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白毓被林娘子猛扑过来,伤口再一次炸裂般疼,没忍住“哎呦”一声,倒吸一口凉气。
林娘子这才发现白毓的异样,吸了吸鼻子,擦干眼泪,边问个究竟,边扶着白毓进了院子。
林娘子将白毓扶进西厢,点了灯,将药放在桌上,白毓托词自己困了,让林娘子快去休息,林娘子不肯,上上下下量白毓。
这一看不要紧,林娘子简直吓了个半死,看到白毓身上爬满一条条紫青色的伤口,林娘子愣了半晌,淡淡开口:“毓儿,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白毓忍着疼,咧嘴一笑:“林娘子,不心碰了一下。”
林娘子忽然生起气来,冲冲道:“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白毓但笑不语,改了语气道:“孩子可曾睡了?”
“别乱些别个,至今你才进京三五日,怎会随便惹上是非,除非是那日替我出头,惹了那些杀千刀的混账。毓儿,好妹妹,你快告诉姐姐,莫要再欺骗姐姐。”
白毓没办法,只好将今日遇到林家那些混账的事了一遍。
“他们,他们也太欺负人了,如今,我已忍气吞声到这般地步,他们竟然也不放过你。”林娘子磨着牙,咬牙切齿道,完没忍住悠悠哭了起来。
“林娘子,也别太担心,过几日便会大好。”这几日相处,白毓深知林娘子为人胆怯弱,又是个风雨飘摇中无依无靠的寡妇,怕自己些气话,让她忧思过重一病不起,她那尚在襁褓中的儿可如何是好?
林娘子摸着白毓身上的伤口哭了一会,想到什么,擦了擦眼泪,起身拿了桌上的草药,哑着嗓子道:“我去给你做碗荷包蛋来,顺便将这药熬了给你喝,如今身子伤成这样,还不知怎样亏损下去。”
白毓连忙摆了摆手:“药我喝过了,姐姐做碗荷包蛋便成。”
林娘子急匆匆去做饭,白毓实在又困又乏兼之身上伤口灼烧的痛,连洗漱都懒得理,直挺挺躺倒在床上,不多会便睡了过去。
休息了一夜,白毓睁开眼已是日上三竿,动了动身子,身上稍微爽利了些,慢慢起身,从枕头底下摸出昨日在红袖坊得来的药膏,一点一点抹在伤处。
后背的伤处实在没法上药,白毓便准备放任不管,刚要穿了合上上衣,忽然手里的药瓶被人一把夺走:“快些趴下,我替你上药。”
白毓转到看到林娘子一脸泪花站在身后,微微一笑,乖乖趴下道:“有劳姐姐了。”
“哎!你这傻孩子,都是姐姐不好,害你惹上这般是非,怎还这般没心没肺的。”完林娘子又哽咽了几声。
“吃一堑长一智,往后遇到他们我躲着便是。”
上完药,白毓吃了早饭,闲不住,到堂屋替林娘子看孩子,趁便将昨日的账跟林娘子算一算。
“昨日那些绣品总共卖了二两银子,林娘子你先收好。”完白毓将银子推向林娘子身边。
“如今你受了伤,还要调养身子,这银子我如何收的?再你一天到晚的跑路,我如何能全部收下?”
“收的,怎就收不得?再,昨日遇到贵人,人家替我拿了几服药,还送了我一瓶药膏子,往后也花不了多少银子,再我也没花多少工夫,我在你灶上吃饭不是也没给你银子不是。”
“吃饭能花多少银子,多费些柴火的事。”林娘子完想到白毓之前的被人救起,遂问道:“哪位恩人,这般好心,将你救起,还给了你药?”
