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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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毓叹口气,收回目光,裹紧了单薄的衣服,侧身不看门的方向。

    片刻功夫,门响了几声,便听朱氏便回了屋子。

    薛娇娘睡的迷糊,听到朱氏回来,嘀咕道:“娘,你去作甚了,明日叫上我,一起去。”

    朱氏低低咒骂了两声什么,白毓竖起耳朵也未听到,只听她一个劲的哀声叹气。

    次日,天还未大亮,白毓便被门外的吵闹声惊醒,不多时,大夏士兵开屋门,放大家出屋,吆喝着让众人领吃的。

    白毓迈着即将虚脱的步子,领了一个窝头,蹲在屋子旁边静悄悄赶紧吃起来,三天以来,这是唯一一点入腹的干粮。

    所有人都未注意到,守门那个兵士,悄悄走进朱氏和薛娇娘,眼睛直勾勾盯着薛娇娘给了朱氏一包吃的,朱氏赶忙将女儿娇娘拦在身后,谄笑着低头哈腰,频频点头着什么。

    吃完干粮押送队伍开始上路,继续沿着葫芦河一路向北而去,大夏人急着赶路,一路催的急,看大家无力赶路,只好中午晚上,各加一顿干馍馍充饥。

    这来之不易的干粮,对白毓来已是意外之喜,每日有这三块馍馍充饥,也不至于饿死或是虚脱晕死过去。

    一路同行,朱氏每晚都忙着出去干活,等干完活回来每次都会拿点什么,薛娇娘羡慕的不行,总缠着朱氏让带自己同去。

    每当薛娇娘嚷的烦人,朱氏便一改往日的爱护,一脸恶狠狠对着薛娇娘训斥一顿。

    每次都被娘训斥,薛娇娘便也不再吵吵嚷嚷,只心里着自己的算盘。

    所有人自顾不暇,所以除了薛娇娘偶尔对着白毓几声挖苦讽刺兼恶语相向外,其余人都想不起来,几日之前,那个被巫神宣布是人身妖女的祸害,如今还在他们的队伍当中。

    朱氏每日忙着挣些吃食,让女儿少受些罪之外,对白毓也是非常容忍大度,远没有了祭台那个义愤填膺和为民除害的英勇。

    一行人十日之后到了会州。

    过了两日,大夏军抢的伏羌城一部分人和物,也陆续到了会州。

    到达会州之后,大夏人将所有人集中起来,重新做了分配。

    男人分成几类,其中手工匠人全部送往京都,现如今大夏国力日渐强盛,大夏王廷要大兴土木,修建宫殿,急需土木工匠。

    剩下身强力壮的男人一部分留在会州,开荒种地,发展种植业,另一部分沿黄河散开,同样也是开荒种地,改变大夏国一直以来单一的畜牧业。

    已经成婚的成年男女,可以夫妇同行,去往各地开荒种地,且大夏国政策优厚,你自己开荒的土地,往后便归农人所有,且三年内不纳税。

    没有家眷且单身的女人,则被大夏重新做了安排,挑选了五名美人,一二十名模样周正,针线了得的女子送往京都兴庆府。

    其余女子,一部分被送往卓啰军,一部分留到保泰军后勤司做活,所谓后勤司,便是在保泰军营里专门辟出一块地方专门为将士做军服鞋袜等给养,同时浆洗将士换下的脏军服鞋袜。

    因为针线功夫实在太差,白毓被分到了浆洗组,每日负责保泰军日常的衣物浆洗。

    浆洗组因是粗差使,没什么技术含量,像白毓这种除了一身臭力气,什么都不会人,注定分到浆洗组。

    但是继妹薛娇娘被分到浆洗组就有点不可思议了。

    看继妹薛娇娘一脸高仰进了他们这组,就像一只鸭子进了鸡群,太鹤立鸡群了。

    白毓心里暗叹,真是躲也躲不开的孽缘,自己是除了丑一无是处被发到浆洗组,继妹薛娇娘是因为除了漂亮什么都不会,且刚到后勤司,便跟后勤司里一个中年军官发嗲,很不妙,那个军官正好是主管姑姑的相好,她一时用劲过猛,没分清好歹,被那姑姑忌惮,同样也被发到了浆洗组。

    被管事姑姑带回浆洗院,认了门,在浆洗院里住了一夜,这院有一排住处,八个八个一间大通铺,管事姑姑独自住着一个单间。

    次日一早,卯时刚过,管事姑姑便大声砸门让她们起炕,到院子里集合。

    睡眼惺忪爬起来穿了衣服,赶忙跑出屋子,管事姑姑要训话,数了数人头,发觉少了一人,遂发另外一个丫头去屋子里看看,人怎么还没来。

    过了一会,那丫头跑出来回话,叫了半天,人家翻了个身继续去睡了。

    管事姑姑一听,挥着手里一根棍子,怒气冲冲碎步跑进了屋子。

    管事姑姑刚一走,刚才叫人那丫头,鼻子里哼了一声,声嘀咕道:“叫你发骚、□□,看不起人。”

    屋子里一阵鬼哭狼嚎之后,继妹薛娇娘,披头散发冲出了屋子。

    紧接着,一脸严肃的管事姑姑,手里提着棍子走了出来,凶巴巴再次重复,每日卯时必须早起洗漱,吃早点,等吃完早点,集合去河边浆洗杂物。

    管事姑姑训完话,众人赶忙去大灶拿吃的,因是今日姑姑训话耽搁了些时辰,等她们去的时候,没了面疙瘩汤,只剩几个黑乎乎的窝头。

    几人将那窝头抢着吃完,便又被管事姑姑催促着去了浆洗院,将所有脏物载上推车,每人手里拿了一根洗衣棍。

    出了后勤司后门,便是一条河,白毓环视一圈,后勤司坐落在军营后方,以河相隔,河南是营地本部和校场,河北是供给和仓库。

    趁没人注意,白毓环视一圈四周,除了不远处几处岗哨,不见任何人影,河道宽阔,少有林子可以隐藏,也不知能不能找机会逃掉?

