背上的竹筐,将驴牵到树下,抱了一堆玉米秸秆,任它慢慢咀嚼。
白毓懒得和他一起干活,遂指了指几步远的辣萝卜道:“这片萝卜,都要拔,你拔萝卜吧。白菜我一个人慢慢剁,待会白菜剁完,我送回去,完了再来运一趟萝卜。”
男人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萝卜,走过去,三下五除二拔倒了一大片。
白毓偷眼看着拔萝卜的男人,挑了挑眉头,莫名起了恶趣味,嗯,萝卜就是用来拔的!
白毓快速剁完白菜,两人合力装上驴背,牵了驴便往堡子走去。
刚走出自家地埂,便见薛娇娘牵着她们家那头公驴,兴高采烈走了过来,看见白毓,一反常态,笑意盈盈起了招呼。
白毓有心不愿搭理,遂淡淡点了点头,自顾自往堡子去了。
薛娇娘今日心情倍好,傻妞被老娘忽悠给了朱屠户,王家青娘也被城里徐家许了重金,出嫁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如今除了这两个眼中钉、肉中刺,心里别提有多舒畅,有心想要跟黑子哥多话,遂牵了毛驴直奔菜地去了。
等回家卸了白菜,牵了驴转回地里,地畔不见那个男人和薛娇娘的身影,拔好的萝卜扔了一地,白毓边四处探寻,边捡了萝卜往框里放,直到收拾完一地的萝卜,也不见男人的踪影,遂独自回了堡子。
牵了驴回到堡子,老远便见上地的薛娇娘在堡子里转,白毓还未走近,继妹薛娇娘看到她,急急走过来,双手叉着腰,对着白毓大倒苦水:“贱人就是矫情,自己一个有夫之妇,竟然背着人找到菜地,哭着喊着质问黑子哥,为何那般对她。”
白毓眨了眨眼,闭口不言,听她破口大骂王家青娘。
“也就是黑子哥脾气好,不愿搭理她,没成想那贱妇看黑子哥对她冷淡,竟然拿刀抵着手腕威胁人家黑子哥,最后一看这一招也不管用,狗急跳墙,一刀划伤了她自己。”
“叫我,那贱人就是心眼多,受了伤黑子哥肯定不能不管,扔下地里的活,抱了她便去找吴先生,哼,那贱人窝在黑子哥怀里,我看她还在笑呢,傻妞,你气人不气人?”
“照我,这种女人往后嫁了人,就该往死里,让她再犯贱。”
白毓断断续续听出了个原委,遂暗自叹息一声,回家收拾白菜萝卜去了。
将白菜和萝卜,全下了地窖,西北人的地窖历来就大,且冬暖夏凉,四季恒温,而且干燥不潮湿,放蔬菜瓜果很是适宜。
如今储的这些菜,省着些,也够他们吃到来年三四月间了。
韩婆婆自从中午回来便睡了炕,唉声叹气一下午,白毓有心想哄她开心,遂想着做顿饺子,哄哄她让她开心开心。
这个刚开始讨厌她粗俗鄙陋、满嘴脏话,且买/卖人/口,让白毓没有丝毫好感的老婆子,这几个月处下来,莫名觉得亲切,且总觉得她身上渐渐有了外婆的影子。
只不过韩婆婆比外婆活的任性,是个喜怒哀乐全在脸上的老人,如今看她为自己的事愁肠百转,白毓心底丝丝暖意流淌,不想辜负她一片好意,可也不愿让她愁上加愁,有些事韩婆婆也无能为力。
想到那个男人和吴先生的对话,白毓暗想韩婆婆知不知道自己养的一只乖顺的花猫,原来是一头披着猫皮的猛虎,那些腌臜事,但愿她不知道的好。
收拾完白菜、辣萝卜,捡了些烂菜叶,将烂叶摘掉,剩下好的切片剁碎,再将萝卜切成长条,拿到锅里悼一下,出锅拿手捏干,也剁成碎沫,将剁好的白菜沫和萝卜沫放一起,再放些剁碎的肉末,然后放些花椒面和盐,活好了馅,拿热油一泼,嗯,饺子馅活好了。
萧梓墨裹着一身寒气回来的时候,便看到满饭桌的饺子,且是自己没见过的样式,怪怪的有些像鱼,往常没见韩婆婆包过这种样式的饺子。
男人眼角瞥了几眼忙的不亦乐乎的白毓,没让人叫,主动加入到吃的行列,且多半的饺子,都被他一个人给吃了。
吃完饭破天荒,将碗筷收拾到厨房,原本心窝子不舒服的韩婆婆,晚上的饺子也没能让吃提起兴致,怏怏吃了几个便又睡下了。
收拾完碗筷,白毓陪着韩婆婆了会话,等她睡着了,一个人睡不着便出了院子,往堡子里走去。
晚上在这堡子游荡惯了,即便黑灯瞎火,伸手不见五指,照样来去自如,不会磕磕碰碰。
刚才经过吴先生家院子的时候,看到几个人神神秘秘进了院子,联想那日在听到的,白毓叹了口气,径直朝麦场走去。
进了麦场,直接爬上一堆草垛,伸了伸胳膊,感觉万物苍穹尽在怀抱,伸手可触。
忙的时候不觉得,每到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之时,总是寂寞万分,吐不出,不成的忧思,搅人心弦。
她总是游离于原身和自己之间,不想承认也不愿承认如今两者合二为一的事实,静下心来,她也茫然,但不得不思考,难道原身便是千百年前的自己?这个认知让她有着近乎窒息的绝望,这一世,丑到如此,她到底该怎么过?
飘零如一片落叶,无牵无挂,无依无靠,男/权社会中最底层,最低贱的女人而已,狂风起落叶碎,总归难逃支离破碎的命运。
在草堆上坐了片刻,西北风凌冽如刀,在脸上丝丝入骨,实在冷的受不了,遂裹紧衣物往韩家方向走去,每次被寒风吹的手脚麻木,回家在韩婆婆烫那坐立难安的热炕上暖暖,半天才能活过来。
刚走过一条巷子,碰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了吴先生家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