白毓眼皮跳了几下,死也不能红袖坊的事,否则以林娘子认知又要哭天喊地的劝自己从良,毕竟在这个朝代的女人不到走投无路,万不得已绝不会进红袖坊那种地方,像自己这般随随便便就干出这等出格的事,林娘子听了必定能吓得晕死过去。
眼珠子转了两下,低下头沉沉道:“当时我晕晕乎乎被一辆马车撞倒,没想到那车上坐的是征西将军府大姐,她看我可怜,便将我带回府里看了大夫,又送了药,最后还让人送我回来。”
白毓的轻松,且有名有姓,又扯出了征西将军府,林娘子听完不疑有他,真心感叹将军府大姐是个菩萨心肠的好人。
最后,两人几番推让,林娘子才勉勉强强收下一两银子。
临了,白毓又告诉林娘子,将军府大姐人美心善,听自己想寻个吃饭营生,遂跟管家商量让自己养好了身子便到将军府上值,且不用卖身,往日赶些粗使便成。
林娘子一听,白毓陌路遇贵人,连往后吃饭的门路也找着了,遂真心替她高兴,日日变着花样给白毓做些有利身子的吃食,不出几日白毓倒真是养的白白嫩嫩,连白毓也不得不感叹,这京城的水土就是养人。
“哎!你这孩子,要不是老天爷盹给你脸上弄了那么些东西,看你这白白嫩嫩的样,必定是个有福的。”林娘子边坐着绣活边嘴里叨叨。
白毓听着娘子自顾自唠叨,没有回话,想到上一世自己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不也没过过什么舒心日子嘛,这么一想,叹了口气,自顾自逗弄身边的孩子。
“毓儿,最近我看你这脸,一层一层的掉皮,咋没个消停的时候。”
“等哪日手头宽裕了,找个大夫看看。”
“先等等看,我看这一层一层蜕皮也不是坏事,如今我们没有银两,找个庸医来看,不定不光看不好,还给你好的看坏了。”
林娘子到这里,莫名其妙,白毓想到在鸡窝堡吴先生给自己开药的情景,心里不禁嘀咕,那吴先生算庸医还是神医?神医肯定算不上,否则自己的脸早被他给看好了,至于这么多年疥疮脓液的。
白毓心里自嘲一笑,不是神医那就果然是个老庸医喽,要不怎么自己这脸自从离了鸡窝堡,反倒一日比一日大好,近来连嗓子都大好,那老东西也不知到底给原身吃了什么,变成自己刚穿过来那般模样。
白毓这边想着心事,那边林娘子喋喋不休:“我毓儿你也别急,不定这一层一层的蛻完,活脱脱变出来个大美人。”
林娘子完,放下手里的绣活,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呆呆望着窗外,低低道:“或许你这样子也不全是坏事。”
想到往日受的龌龊磋磨,林娘子眼里闪起了泪花,忽然一把抓了白毓手腕道:“毓儿,姐姐无能,让你替我受罪,姐心里难受。”
林娘子一哭,白毓立时乱了手脚,两世为人,受惯了冷漠欺凌,最受不了别人这般放在心尖上的疼,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我都没放在心上,你这般伤心作甚,快别哭了,再哭下去,回了奶,孩子没吃没喝,可如何是好?”
林娘子听白毓完,这才止了哭声。
趁在家休养这段日子,白毓上街买了些笔墨纸砚等物,想破脑子才想起来的一些曲谱,全部都要记下来,免得自己记性不好,前边记后边又忘。
忙忙碌碌了好多日子,白毓这才想起那个不辞而别的男人来,原是怨他不告而别,如今过了几日,便也心态平和了,人家又不是自己的至亲,没道理总缠着人家,如今他在这京城,只要过得舒心就好。
想到萧梓墨,白毓只觉得自己对他两眼一抹黑,一路从伏羌走到京城,只顾着自己处境堪忧,却从来未曾问过他,进京以后有何算。
如今就算想到那个男人,也无从下手。哎!还特么真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六月底这日,空气中闷热的黏腻,再加上明日便要去红袖坊上值,想到往后余生,不可预知的未来,和自己放任赌博似的人生,脑中画面连连,竟然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隐隐听到雨声,窗外吹来丝丝凉气,白毓才隐隐有些睡意,刚进入梦乡,便被咚咚的敲门声惊醒。
听到重重的敲门声,迷迷糊糊中忽然一个挺身坐了起来,心里忽然恐惧起来。
如今深更半夜,不是林府那个混球,还能有谁来敲寡妇的门?
白毓抱着脑袋懊丧的要死,如今黑天半夜,家里只有自己和林娘子,连个大声喘气的都没有,歹人要是横冲直撞,这可怎么办?
敲门声一直在持续,白毓着冷战缩在被窝里,脑子一片空白,夜深人静,这声音太恐怖了。
敲门声时断时续,白毓一颗心脏快要跳出胸腔来了,特么这么熬人,还让不让人活了?
被敲门声惹毛躁的白毓,一时热血上头,顾不了做什么缩头乌龟,扔掉身上的被子,一骨碌跳下床,往厨房跑去。
刚跑到厨房门口,脚底被拌了一下,低头才依稀看到一团人影,在厨房门口瑟缩着身子。
白毓眼睛一酸,嗓子眼一哑,蹲下身,拍了拍瑟瑟发抖的林娘子道:“有我在别怕。”转身走进厨房,摸了把菜刀径直往院门口走去。
林娘子看到白毓拿着菜刀一副要拼命的架势,忽然从地上扑过来,抱着白毓裤腿,哭哭唧唧道:“别,别去。”
白毓压下心里的恐惧,壮着胆子道:“半夜三更的,敲门敲的人烦,我过去问问是谁?”
看白毓又要往前走,林娘子起了身,用抖的没型的手拉了白毓衣袖道:“那便一起过去,问问是谁。”
两人走到门边几步远的地方,白毓清了清嗓子道:“谁呀?”
门外之人听到询问,停了敲门声,顿了顿道:“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