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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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神念完了祭词,转身看向白毓,挥了挥手,乌泱泱的人群开始秩序井然,一个接一个从台子前走过。

    每人手里拿着一样秽物,扔向白毓,她无奈生生挨受,到朱氏的时候,朱氏直接对着白毓吐了一口唾沫,口水吐到白毓衣服上,唾沫星子飞溅了一脸。

    还没顾得上恶心犯呕,白毓便被几个青面獠牙之人,架着放在了高高一堆木柴上,依旧是跪坐姿势,手脚被固定牢靠。

    程序有些繁琐,巫神又开始念念有词做起了法事,有时候想活不容易,想死也不是那般简单的,环节不够,就是死不成。

    晚风拂面,西北初夏的夜风还带着些冷意,白毓闭着眼睛等了半会,不见动静,睁开眼,不耐烦的看了眼叽里咕噜的巫神,回头望向山下自己上一世的故乡,又该再见了。

    白毓嘴里念叨着外婆,眼神却被山下长长如游龙的火点吸引。

    自己来了快一年,多半的夜晚在鸡窝堡里乱窜,却从未见过山下有这般气象,今夜不是一年中最凶煞的日子吗,为何山下那般热闹,就不怕惊了孤魂野鬼,让它们逃掉?

    也对,今夜的野狼堡如此热闹,看热闹的人也多,不定有些还在来的路上,看那火点移动的方向,八九不离十都是来赶场子的。

    白毓死死盯着山下的火点,满场子的人却都直勾勾盯着即将被处死的自己。

    巫神念完啰里啰嗦的祭词,这次才轮到最后一步,只见一个鬼面獠牙,满头红发,腰束绿叶的巫神弟子,手执火把,张牙舞爪,一边大跳,一边慢慢逼近。

    白毓慢慢闭上眼睛,如今嘴里塞着破布,没办法咬舌自尽,但死到临头,竟然莫名有些解脱,今日终于得以解脱,了结心心念念的夙愿,都浴火重生,只有高僧大德才能享受这般待遇,如今阴差阳错,这待遇不幸也幸。

    那手执火把之人,刚跳到柴火边上,单手拿火把仰天一声长吼,接着转身,将火把伸向那堆木头,全场子的人都目不转睛盯着这一激动人心的时刻。

    不知何故,不但没看到汹汹燃烧的大火,只见那手持火杖之人突然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手里的火把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人群一阵唏嘘,妖女道行深厚,连巫神坐下弟子也降不了她。

    安静的场子里突然夹杂着一些窃窃私语,每个人都踮着脚尖想要看清底发生了何事,结果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吼:“所有人原地趴下,负责一律格杀勿论。”

    有机灵者看情况不妙,想趁乱逃跑,结果那机灵者被人一刀削了脑袋,脚下滚过来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乌泱泱的人群立马哭爹喊娘一片。

    白毓等不到燃烧的大火,又听到场子里生了变故,遂慢慢睁开眼。

    整个场子已被一队人马包围,那些人个个骑着骏马手拿长刀,绕着场子外围一个劲的来回呼号奔跑,场子里的人原本看情况不对,都想趁乱逃走,结果看族人被削了脑袋,遂个个老老实实抱头趴在了地上。

    这些人行为做派俨然是训练有素的兵士,只是看装扮不像大梁国的军队,那些男人个个满脸胡茬,头顶一根毛也没有,只左右耳后各留一簇辫子,大梁国如今已然是受儒学教化的民族,如何会有这般怪异装扮?

    再往远处仔细一看,一个兵士手里挥着一面绣有“大夏”二字的旗子。

    难道这就是传中的党项人?

    那些人骑马在人群周围一阵狂砍,骚动的人群立马安静了下来。

    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慢慢踱步上了祭台,对着底下人群道:“我大夏如今安居乐业,衣食无忧,大夏王心怀天下,欢迎各位去我大夏做客。”

    男人完话,了个手势,来了一队人马,将场子里所有人反绑带离。

    白毓屏住呼吸,没敢发出半点声响,心里一个劲的祈愿那些党项人忘了自己,让自己做一条劫后余生的漏网之鱼。

    等场子里所有人都被带离,随后高高在上的巫神也被党项兵士推推搡搡往场外走去,白毓直勾勾盯着即将被带离的巫神,突然马上下台阶的巫神,回头看了眼白毓,嘴角微勾,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白毓接收到讯息,吓了一大跳,赶忙低下脑袋,不敢再看别处。

    巫神还没下完台阶,便听一个声音道:“将军,那个丑女怎么办?”

