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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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毓愣了愣,一把挣开男人的禁锢,拿了被子扔他身上,转身出了屋子,回到堂屋炕上,前程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翻滚,眼睁睁失眠了半宿。

    原来他今夜醉酒是因痛失爱人,明日青娘便要嫁入伏羌城徐家,想必他是因求而不能,爱而不得而痛心吧,那个男人往常藏的深沉,对谁都冷情冷性,没个热脸,如今事到临头,居然这般痛彻心扉,没看出来他居然是个隐藏的情种,情根深重啊!

    想到这里,白毓心里一阵荒凉,他们都是爱而不得,至少还有点留念或是舍不得的东西,那么自己呢?明日即将远离,除了韩婆婆之外她竟想不出自己还会有什么牵挂?这一世来也是够凄凉的。

    茫茫人世,无牵无挂,好听点是潇洒无羁绊,难听点跟孤魂游鬼有什么区别,这样活一世也是既可悲又可叹。

    胡思乱想了大半夜,卯时刚过,韩婆婆便起了炕,韩婆婆一起来,白毓被吵醒,想到今日之事,接着也起来收拾东西,拾掇自己。

    等收拾好自己,便安安静静坐在炕头等那边来人,朱氏前几日传过话来,那边来一个人一头驴,白毓坐驴去对面堡子,因为人家媳妇三年忌日未过,不能大操大办,人接过去,事一办,礼便成了,没那么多虚礼,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嘛。

    白毓听了朱氏传话,内心一阵唏嘘,谁古人死板来着,这不挺活泛嘛,法子来了,道理就通了。

    听那家只来一驴一人,白毓心底暗自高兴了很久,也谋划的万无一失,等出了堡子,有的是机会逃跑,再只来一个人,往山腰林子里一钻,任谁也没办法立马找到自己,待他去喊人,自己早就趁机逃掉。

    她已经想好逃的路线,不走官道,先过河,钻进深沟对面林子,沿葫芦河一路往东,便到了渭河,此时的渭河水,沿河滩也能走到秦州,过了秦州,进秦岭,一路到达京城,等到了京城再想办法谋生,当务之急,先逃出去才是头等大事。

    白毓坐在堂屋炕头,今日穿着一身干净的加棉襦裙,头发简简单单挽在脑后,摸了摸脸,最近一段时日没再流过脓液,脸上的痛痒也减轻了不少,只是坑坑洼洼不太平整。

    又摸了摸手边的包袱,手伸进包袱里,鸡蛋、馍馍都在,抽出手,重新将包裹绑好,又摸了摸靴子里的短刀,那次进伏羌城,特意买了双带帮的靴子,回来照着样子又做了一双。

    看天色已是辰时左右,白毓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不一会儿远处吹吹,传来一阵骚动,韩婆婆跑出去看了一下,嘀咕着回到屋里,原来是伏羌城里徐家的迎亲队伍来了,韩婆婆一进来便跟白毓,来了很多人,单单未见青娘的新姑爷来迎亲。

    白毓冲韩婆婆惨惨一笑,没回话,生活谁都不易,女人总归艰难,没有选择的余地,看着风光无限的青娘,不定即将经历的又是一场人生劫难,自己这个弃儿又何尝不是呢?

    所有的劫难都只为活着,活着而已。

    吹吹的队伍来了又走,不多时便没了动静,自己这边日头已经老高,再过片刻便到午时了,仍然等不到朱屠户发来的人,白毓面上不显,心里却如热锅上的蚂蚁,开始坐立难安。

    正神思不属的时候,那个昨晚宿醉的男人进了堂屋,也不话,只直勾勾盯着白毓。

    白毓被看的心怯,忍不住使劲朝门外张望,韩婆婆坐在凳子上一边唉声叹气,一边叱骂朱氏,连带着数落起了孙子。

    堂屋里除了韩婆婆的叹气声,便是偶尔一两声数落声,一时气氛有些诡异的尴尬。

    突然门外传来几声尖叫,韩婆婆跑出门查看情况,眨眼的工夫韩婆婆一阵风似的扔了拐棍,跑进堂屋,冲白毓道:“好孩子,那朱屠户昨晚醉酒掉下了山崖,如今已然断气,往后你好好在咱家住着,朱氏那边我替你扛着。”

    白毓听韩婆婆完,张大了嘴巴,惊得一时没反应过来,好好一个人没就没了?没人来接自己,自己计划好的跑路可怎么办?

