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一物降一物
“我来一盘!”
正在金叶芳骂骂咧咧准备回食堂之际,随着嗡声嗡气的一声呐喊,王兵从工地现场回来了。真可谓初生牛犊不畏虎,竟然也要来比拭一番,刚才吴登峰与金叶芳的比赛他已看到了,可他在心里纳闷呀,怎么这么魁武雄壮的大老爷们咋就摔不过一女人呢?
众人一见身高不足一米五五的王兵要代表男同胞们出征,都为他捏了一把汗,这家伙平日里没身材没力气的,只能干些打灰的零碎活,今儿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咋的?。。。
工友李老蔫煽风点火的假意劝道:“王兵,前面两个大男人已被撂倒,你觉得还不够现大眼,还想做第三个窝襄废,让全工地的女人都来耻笑咱爷们儿??”
“废话!我就是不想让全工地的男人遭到嘲笑才挺身而出的,我可不想有些人只管看热闹,当缩头乌龟!”
“短脚虎,你龟儿子少在那儿指槡骂槐!老子好心相劝,你却不知好歹,被那娘们摔死才活该!”
“我的生死不用你管,男人的尊严我必须要捍卫!”王兵狠狠地用眼光瞟了李老蔫一眼。
结果,当王兵和金叶芳站在一起的时候,还没比拼,人们便笑破了肚皮。人们尽情地起哄:“矮脚虎、王冬瓜、武大郎,还想赢比赛哇,我看你喝奶都得垫起脚跟呀!”
王兵也不答话,只见他大吼一声:“棍扫一大片,枪挑一条线,身轻好似云中燕,豪气冲云天!”
王兵借此来迷惑金叶芳的注意,然后闪电般伸出左拉住金叶芳的左臂,右突然伸向她的腋下胳支窝使劲地捞痒痒,左脚迅速横在金叶芳背后使绊,就在金叶芳氧氧难受又大笑不止的时刻,王兵右从她胳支窝缩回向上伸往她高大结实的胸部,猛地往后使劲一推。众人还未明白王兵哪来那么大劲儿的时候,谁也想不到的是,仅一个回合,金叶芳就已仰面倒下了。
大伙儿先是一楞,接着便是拍哈哈大笑,一个个摩拳擦掌,跟着王兵的吼声,兴奋地接唱:“是两扇门,脚下两条龙,八面威风矮脚虎,今日工地逞英雄!。。。”
那个躺在地上的金叶芳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下去,王兵一见觉得大伙儿做的有些过份,便主动上前将金叶芳从地上拉起,然后轻声道:“对不起,金大姐,非常时刻使用了不雅的段,请原谅!”
金叶芳红着脸儿,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尴尬地朝大伙儿笑了笑:“女子输了,输给一个比我个子矮的王兵身上,我服,输得心服口服,王兵,你嬴了!”
完,金叶芳羞骇得脸儿一红,灰溜溜地逃进了食堂。
大伙儿还在现场起哄,吼着唱起:“工地数条龙,个个似英雄,天高地远八面风,华夏有神功。。。”
夜里王兵刚刚钻进被窝就把一群工友劈哩啪啦一顿臭打,人们边打边骂:“大家就想看她的大波,没想到你狗日的逞能,把大伙儿的福利搞没了,全工地哪个不比你三寸丁强呀,欠揍!。。。”
金叶芳来了后,原来给工地做饭的鲁初雪就被辞了。由于鲁初雪是包工头付岩杰老婆的缘故,姚清远便找总包方商量,在工地大门口外搭建一间房,弄了个卖部,专门卖一些香烟、汽水、啤酒和洗衣粉等物品,供应工地的工友和过路的行人。
工地上一年四季主食都是大米饭加馒头,面条几乎从来没有见过,下饭的菜要么土豆炖鸡架,要么豆腐熬白菜,油水稀少。金叶芳原本是北方人,对馒头、花卷、包饺子等面食很拿,自从她上任以来,她便每天变化调剂着不同的面食来满足大家的口味。她不但要蒸百十号人口吃的大米饭,还隔三差五地揉大面团,蒸馒头、花卷、包饺子、烙大饼等来攺善大伙儿的伙食。
金叶芳的身体结实,前凸后翘,绝对正宗的劳动人民本色,尤其她那胸部发育更是奇伟。在她和面的时候,经常把一张杨木案板揉得咣当咣当作响,和面盆在案板上跳来跳去,跟打鼓似的。
面揉匀了,金叶芳就拿切菜刀麻利地分成拳头大的面疙瘩,等那些工人们下了工,排着稀稀拉拉的长队站在伙房门口时,热气腾腾的一屉一屉的馒头早巳出锅,在案板上等候多时了。
工人们正饿得心焦,顺胡乱抓一只塞进嘴里,顾不上口干舌燥,顾不得两泥灰,饿狼样猛嚼起来,有时咽不下喉咙,憋得眼珠子直往外凸,便跑到水管子跟前找水喝。
也有平素好跟女人打诨调笑的,一边大口大口吞着馒头,嘴里却不能停闲,大嫂大嫂叫得欢实,妹子妹子喊得亲切,嬉笑着称赞金叶芳的馒头又白又软,捏在里都颤颤悠悠的,都有些舍不得往嘴里送哩。
实际上每个人都能听出话外有话,也跟着起哄调笑,当当当地敲饭盆。金叶芳呢,自然听在耳里,也懂得话里的深意。但她见惯不怪,工人们当她面聊骚也从来不搭话,自顾不暇地挨个给工人往饭盆里打菜或盛菜汤,额头被菜汤盆里冒出的白气笼罩着,让人都看不清她的面容。
