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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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肆,身为人子,你就是这般怀疑母亲的?”萧婉被儿子到痛处,虽然极力斥责,但多少有些无力,神情复杂、慌乱,强自挣扎着拂袖而去。

    萧梓墨看着母亲离开的背影,神色悠悠,果然母亲的目的绝对不止光复大龑那么简单,那她到底要干什么,或者她想干什么?

    萧婉回到后堂密室,吴先生看到一脸落寞的萧婉,问道:“如今他已开始怀疑?”

    萧婉点了点头:“不紧,只要他去了镇北军,下次归来,一切便都要水落石出,且大白天下了。”

    “到那一日,梓墨他该如何承受?”

    “我的儿子,注定要承受那些,这是他的命……”

    这边四皇子出了上书房,出了皇城坐上马车,顺子凑过来道:“殿下,你这般急着送他上镇北军,可是为何,莫不是太子又使了什么坏?”

    “就他,那些手腕都是爷爷我用过的”完四殿下斜靠在车厢软枕上,嘴里念叨一句:萧梓墨。

    半闭了眼,冷哼一声:“老子就是不喜欢他在跟前碍眼。”

    “特么没想到遇上的是这么个对手……老子看他那张俊脸就烦,没见长平那么不靠谱一个妞,每次见到萧梓墨都跟怀了春的猫似的,喵喵乱叫,听的人神烦。”

    顺子坐在车辕上,撇了撇嘴,这位爷看来是起了嫉妒心,看人家长得一表人才,心里不得劲了,话人家长平公主不就多看了两眼萧公子,他至于这么丧心病狂撺掇人家早早离京。

    “我,咱们的院子弄好了没?”

    “殿下,如今谁都不容易,又不是乱世逃难,谁家好好住的宅子,轻易卖人?”

    “猪脑子,你不会动动脑子,想想办法,往常跟着爷,怎么这脑瓜一点不灵光,实在不行多掏些银两?”

    “是,我这就去想办法。”为了这位爷的花前月下,自己再想想办法。

    白毓一觉睡到天黑,宿醉之后,口渴难忍,实在难受,这才悠悠转醒,抬头看到窗外已月上柳梢,动了动身子,有些虚浮。

    起身刚要下床,只见阿驰从凳子上坐了起来,端了一碗水递给白毓道:“你一觉睡了个没影,我替你请了假,要不再歇会?”

    白毓接过碗,咕噜咕噜喝了一气,摇摇头道:“看这时辰也不早了,该回去了。”

    阿驰也不勉强:“我牵了马车过来,待会送你回去。”

    白毓弯弯一笑:“阿驰,今日真的谢谢你的酒,大醉一场,心里舒服多了。”

    白毓站起来,摇摇晃晃走了两步,这才发现,女儿红的后劲真大,这会走路还轻飘飘的,若不扶着东西,必然难以成行。

    坐在马车上颠了半路,酒劲似乎有增无减。

    回到宅子,醉眼朦胧,可又了无睡意,有些事早晚都要有个了断,不如越早越好。

    白毓心思烦乱,又满腔愤恨,也不赏月,也不休息,想了想钻进萧梓墨的东厢,端端正正坐在凳子上想从前想余生。

    身子虽飘,脑子却是异常清醒,有些人注定走着走着便要成路人,曾经自己也曾自嘲,自己和他就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果然,走着走着终于到了这一条。

    白毓脑子里正胡思乱想,忽然门口微动,一个熟悉的脚步声进了院子,今晚自己特意给他留了门。

    透过窗口,白毓看到那人并未直直进屋,而是盯着自己住的西厢看了好久好久。

    萧梓墨盯着白毓紧闭的西屋,想推门进去看看她,迟疑间转身回了东厢自己的屋子。

    今夜忙完事情,本来时辰,想到今早不见她身影,放心不下,遂早早来了这边,可没想到自己还是迟了一步,她已睡下。

    萧梓墨落寞进了东厢,无精采,直直躺在床上,侧目又望了望西屋。

    突然一个火星划破黑暗,屋子里的烛台亮了起来。

    萧梓墨一个鲤鱼挺坐到床边,手握匕首,厉声问道:“谁?”

    白毓没有回身,只是看着烛光里那隐约坐着的男人,想到即将出口的话语,手臂抖动如筛。

    萧梓墨看清地上坐着的人影,心里一喜,刚要问话,便听白毓凉凉道:“萧梓墨,我想跟你谈谈。”

    萧梓墨咽了咽唾沫,莫名觉得白毓气势冷静的渗人,忽然鼻尖窜入一丝酒香,一时不解,疑惑道:“你喝酒了?”

    白毓直勾勾盯着萧梓墨,眼里的绝望,让人生寒:“萧梓墨,告诉我韩婆婆是怎么死的?”