    韩婆婆完转身出了堂屋,白毓跳下炕,跟了出去。

    刚到院门口,便看见朱氏坐在门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控诉:“都是这个祸害精,害了我的好姑爷啊,一表人才一个汉子,胖胖乎乎的,一看就是个有福的,没想到喝个酒就没了,谁信啊?”

    “朱氏,叫的可真亲,你那未过门的女婿而已,的跟你亲儿子似的,他自己喝酒掉下山崖,也能怪到玉娘头上,我看你是没事找事,净给玉娘身上泼脏水。”

    “怎不是她害的,昨儿个还好好的人,今儿个就断了气,要不是她克死的,还能是怎么回事?”

    “呸,缺德事做多的刽子手,还能是怎么死的,阎王爷都看不过眼收走的呗。”

    “韩大娘,你不能昧着良心胡话啊。”

    白毓一听,朱屠户丧了命,那边不来人,自己一时半会也没了逃的道理,眼见如今逃不出鸡窝堡,白毓心底阵阵失落,如今是干着急,也没办法。

    终究要被朱氏卖掉,早卖早逃走,也免得再受煎熬,如今婚事黄了,自己肯定不能再逃走,若是走了,不光韩婆婆担心难过,光朱氏整日撒泼滚的管韩婆婆吵闹要人,就能要了韩婆婆一条老命,自己虽然无牵无挂,但也不愿那般辜负韩婆婆一片真心,做那薄情寡义之人。

    白毓心思烦乱进到堂屋,看到屋里情形吓了一大跳,只见那个男人正在翻看自己好的包裹,且扔了一炕。

    白毓冲去上,一把推开讨人厌的男人,将所有东西往怀里一拢,气哼哼道:“随便翻人包裹,难道是君子所为?”

    那个男人往后退了几步,调侃道:“就凭你六个鸡蛋,一块干馍,就准备离开鸡窝堡?”

    “你别胡八道。”

    “我很好奇,离开鸡窝堡,你想去哪?伏羌城?还是秦州城?”

    “我去哪,关你屁事!”

    “如今边关不太平,别再到处乱跑,那朱屠户已然不在,往后你可安心在家里住下去,莫要再寻其他心思。”

    白毓听男人的大言不惭,一时气不一处来,恶狠狠道:“没了朱屠户,难道就能没了张屠户、王屠户,的好听,笑话,难道你会让我留在这个家,恐怕你巴不得赶我走吧?”

    “是想赶你走,但我又改主意了,往后你便跟着婆婆过活,朱氏那里,该的话,该补的银子我去办,往后她不敢再来寻麻烦。”

    白毓翻了个白眼,她压根就不相信这个凉薄男人的话。

    男人看白毓压根不信,转身走到门边,道:“记住,往后你便是我韩家的人,知道了吗?”

    白毓心里一声恨恨的“草泥马”,早干什么去呢,看着自己被朱氏欺负,要嫁人连个屁也不放,明摆着和朱氏一个意思,要赶自己走,如今又满口什么自己是韩家人,让自己一直住下去之类的废话,特么拿傻子当猴耍呢?

    白毓气的既想哭又想笑,气男人凉薄无情,玩弄人心,笑自己终于从男人嘴里听到他不赶自己走了,让自己在这个家有了落脚之地。

    这么简单的事,却让自己提心吊胆了好几个月,这个男人真是玩弄人心的好手,有些事只看他想不想和愿不愿意,如今他愿留下自己,自己眼里天大的难事,对人家却是这般简单的没道理。

    白毓擦了擦眼角留下的泪水,梗着声音道:“知道了,我虽是韩家人,但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韩婆婆买来的丫鬟。”

    男人听白毓完,扔下一句“知道就好”便出了屋子。

    看男人出了屋子,白毓趴在炕上哭了起来,刚哭了没几声,就听一个声音又道:“我都怀疑,你还是不是以前那个傻妞,你包裹里的东西根本看不出来是个傻子能想到的?”

    白毓抬头瞥了眼那个男人,扔了一把鞋楦子过去,哭着喊道:“就只许你们算计人,不兴人家脑子灵光啊,你们这些人除了以貌取人,还会干点什么正经事?”

