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大将军野利齐看到地上俯趴的瑟缩身影,一如当年那个自己护送途中被刺客惊吓同样受伤昏迷而瑟缩着身子的女人。
野利齐围着白毓转了几圈,虽然没有看到她的脸,但背影身形太像她了。
野利齐控制不住激动的情绪,走过去,蹲下身子。
亲卫一看大将军走近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立马出声阻拦道:“大将军心。”
野利齐挥挥手示意亲卫退下,伸手准备将她抱起,伸出的手刚到半空,想了想,右手转向女人的脸庞,许是疼得厉害,女人头发散乱了满脸,野利齐用手指将遮挡女人脸面的发丝拨开,一时愣在了原地。
野利齐足足愣了有一刻钟,听到身边的女人几声生不如死的嘶鸣,才回过神来。
野利齐淡淡瞥了眼身边的女人,站起身走回桌案,这么多年过去,她好端端在宫里做着大夏国的王后,怎么会落魄至此,只是身形相似而已,且看这个女人的相貌,其丑无比,自己今日怎这般迷了心智,会觉得这个女人像她。
内心嗤笑一声,挥了挥手冷声吩咐道:“带下去,军法处置。”
白毓被带走之后,野利齐休息片刻,便召集众部下到营帐议事,议完事,野利齐准备去军营各处转转,结果亲卫送来密信,是大夏王亲笔密函。
野利齐叫来人呈上密函,一口气看完,将密信随手转给军师道:“这事,你怎么看?”
“根据密信来看,当年掳走长公主确有其事,而且长公主至今健在,如今大梁传来长公主活着的消息,莫不是当年那些人,想用长公主作乱我大夏,实在不知那边又有什么密谋。”
野利齐看了眼军师:“密谋肯定有,我野利齐今生最恨的就是拿女人做筹码,使阴谋诡计。”
“将军的是,这些人如今在两国大战在即的时候,传来如此消息,其心何谋啊?王上让各处配合查找长公主下落,将军意下如何?”
野利齐用手狠狠压了压密函,瓮声道:“不用管,先压下来再。”
“这?”
野利齐看军师疑惑,开口道:“生在王廷其身不幸,如今,她尚且安好,何必搅了她的生活。我们一旦有动静,王上身边那些暗卫必定先行一步,何必生生让柔儿担惊受怕,待往后有了她的消息再做算,免得又被王上当作筹码。”
野利齐送军师离开,一个人落寞回到地台,这么多年自己从未放弃过寻找长公主,直到五年前见到她,自己告诉她,自己从未放弃过寻找长公主下落,听到自己所言,柔儿竟然跪地求自己,恳求让自己放过她的女儿,让她自由自在做个庶民,过此一生,也好过回到皇宫成为牺牲品,郁郁而终。
柔儿的眼泪彻底搅乱了自己一颗早已冰封的心,那么多年压抑隐藏的心墙,早已溃不成军,这世间,只有柔儿的眼泪能融化自己一颗麻木的心,这一生,深深爱着她,却守护不了她,也无法解了她的困境,还要隐藏起全部的私情。
野利齐对着东方暗自神伤许久,才平复一颗纷乱的心。
夕阳西下,到军营四处走走,经过一排屋,忽然想起早间射伤的那个女人,随口问亲卫道:“那个女人如何呢?”
亲卫听野利齐没头没脑提到女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今日射伤的那个女人。”
亲卫赶忙回话道:“属下已经调查清楚,那个女人是刚从伏羌城一带掳来的梁人,在后勤司浆洗院干活,今日趁人不注意,偷偷跑进了我军禁区,现属下正派人严刑逼问,是否大梁奸细。”
野利齐听亲卫完,沉吟半晌道:“送回后勤司吧。”
亲卫有点猜不透大将军的意思,这不符合他平日杀伐果断的做派,遂试探道:“大将军,用不用派人监视?”
“不用,叫大夫给她把腿伤治了吧。”
亲卫不知道大将军今日抽什么风,对着个丑女也这般妇人之仁,连军法都抛诸脑后,闯了禁地也能没事人似的放出去?