    萧梓墨听到白毓这么问,心里一惊,可至始至终他也没算隐瞒,不,只是她不曾开口相问而已,继而长出一口气道:“四月初六你被人抓走,婆婆急火攻心,最后不治而亡。”

    白毓冷笑一声:“可笑我一直以为,是大夏人的刀杀了婆婆,原来却是我连累了婆婆。”完白毓哽咽两声,继而又道:“萧梓墨,堡子里不是有你的人吗,婆婆怎么会不治而亡?。”

    “伏羌之事,我手里的人并不知情。”

    萧梓墨盯着白毓艰难出声:“四月初七活祭,也不知谁把消息告诉了婆婆,……她去求巫神救你,被人出了天狼堡……最后……等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没了。”

    “郎三是你们的人?”

    萧梓墨点点头。

    “是郎三煽动了四月初七的活祭大典,只为将附近所有边民聚集到天狼堡?”

    萧梓墨沉默,事实就是事实,无力反驳。

    “然后才有了那场震惊朝野的大夏兵侵扰事件,也就是那次事后,大夏占据我陇西、定西、金城等地,伏羌城成了无人监管的弃城,数十万边民从此流离失所,全部押入大夏成了奴籍,任人□□践踏。

    “因两军交战,镇北军生死四万多士兵,且镇北军屡败屡退,将伏羌、陇西、定西、金城一带全部拱手让人,至此我大梁便断了通往西域各国的咽喉要道,至此边贸萧条,商旅无以为继。”

    “郎三是谁,郎三是你们的人,是狼子野心的萧家一条狗。”

    “萧梓墨,不要告诉我,你至始至终不知此事。”

    “没有你们狼子野心,勾结大夏异族,怎么会有那么荒唐的活祭之事,没有活祭,我怎么可能被抓,婆婆怎么可能会死。”白毓越越激动,到最后近乎嘶吼。

    白毓一颗心疼出了天际,近乎丧失理智,冲上去,一把撕了萧梓墨衣领,道:“萧梓墨你还我的婆婆,你还我的家,你还我地里长得青苗,你还我的棉花……”白毓越声音越,到最后只余蚊子嗡嗡作响。

    白毓使了所有气力,等发泄完,已然瘫倒在萧梓墨脚下。

    萧梓墨一动未动,任她捶发泄,这些都是自己该受的,自己做的孽,自己承受无怨无悔。

    白毓在地上呜咽了半晌,等情绪渐渐平稳,站起来,走到窗前,望了望天空那轮孤月,过了片刻,终是冷冷道:“萧梓墨,从今日起,你我恩断义绝,我与你再无瓜葛。”

    萧梓墨原本痴痴呆坐在床头,她所有怨恨、骂、哭闹,他都受,可是随随便便就恩断义绝,这怎么可以?

    萧梓墨站起来,一下从床上站起来,神情悲伤的接近扭曲道:“要要骂,要杀要剐,都由你,毓儿,你真的要如此绝情要抛下我吗?”

    “萧梓墨,你我之间横着韩婆婆一条命,你觉得我能这么做吗,九泉之下我怕婆婆恨我。恨我和她养的两条白眼狼一样,没有人性。”

    不知何时萧梓墨手里攥了一把刀,用力将刀柄强塞给白毓:“如今已然没了婆婆,若再失去你,不如杀了我,让我死个痛快,好过苦痛一生。”

    白毓手里攥着刀,看着眼前苦苦纠缠的人,快刀斩乱麻,索性一刀两断,从此让他恨自己,也好过如此苦痛纠缠,相看两厌。

    白毓咬咬牙,猩红着眼,一刀插了下去,看着双手沾染的血迹,白毓疯了般尖叫一声,承受不住,直挺挺晕了过去。

    梦里,白毓梦到自己杀了萧梓墨,那个曾以为自己从来不会心动,最后却在他倒下的那一刻,险些得了失心疯的男人,自己确实杀了他,亲手杀了他,鸡窝堡韩家那间的院落,从此便只剩自己一个人了,秋风吹过,整个鸡窝堡便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热泪成串,望山望水,再也望不到那个晚归的男人…….

    萧梓墨捂着胸口,望着眼前绝望凄楚,连梦中也那般楚楚可怜的女人,她为何一直掉泪,是绝望错付于人,还是绝望如此狼子野心的自己。

    萧梓墨盯着眼前的女人,曾几何时,自己言不由衷着让她滚蛋,离开韩家,却每次在紧要关头断了她的去处。

    曾几何时,那张面目可憎的脸变得模糊不清,想起她全是她眉眼弯弯,笑的拨动人心。

    曾几何时,想着她做的晚饭,急急晚归。

    曾几何时,闻到她的味道,便觉心安。

    曾几何时,自己想告诉她,做了萧梓墨的女人便是一辈子,可是至始至终,自己却从未开口。

    曾几何时,跟在暴怒的她身后,乖顺的像只绵羊。

    曾几何时……

    自己终究是伤了她,毁她家园,害她失亲。

    萧梓墨坐了良久良久,直到东方发白,才捂着胸口出了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