    白毓心里合计,会不会这里是大夏兵的临时营部,所以岗哨还未全部布岗,要不趁现在一切都乱着赶紧逃,不定福大命大,真能逃出去。

    这么一想,白毓心底里有了希望,干活也麻利了起来。

    她们前头洗,后头又运来了许多带血的兵服,莫不是正在开战呢?

    洗了一早上的衣物,又累又困,趁管事姑姑不注意,赶紧歇了一会,趁机从怀里掏出早间藏的半块窝头,边啃边仔细量周围的动静,刚啃了没几口,身上一疼。

    回头,看到管事姑姑走过去又对着旁边的继妹薛娇娘恨恨抽了一棍子,凶神恶煞站在薛娇娘面前,拿棍子指着她骂道:“一早上,不干活光偷懒,信不信我抽死你。”

    继妹薛娇娘往日娇生惯养惯了,哪受过这等磋磨,一早上隔一会便挨顿棍子,嘤嘤嘤哭了一早上。

    白毓原想如今都身陷囹圄,本该放下往日成见,出于同样来自鸡窝堡的堡子道义安慰安慰她。

    这个念头刚一闪,便听继妹薛娇娘边哭边指着自己这边嚎道:“那头蠢猪偷吃东西,你为何我?”

    那管事姑姑听到薛娇娘顶嘴,对着她手臂又是一闷棍,骂道:“蠢货,一早上磨磨蹭蹭,就没见你洗几件衣物,还有脸在这恬噪。”

    白毓瞥了眼正气呼呼指着自己的薛娇娘,气的哼笑一声,连忙收了贱贱的堡子道义,藏了窝头,手脚麻利干起了活。

    到了午时,也不休息,一个兵士提来一桶面,每人一碗清汤面就着窝头吃完,便又被管事姑姑拿棍子催促着干活。

    白毓心里有事,吃完午饭,跟管事姑姑请假,自己内急。

    管事姑姑指了指河边一块荒草地,道:“去那边上吧,别走远了。”

    白毓慢慢走进荒草地,左右一瞧,没人。

    再看看远处地形,自己待的这里,属于一片盆地,且是一片荒草地,不远处的山上,有片林子,如果能跑出这片荒草地,隐身林子里,翻过前面那座山,估计便能逃出去。

    白毓计划好路线,环视四周没有异常,便撒开腿往西跑去,跑着,跑着,到了荒草地尽头,前面是一片河床。

    蹲在草地里观察片刻,河对面是军营后方,巡逻的士兵一刻钟左右来回一次,只要等巡逻兵士过去,立马跑过河,钻进了半山腰的林子,便能暂时安全无虞。

    过了片刻,等巡逻兵一过,白毓立马猫腰趟过河,钻进了对面的荒草地,紧接着兔子一般往半山腰的林子里跑去。

    一股作气跑进林子,白毓气喘吁吁往林子地上一趟,透过隐隐绰绰的枝叶,看着斑驳的阳光,拍拍胸口,长出一口气,总算活着逃了出来。

    歇了片刻,准备往林子深处走去,刚走出没几步,腿一疼,低头一看,不知何时一支木箭穿腿而过,一个趔趄直接疼得昏倒在地上。

    *

    “大将军好箭法,看那东西一闪一闪必定是个灵物。”

    大将军野利齐盯着远处刚才一晃而过的身影,皱了皱眉,自己原本追着一头母鹿,眨眼的工夫,为何在这荒山野岭,会看到那个曾让自己魂牵梦萦的身影,最后一刻怕误伤了她,指尖偏了分毫,行军仗多年,从未如此乱过心神,不知今日为何会如此这般?

    “将军,将军……”

    部下见大将军盯着一个地方发愣,身边的副将喊了几声。

    野利齐收回手里的弓箭,转身对亲卫吩咐道:“去看看刚才是个什么野物。”

    白毓中箭刚倒下,便见四周林子里钻出许多全身乔装的大夏兵来,他们个个全身藤条缠身,脸上抹的乌漆墨黑,只露出两个两个眼珠子,自己刚刚明明观察过,没有一个人,为何眨眼的工夫,会有这么多人。

    白毓抱着左腿,疼得呲牙咧嘴,那些人围着白毓,并不上前,也不话,一会,过来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指着白毓问道:“她为何会在这里?”

    一个士兵听到询问,立马回话:“这个女人是从河对岸跑过来,钻到这片林子里的,我等怕她是大梁奸细,遂一路跟着她,看她有什么密谋,再作算。”

    那军官瞥了眼地上滚的白毓,挥了挥手,道:“将人绑起来,带过去。”

    大将军野利齐,刚回到营地主帐,开一封密信,亲卫进来回话。

    “大将军,您刚才射中的不是什么野物,是个不明来历的女人。”

    “哦?”

    大将军野利齐放下手里的密信,思虑片刻道:“带进来。”

    几名亲卫将白毓抬进来扔到营帐地上,白毓疼得摔倒在地,腿上的箭伤疼得她近乎昏厥,瑟缩着身子俯身趴在地上,了无声息。

    野利齐听到动静,抬头望了望地上趴着的身影,一时错愕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