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晚上，姚动生从工地外鲁初雪那个卖部花四十元买了两包“熊猫”，进屋给师传牛天菱一包，然后将另一包打开，宿舍里每个人发了一支，矮脚虎王兵从姚动生中接过一根熊猫牌香烟，点燃后深深的吸了一口，由衷的赞叹：“他妈的，这猫猫烟就是好抽。”

    “屁话！不好抽能卖到二十块钱一包？”牛天菱道。

    工友们向姚动生行注目礼，那眼神中充满了期盼，但姚动生始终没有任何表示要什么话。矮脚虎王兵猛吸两口后，终于打破寂静，压低声音吟道：“暖暖阳光蓝蓝天，飘飘长发甜甜笑，深深思恋痴痴意，红红心中滚滚潮。牛师传，你知道上次大老板来工地与金大姐比拭铲石料进搅拌罐，坐在大老板车里的那个美女是谁么？”

    矮脚虎王兵一席话罢，宿舍里顿时鸦雀无声。

    事实上，那天干活的人都看到了，姚动生当然知道她是谁，上次在堂叔那儿，姚清远就给他讲了大老板潘佑安的创业故事哩。姚动生的思绪也不由自主的回到了那天的场景：车里女孩那一头卷卷的自然的秀发，秀发下那双弯弯的水水的眼睛，镶嵌在那张轮廓鲜明的脸上。。。

    “我管她是谁！王矮子，该不是想女人想疯了吧？都过去好久了，今儿咋想起开发商车里那个女人了呢？难道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牛天菱鄙视道。

    “开发商的女人又咋的？谁知道她是正室呢还是三？什么天鹅肉，没准儿是只野兔子呢？”王兵针锋相对。

    “真是吃不着葡萄葡萄酸！就算是只野兔，那也是名贵的山货，你这臭打工的也没福份享受！”牛天菱的老婆金叶芳趁也挖苦道。

    “那也不一定！等我攒够了钱，我非得上‘天香国色’去潇洒走一回，会一会那里最漂亮的妞！。。。”王兵红着脸争辩道。

    “哈哈，又一个卖油郎出现啦？想去夜总汇会花魁？唉，哥们，听在咱们工地南面什刹海沿岸酒吧一条街，那里门庭若市，咱们要不要去看看热闹，看有没有艳遇，有没有意外收获？”吴登峰趁起哄。

    王兵一脸坏笑地回道：“神州行，我看行！以前去过几次，前海和后海沿岸那几条街佳丽如云，翩若惊鸿，宛若游龙！。。。”

    “王矮虎，丫不错呀，还拽上文词啦？几日不见，知识见涨啦，我等要刮目相看罗！”牛天菱挖若道。

    “嘿嘿，那还是听汇通祠上那帮京剧票友念出的洛神赋里的戏文呢？我哪儿懂什么文词呀。”王兵。

    “丫还挺能装的嘛，这地界就数你来得最早，数你最熟悉，肯定知道不少新鲜事儿呢！”旁边一个工友也附合道。

    “知道是知道一点，鼓楼后街有个城中村，那里才是好玩的地方，三教九流，美女香车，歌厅、洗浴、按摩、理发店比比皆是，多了去了，要什么有什么，大伙儿若去了，保证让你流连忘返，思不思蜀，迈不开回家的步。。。”王兵煞有介势地宣传道。

    “呵呵，如此看来，矮脚虎没少逛那些地方呀？你呀短胳膊短腿的，人家能看上你？”金叶芳挖苦道。

    王兵立刻反唇相讥，自嘲道：“嘿嘿，牛魔王大嫂，你还别门缝里边看人，把人瞧扁了，我短腿怎么啦？浓缩的都是精华，个子矮不可怕，除了精致可爱之外，我捡钱的速度要比别人要快。呃，衣带太宽不缩水，为伊想得没法睡。。。”

    “别遭踏诗句了，你我这个样子只能是心想事不成，徒增烦恼。昨夜走路撞大树，独自昏倒，躺在黄庄路。衣袋空空心灵美，为伊喝酒常常醉。衣帽全丢真后悔，形容枯槁太狼狈。众人找他千百度，蓦然发现，谁都一样，全是困难户。哈哈哈。。。”吴登峰讥讽道。