    白毓身子晃了晃,一个头七个大,该是你的劫,怎么也躲不过,叹了口气,吸了吸半天没敢响动的鼻子,抬头望向那个满脸横肉唤作将军的男人,看他怎么处置自己。

    那将军厉目盯着白毓量半晌,最后瓮声瓮气道:“一并带走。”

    白毓被带下柴垛,上来两个兵士将她的手腕反手绑了,然后推搡她快些离开。

    刚走出没两步,只听“哗啦”一声,身后那些兵士将柴火堆全部推下了山崖。

    白毓被人带出祭台,然后汇入愁云惨淡的人群中,人群中所有的男人都被绑了脚绳,女人则稍微好点,只被反绑了手腕。

    从野狼堡祭台到山下,各处火点明灭,他们这群人由一群手持砍刀、凶神恶煞的骑兵押送,一路往北而去。

    白毓夹杂在人群中,边往前走,边回头望了眼隐约火点明灭的鸡窝堡方向,今晚的人群中不见韩婆婆,也不知她现如今在哪,会不会有危险。

    行进的队伍不时有人趁黑趁乱逃跑,结果还未逃出人群就被大夏兵一刀结果了性命,如此杀鸡儆猴,原本蠢蠢欲动的队伍,逐渐变得安静。

    到了山下,所有人都被圈在一起,稍微有不老实的便是一顿鞭子乱抽,东方渐白,待到大夏士兵抢来的粮食、牛车全部到位。

    他们便被大夏士兵分成八人一组,跟着牛车前行,牛车超重,前面两人套绳拉车,后面诸人推车前行。

    脚步稍微慢些,或是车行的慢些,又是一顿皮鞭抽。

    从天蒙蒙亮,车队沿葫芦河,一路往北,直到天黑一行人才到达通渭堡。

    到了通渭堡,大夏士兵将所有货物集中到堡子广场,再将他们这群人分男女全部关进几间黑屋子,门口派重兵把手。

    半夜时分,隐隐听到屋外撕心裂肺的嚎叫声,以及皮鞭抽声。

    白毓待的这间屋子全是女人,一开始又累又困,都倒头便睡,待到夜半时分,多被饿醒,许多惊吓过度的女人原本窸窸窣窣的抽涕,听到屋外时不时的惨叫声,立马噤了声,抱着瑟瑟发抖的身体独自低声抽泣。

    白毓已经连着两日多,一口饭也没吃,半路上过河,偷空喝了些河水,肚子又涨又痛,如今正是初夏时节,全身却冷的发抖,牙齿不由自主上下着架,只好蜷成一团,双手紧紧捂着腹部。

    白毓和继妹薛娇娘、朱氏被关在了一间黑屋子里,往日娇贵惯了的薛娇娘受不了这罪,一路便哭哭唧唧,因是步子太慢,被大夏士兵盯上,抽了很多鞭子,结果落下来的鞭子都在了朱氏身上。

    自从一进屋子,薛娇娘便哭哭唧唧咒骂大夏人歹毒,连女人都能下得了鞭子。

    薛娇娘骂着骂着,不知想到什么,气哼哼咒道:“都是那个妖女作乱,才让大夏人有机可趁,抓了咱们,等哪天见到那个祸害,一定一把火点了她……”

    白毓听的实在烦,翻了个懒得听她啰嗦,哎!什么愁什么怨,身陷囹圄也不忘铲除自己。

    薛娇娘不停地,到半夜时分,忽然嘴里喊饿,喊自己头疼,喊自己全身都疼,一个劲的问朱氏,自己会不会被饿死。

    周围的人嫌朱氏母女恬噪,又忌惮朱氏往日的凶悍,不敢大骂让滚蛋别吵,只好全都离得远远的,塞了耳朵眼,眼不见心不烦。

    朱氏被吵的没法,又心疼女儿饿了整整一日,遂慢慢走到黑洞洞的门口,借着门上几个洞,冲门外声喊道:“军爷,军爷。”

    守门兵士听到有人乱喊,遂大声呵斥:“吵什么吵,心拉出去砍了。”

    朱氏压低声音,不过声音中夹杂了一丝魅惑,道:“军爷,你过来,我跟你件好事,完砍我也不迟。”

    门外动了动,白毓没听到朱氏低低冲门外了什么,只见两人完,朱氏骚骚的补了一句:“保证令你满意。”

    过了片刻,门口守卫从门洞塞进了一个东西,朱氏转身赶紧摸索到薛娇娘身边,低声道:“宝贝闺女,快些吃了这个馍馍,娘去去就来。”

    薛娇娘刚才情绪激动,又哭又骂,太费人,这会显然也饿迷糊了,抓了朱氏给的馍馍,赶紧塞进嘴里,边吃边声道:“娘,你去哪?”

    “别问了,一会就回来。”

    朱氏看女儿止了哭喊,乖乖吃起了东西,赶紧又摸索到门口,冲门外低低喊了两声,接着铁链作响,朱氏走了出去。

    借着门缝透进来的月光,远远看到门外两个长长的重叠身影及偶尔传来一两声哼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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