金叶芳的屁股后面,时不时跟着一个七八岁模样的男孩,他就是牛阴源。这个家伙不但不怯场,而且还不认生,跟谁都亲近,跟谁都还调皮捣蛋,刚到工地第二天就似乎很适应这里的环境了,包括那群每天直到吃饭的时间才聚集到伙房来的工人,他都叔叔阿姨地叫着,还跟他们追着满地跑。
家伙的脸上毫无忧虑和畏惧可言,整天在伙房附近的水池子边上快活地玩耍,或者,在工棚前面生满杂草野花的荒地上疯跑撒欢。有时,牛阴源的衣裤不心在外面什么地方挂破了,嫩生生的皮肤露在外面,回来难免要被母亲金叶芳揪住耳朵教训一通。
牛阴源似乎从来不顾忌母亲的呵斥,经常将自己的鞋和衣裤以及和脸蛋弄得脏兮兮的,活像一只调皮好动的耗子。金叶芳的嗓门亮,骂起阴源来,跟关枪一样嗒嗒嗒不停扫射。这种时候,牛阴源多少要老实一丁点儿,低着头用狡黠的目光在地上扫来扫去,或隔着很远偷偷观察她母亲的神情。可用不了多久,大伙又能看见牛阴源活蹦乱跳不管不顾的身影了。
俗话,一物降一物。尽管家伙委实有些调皮,但在工地上他还是惧怕一个人的,那就是懂易经通玄黄的姚云轩。只要一见到他,牛阴源远远地就会停止自己正痴迷的某种玩耍或游戏,神情专注地观察着姚云轩的一举一动。特别是当姚云轩朝着牛阴源母亲所在的伙房的位置走去时,牛阴源便闪电般飞快地蹿回到自己母亲身后,抱紧母亲的一条大腿,
把胆怯的目光从母亲的两条腿缝间投射过去。
一天下午,牛阴源端着一只红色的塑料脸盆,这只盆是牛阴源跟母亲每天用来洗脸洗衣服的。盆里有半盆水,牛阴源背着母亲在伙房前的水笼头上接的。牛阴源正打算到前面的沙子堆跟前和泥巴玩。
牛阴源个头很,胳膊也短,脸盆却是大号的,他端起来有些力不从心,水尽管不太多,但由于他控制得不好,水不时地在盆沿边来回晃荡。一层粼粼的水光仿佛金色的蛇,在牛阴源的脸上摇摆不停。从盆里激荡起的大朵大朵的水花,就溅落在牛阴源的上衣、裤子和鞋上。牛阴源刚离开伙房没几步,蓦地抬头,便发现一个满脸严肃、长着胡须的老头过来了。
那人正是姚云轩,他身材高大,身板硬朗,古铜色的额头,浓浓的眉毛。脸上的胡子很吓人,密密麻麻连成片儿,又像粘上去的一撮一撮的猪鬃,几乎将一张脸都遮严了,只露出两只眼珠子和一个有点鹰钩的鼻子。一双深邃的眼晴炯炯有神,总是闪着严厉的目光。
就在牛阴源原地愣神的工夫,姚云轩已经来到跟前了。牛阴源的确有些紧张起来,端在里的脸盆也有些晃动,甚至朝着前面倾斜了,眼看水都要洒到地上去了。家伙看到姚云轩走来后,立刻像士兵见到长官那样原地站定,一动不动,神情严肃而又拘谨地端着那只脸盆,又像是在给对方行注目礼。
姚云轩觉得阴源古灵精怪蛮可爱的,又挺好玩,就像首长检阅士兵似的,好奇地停住了脚步,佝偻着高大的身子,伸出两只蒲扇似的大,用他那长满了老茧的巴掌,捧了捧阴源的脑袋,将他身板端离地面,相当于称他重量似的。末了,姚云轩自言自语地道:“这娃儿够沉的,长的虎头虎恼!”
阴源见姚云轩话的时候,都好像看不出他的嘴唇在什么地方,牙齿倒是白森森地在胡子丛里上下动着。姚云轩微微笑了一下,突然伸出一根硬邦邦的带着烟草味的指,使劲在牛阴源的鼻梁上刮了一下,又刮了一下,好像不解恨似的再用力揪一下牛阴源的鼻头。
牛阴源吓得鼻孔一抽一抽,很不习惯姚云轩指上的刺鼻的烟草味,像狗那样禁不住地打了两个喷嚏。姚云轩便故意装出一张鬼脸吓唬牛阴源。这样一来,阴源差点儿就被他吓哭了,但是,牛阴源终究没有哭出来。只是两个眼圈一红,下嘴唇慢慢往前伸展,再伸长,一副标准的“地包天”的可怜相。
姚云轩对孩做完这两个习惯性动作之后,再没有逗他戏弄他了,而是站起来,挺了挺高高的个子,耸了耸宽宽的肩,挺直了的腰板,不苟言笑地奔伙房方向去了。也许,刚才太过紧张了,没有注意到姚云轩身后,居然还跟着一个姐姐呢。
具体一点,牛阴源眼中看到的是个年龄并不算大的姑娘,生得眉清目秀,只是身体瘦瘦扁扁的,鼻梁上架着一副近视眼镜,头上还戴着一顶洗得发白的太阳帽,帽檐有些歪了,头发全部塞在那帽壳子里,看不出长短。
那个姐姐一只拎着半新不旧的行李包,包里塞得鼓鼓囊囊的,另一只也没闲着,臂弯里夹着一卷用花格子床单包裹好的铺盖,走路时她的身体也朝一边不断倾斜,仿佛随时会失去重心倒在路边。
姑娘已走到牛阴源跟前,她稍微停顿了一下,吁吁喘着气,将里的包慢慢地放在地上,又把铺盖卷很艰难地交换到另一个臂弯里用力夹好,再弯腰提起地上的行李包。然后,她很友好地冲牛阴源微笑了一下,也朝伙房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