    “得好！昨夜大风好恐怖，独上高楼，差点走绝路。衣带渐宽像饿鬼，为伊活得真他妈累。。。”王兵针锋相对。

    “众人劝你千百度，蓦然回首，桌上摆着，竟是半瓶醋。。。”金叶芳挖苦道。

    “众里吹牛千百度，猛然发现，那人原来，是个二百五。。。”姚四婶也开口讽刺道。

    “完了完了，王兵，你今儿捅了蚂蜂窝了，引起全体女同胞群起而攻之啦！”吴登峰颇有点幸灾乐祸地调侃道。

    金叶芳立刻揭露并讥讽吴登峰：“你们男人啦，天性所至一丘之貉，大哥莫二哥，脸上麻子一样多！就不能得意得势，刚刚趁点虚名，就想朝三暮四，一旦趁两骚钱，还想偷天换日，不单寻欢作乐，更是为了炫耀显示。。。”

    王兵自嘲地回应道：“爱空空，情空空，自己流浪在街中。人空空，钱空空，单身苦命在打工。事空空，业空空，想来想去就发疯。荷包空，没钱充，生活所迫不轻松。。。”

    姚动生见大伙儿没完没了，开口责备道：“胡闹够了没有？折腾半宿还不让人睡？谈兴这么浓，劲头还十足，要是干工作有这么高的劲头就好了！”

    王兵一听，急忙反问：“咱们干活哪天不卖力？哪回不是累过半死才罢休？泡妞不泡妞，你比别人干的多，只不过你比较阴险，从不出来，对吧？”

    “睡觉！这种话岂能经常挂嘴边？太不尊重宿舍里的女同胞了，没听到她们意见很大么？。。。”姚动生喝斥道。于是，宿舍便沉默无声，大家静静地睡去。

    王兵每当想女人想得心里涨涨地，就到水龙头下劈头盖脸地冲一阵才能睡着。白天干活还好受，累得啥也顾不上，可一到晚上就闷得慌，而且他最怕跟工友逛夜市了，一个个女子要命似的打扮，走过他身边时那一晃的香味，比刚出来的馍馍香百倍。更要命的是，一个比一个鼓，一个比一个俏，演戏似的一拨一拨地换，一个比一个更勾人，真诱人啊。

    第二天吃罢晚饭，王兵与桂正雄便鼓动一帮工友们前往什刹海公园游玩。王兵和桂正雄心中都有一番打算，希望能在街上或某个胡同店搭讪个美女，来一点刺激的艳遇什么的，因为工地上的生活实在太单调太苦闷，一天到晚，除了干活就是睡觉，一点精神娱乐都没有，憋的难受，而桂正雄最近也比较烦闷，也想出去溜溜步散散心，于是，众人便走出工地大门。

    洲际大厦工地外面，是一条宽阔的林荫大道，往南便是绵延数百米的二环路护城河河滨公园，密林藤蔓、怪石假山环绕其间，镶嵌石子儿的精致图案一条条径，宛如匍匐在园中的长龙，左支右突，摇头摆尾，煞是好看。据传连铺路石都是产自云南的名贵大理石珍珠黄，园内更是遍植奇花异草，姹紫嫣红，处处怪石迭瀑，溪水潺潺。尤其到了夜晚，公园的蜿蜒径上的地灯或红或绿或黄，镶衬着斑驳的树影，简直似梦境一般。再加上树上各那些五彩串灯晶莹闪烁，变化无穷，令人几乎目眩神迷。

    桂正雄和工友们闲暇时常来散步，身边会不时掠过几个玩滑板的少男少女，间或在草地深处闪出几个打太极拳的老者，灯影中对对喃喃絮语的热恋情侣，径畔呀呀学语的稚子及那满脸都漾着幸福的母亲，使人置身于其中很是惬意，一种温馨安宁的感应会油然而生。

    众人过了二环路护城河大桥，很快就到了积水潭公园里边。一群民工像寻找食物的饿汉一样，鬼鬼祟祟地跟着王兵和桂正雄来到了传中的酒吧一条街。工友中大都没有进酒吧间的经历，也不敢贸然进酒吧间去大胆消费，大家伙儿见到这灯红酒绿的场面除了兴奋和激动外，还有些不好意思，多少有点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