这事以前真不敢想,往后可就敢想了。
亲卫不敢多问,遂连忙退下,去查看正在被严刑逼供的女人,若是一个不心一命呜呼,自己可就没办法给大将军交代了。
白毓腿肚子上插着一根长箭,疼得死去活来间,就被一群兵士粗鲁地带进了军营,扔进了一座黑屋子里。
不知过了几时,白毓在阴森森的黑屋子里疼得快要晕过去的时候,又被几个男人扔进了一座营帐,晕晕乎乎中,她感觉有人在注视自己,隐隐感觉有人撩了自己的发丝。
不多会,自己又被人扔回了黑屋子里,晕晕乎乎的白毓就这么疼的晕死过去。
又不知到了何时,没有知觉的白毓被一盆透心凉的冰水激醒,紧接着,进来一群男人,对着白毓又是审视,又是逼问,又是拷,让她交代为何会闯入保泰军军部禁地。
反应迟钝的白毓这才明白自己今日闯了大祸,原以为那是通往大梁山外的路,没想到那里却是大夏军的军部禁地。
白毓没再多费口舌辩白,历朝历代,军法都不是闹着玩的,因为你不管什么,他们都会变本加厉惩罚你,审问你。
虽然没进过牢房,但料想大夏人动了这么大动静严刑逼供自己这么个弱女子,想来自己犯的事已然不轻,如今这般状况,与其被慢慢折磨死,还不如,咬死不开口,激怒他们,让他们给自己来个痛快的。
那些人反复将那支插在白毓腿肚子上的长箭来回□□,他们问一句,白毓不开口,那些人便将长箭在白毓腿肚子上来回抽几次。
白毓疼得昏死过去,大夏兵便又浇一次冰水,让白毓激醒一次。
如此循环往复十余次,仍不见白毓开口,他们也懒得废话,直接烧红了烙铁,对着白毓脸蛋晃了晃,开口道:“,你到底是不是大梁奸细,出来免你一死。”
她恨恨咬着牙,直勾勾盯着那大夏兵手里烧红的烙铁,慢慢闭了眼,一言不发。
白毓喘着气,感觉着一股灼人的热浪正在慢慢靠近自己的脸,白毓身子晃了晃,终是仰了头,一脸视死如归。
仰着头,两行清泪划过满是疥疮的脸颊,脑海里想到两世为人,上一世长的倾国倾城,整日矫情作死,无病呻吟自己过得痛苦,这一世丑的生灵涂炭,却只想安安稳稳过此一生,没想到,老天总是这么不如人愿。
外婆总,你这一世的苦痛,都是上一世的业障。
照此来,自己的上一世又该如何界定?
白毓想用胡思乱想掩藏死亡来临时的恐惧,但足足等了很久很久,都不见死神降临,且周围出奇的安静,而那灼人的热烫也消失不见了。
白毓慢慢睁开眼睛,入眼,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一脸肃然盯着自己,且神情莫名有些悲伤。
白毓收回思绪,转眼看看周围,密室已无他人,只剩自己和这个气场强大的男人,隔着几步的距离,白毓感到这个男人身上散发的某种气势,直逼人心,虽然不想承认,但绝对让人有一种王者之气。
野利齐原本留在营帐,鬼使神差,让亲卫带着自己来了这里,刚进牢房,便看到,仰着头一脸不屈表情的女人,不知想到了什么那张满是疥疮的脸上两行清泪,滚落而下。
野利齐心头一疼,心口莫名有些窒息,慌乱之下捂着胸口转身,一手扶了墙。
神态表情有些像,可这张脸却相差天上地下。
野利齐捂着胸口缓了片刻,快步出了牢房,脚步竟有些凌乱。
就这样,白毓又一次和死神擦肩而过,因为没过片刻,便有大夫模样的人进来观察了自己伤势,拔了她腿处的长箭,并给她敷了草药,然后用纱布给她缠上。
随后白毓心态一放松,便时断时续昏迷了过去。
然后迷迷糊糊她被带到了另外一间重病把守的营帐,等五日后,时常昏迷的白毓情况好转,开始清醒以后,她又被送回了后勤司浆洗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