    白毓也不管那个男人在不在,趴在炕上就是一阵嚎哭,这些日子以来压抑的痛楚,全部发泄了出来,活人一世怎么这么苦,自己渺无力,生死存留全凭别人做主。

    当晚朱氏便来韩家了软话,且从新写了契约,许诺往后白毓安心留在韩家,且日后便是韩家人,自己再不会插手让傻妞嫁人之事了,往后只要她开心就好。

    白毓这一留下来,韩家便有了鲜活气,韩婆婆扔掉拄了好久的拐杖,身板立马活奔乱跳起来,脸上也有了笑意。

    家里总共三个人,两个高兴的跟喝了蜜似的,连带着那个整日冰着脸的也有了笑颜,一家人其乐融融,这个年过的也算舒畅。

    白毓将自己收拾的跑路装备全都收了起来,这东西一时半会看来也用不上了。

    过完年开春,那个男人便要去秦州府进州学,以便准备四月份的州试。

    就在临走之前,萧梓墨将白毓叫到耳房,软下声音对白毓道:“往后我不在,你和婆婆都要好好的,地里的活,能干多少干多少,莫要累垮了身子,不值当。”

    白毓点了点头,人家这般话,修养使然,往日积攒的怨气也烟消云散、消失殆尽,又眼巴巴关心道:“我和婆婆都会好好的,往后你在外,自己多注意身体,莫要节省银子,拖垮了身子。”

    萧梓墨点了点头道,犹豫了半晌,似是有话要。

    白毓等了半天,不见他话,两人干坐着又有些尴尬,遂道:“还有事没有?”

    萧梓墨点了点头,盯着白毓好一会儿,刚张口出半句:“你和婆婆若是……”结果便见孟飞进了耳房。

    萧梓墨到一半的话被断,白毓见他没有下去的意思,便出了耳房和韩婆婆一起准备东西去了。

    白毓和韩婆婆给那个男人准备好进学的被褥,以及吃穿用物,由孟飞送他去了秦州。

    韩婆婆站在堡子门口,含泪送别孙儿,白毓站在韩婆婆身后,远远望着那个男人越来越远,原来越的身影,心里五味杂陈。

    回到家,和人还没走远便念叨的韩婆婆相比,白毓觉得韩家的空气仿佛都澄净了不少,没有那个男人在跟前碍眼,心里无比惬意,往后勤快些,自己和韩婆婆吃穿是不愁的。

    自从那个男人正月十六上了路,韩婆婆日日在家里念叨,念叨陈年往事,念叨自己的孙子。

    往日韩婆婆一个人念叨,白毓只当听天书,边附和边点头,今日不知怎么随口问了一句:“婆婆,黑子的爹你知道是谁吗?”

    婆婆听白毓问完,愣了愣,思考良久,喃喃道:“我也不知他姓甚名谁,一个登徒子而已,不提也罢?”

    “那黑子的大名叫甚?”

    “梓墨,黑子她娘给起的,所以我才给他起了黑子这个名,名糙好养活,这不没病没灾都长到这么大了。”

    “婆婆,黑子他娘识字吗?”

    “识得,我那闺女心灵手巧,那时堡子里有个先生,她常往那跑,后来我看她自己也写些东西,应该是识得的。”

    白毓想到堡子里的吴先生,莫名心里一阵焦虑不安,甩甩头,自己一个傻子,能和他们扯上啥关系,还是安心过日子吧。

    春风一吹,地里便忙活了起来,家里没个男人帮衬,地里的活全都是白毓和韩婆婆两个人的,眼见着搭了那么多功夫在地里,庄稼一点起色也没有,白毓和韩婆婆都犯了愁。

    去年秋涝,庄稼歉收,又遇上冬旱,今春二月二各处堡子联合起来祭天求雨,到三月底仍是不见半点雨星子,眼看地里的庄稼即将颗粒无收,一时阴云笼罩这片大地,有人开始占卜问卦巫神,传言巫神接到神界指示。

    大旱之年必有鬼怪作乱,那鬼怪附在人身,祸害苍生,天神震怒人间私留祸害,遂降罪以干旱惩罚边民。

    作者有话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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