    王兵在人群中鼓动：“任何事情都应该去尝试一下，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不要光羡慕，咱们要突破，不要害怕要主动，不要心动要行动。。。嘿嘿。”

    于是，众人沿着酒吧街往前走。后海沿岸一座座灯红酒绿霓虹闪烁的酒吧次第逐开，烟袋斜街后面的胡同里，一间间无名的发廊里散发着幽暗朦胧的光，穿着时尚性感的女孩或在门口，或坐在里面的沙发上，露出窈窕淑女的身姿和楚楚动人的面貌，以吸引往来穿梭的人们光顾。

    广化寺、大藏龙华寺、望海楼、醇亲王府、宋庆龄故居，在纷繁热闹的夜色里，独直享受那份静穆与清闲。民工们偶尔间也抬眼望见“香港私房菜”酒楼的灯光，映红了西沿的水面，高大的身影，把旁边的“雀巢、水色盛开、八英里、5050、zone”酒吧，比得“矮人一等”，悄悄在一边“窃窃私语”，颇有些忿忿不平呢。

    街道边上的酒吧里，人已经基本坐满了，音乐声、哄笑声不止。从酒吧的橱窗往里望去，几乎每家酒吧都在歌舞表演，演员的大胆时尚，不由得让人浮想联翩。酒吧门口招揽生意的男子，三三两两地分布在整个河沿上，并不停地向过往的行人热情地打招呼。

    民工们漫步在后海北河沿上，从“运雅、超丽、金色提香、半打、银锭垂虹、玺岭观海、八封、七月七日睛、如果、铁和鱼”等灯红酒绿的酒吧门前悠闲走过。古老的街道与胡同幽深曲折，横纵穿梭，王兵和桂正雄好几次尝试以一种方式将其走遍却始终不可得。胡同套胡同，低矮的平房一间挨一间，人流如织。

    后海酒吧街的繁荣将其扩散到烟袋斜街、鼓楼后街一带的狭长区域。晚上七点，后海两岸的灯光渐次亮了起来，路上行人匆匆，大都往鼓楼后街城中村方向汇集。几个烟贩在银锭桥边开始扯灯拉线，准备趁着夜色做点生意。

    当众人走到烟袋斜街后面一条很深的胡同巷子时，从一家酒吧门口迎上来四五个伙子，其中一个操东北口音、体形熊胖、满脸疙瘩的男子问：“哥们，玩玩吗？”

    “玩什么？”

    “谁不知道这儿是热闹繁华地啊，农民工兄弟指定寂寞，我给你介绍个妹妹玩玩好不好？”

    “要多少钱？”

    “二百，包夜四百。”罢该男子向远处招，紧接着便迅速跑过来一个着白色羽绒服、同样操东北口音的女子，应该不超过25岁。女子则毫无羞涩，张狂地看着王兵和桂正雄，不断地抛媚眼，嘴里嚼着口香糖类的东西，不时还将羽绒服向两边撩开，故意露出里面的大胸和豪沟。

    男子进一步游众人：“考！还磨叽个啥呀？！要么死气沉沉，要么热气腾腾！！二百块，这个还不行吗？”

    王兵似乎嫌贵，一直在用桂正雄的玩游戏。男子再一次问他，王兵连头也没抬，三心二意地闪烁其辞。那个男子急了，竟然变了一付嘴脸，开口便骂道：“看你这潦草样，我想你妈生你的时候，一定是满怀焦虑，心不在焉。都他妈站了这么久，不会就是想蹭酒吧的无线吧？！”

    王兵一听，红着脸争辩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呢？做生意买卖，讲究个和气生财，怎么开口就骂人啦？我干不干是我自愿的事，难道还要强人所难？”

    “给你讲老半天了，你都不答腔，还有法儿跟你和气生财么？行与不行你倒是回应一句呀，妈的！今儿咋这么倒霉，还没开张就遇到这俩**货！”

    桂正雄一听也恼羞成怒，毫不客气地回了那个男子一句：“我一直以为你只是皮肤不好，没想到你是属于痔疮长脸上了，腆着个逼脸，还他妈敢出来蹦哒呢。”骂完，立刻拉着王兵跑开。

    “有种别跑呀，看老子不揍死你，一个逼娘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