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走背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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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城北,贫民窑,两顿红薯一顿汤。

    叶城北,打砸抢,黑灯瞎火点不着。

    林府的马车叮叮咣咣行进在城北的街道上,因为住这里的百姓贫苦,夜里舍不得点灯,才刚黄昏,街道上就黑的吓人。

    左右护卫点起火把,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一群孩子,跟着马车上蹿下跳。

    陈管事忽然想起这句小儿歌谣来。

    也想起林府的胡管家为什么听到他们要来城北的时候,神情闪烁确认了一遍,又招呼来四个护卫,才放他们出府。

    陈管事记忆里,自己生在叶城长在叶城,竟然还是第一次来城北这片贫民区。

    他回神看了一眼苏方回,这小子端坐在马车中,倒是没有半点神情不适。

    是呀,想来他曾经也是做惯了马车的,这林府的马车规制虽高,却不敢攀比官府。

    不过他现在家世败落,倒也能砥砺前行,费心研究技艺。

    真是不容易。

    他的心中对这孩子多了些赞赏,不由得开口道:“小苏,住在这里习惯吗?”

    “不习惯,不过织锦染色坊那边的工钱,只够住这里。”苏方回抬头道。

    陈管事脸一黑,这是说他发的工钱少了?

    虽然他说的是实话,但是怎么就不会婉转一点呢。

    算了算了,还是不要聊天了。

    不过两个大男人同乘一辆马车,不说点什么怪尴尬的。

    过了一会儿,陈管事又问:“小苏,京城那边出了事以后,你们姐弟俩怎么想起来叶城了?这里离京城可不近啊。”

    京城长安,距离地处河南道的叶城千里之遥。

    苏方回淡淡回答:“有个亲戚在这边做生意,原本是来投奔的。结果他们不收留,我们又没有盘缠,只好暂时在这里落脚了。”

    原来是这样。

    陈管事顿时神情愤愤:“那可真是太气人,拒扶孤苦,这人心也太黑了。”

    苏方回迎上陈管事的目光,神情里没有愤怒且有一些不解:“这很正常啊,人心本来就是黑的。”

    人心本来就是黑的。

    也包括你我吗?

    陈管事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算了算了,还是尴尬着吧。

    马车叮叮咚咚,车后跟随的孩童们已经跑了太远,依依不舍地回家了。

    真清净啊。

    ……

    ……

    林氏绸缎庄织锦染色坊的刘波,觉得自己这几天有些背运。

    先是被杂工弄坏机器,耽误了工时,挨了一顿吵。

    接着责打那杂工,被东家撞见,惹的不太愉快。

    现在可倒好,这杂工被拉去治伤,连租住他家的租金都不给了。

    算起来,已经拖欠了三天。

    真是不给他点颜色瞧瞧是不行了。

    他搬过来时,不是带着个姐姐吗。

    虽然眼睛看不见了,那容貌可是不错。娇滴滴的,还没有出嫁呢。

    而且,听说苏方回这几天住在染色坊里,没有回来。

    嘿嘿,如此甚好。我就去收租,若交不上来,可就不能怪我不讲情面了。

    刘波走在城北黑乎乎的小巷子里,距离自己的故宅越来越近了,心里一阵骚动。

    双腿一阵发麻。

    说起来,刘波在城北这处小巷子生活了二十多年,后来学徒期满,成为正式的织绸把做师傅,才买了城南的院子,把这里空置下来。

    城北数十年如一日,就是这么黑乎乎的,夜里没有亮光。

    真是穷啊。他叹道,好在自己不用再住回来。

    把做师傅薪酬不低,足够一家人住在城南的开销。

    透过月光下破旧房屋斑驳的影子,他发现自己终于走到了故宅门口。房门锁了,虚拍了两声,没有人应声。

    这倒难不住他。一边的矮墙头有一处缺损,非常容易攀爬。

    刘波在黑暗中摸了两块街道上人们闲谈时坐的石头,垒砌在墙角。他个头不高,冬日里穿的又厚,费了好半天的劲儿,才爬上墙头。探了探脚,索性跳进去吧。

    扑通一声!

    刺骨的冰凉瞬间从脚底没入头顶!

    这下面竟不是地面,是特么个水缸!水缸还挺高,他跳进来几乎没顶!冬日里的水缸已经结冰,冰碴子扎在脸上,他哎哟一声叫了出来。

    这个小崽子!可真不要脸!

    哪个正常人会把水缸摆在院墙旁边,不怕落墙灰啊?

    事到如今,今天的事儿是做不成了。还是回去吧。老天保佑,可别冻死了。

    刘波打着寒战,从缸里要爬出来。可是双手刚刚扒住缸沿,哐当一声。什么东西砸得他手指差点断掉。刘波忙收回手,头上一黑,一个大盖子把缸盖了个严实。

    四周没有人,是谁盖上了盖子?

    刘**了推,这盖子还是石板?

    他心里一灰,寒意从脚底直窜上脑门。活命要紧,他再也顾不得什么,颤抖着喊:“救,救命啊!”

    忽听得吱呀一声,是大门被打开。石板的缝隙里透出些亮光,人声鼎沸。

    这么快就听到我的喊声了?

    刘波心里惴惴。

    衣服已经湿透,冷冰冰贴在身上。他打着哆嗦,恨不得给来的人跪下。

    就听得外面一阵喧哗,却不像是有人要走到他这边。他忍不住又喊了一声,“救命啊,我在缸里。”

    外面的喧哗声停了一刻,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姐,这就走吧。没什么好收拾的,到了那边,自有安排。”

    正是苏方回。

    这是去哪里?他们若是走了,自己岂不是要冻死在这里!

    他正要再喊,听到一个绵软的女声道:“弟弟,你做的机括刚才响了。”

    原来是机括。

    这小子竟然会倒腾机括!今日我是栽到你手里了,等你上工,我不打你个残废。

    心里想着,刘波却又喊了一声救命。

    外面的人似是听不到他的声音。但是他清清楚楚听到苏方回道:“响了便响了,等刘师傅来,自会收拾。”

    眼瞅着外面的火光渐淡,似乎人就要出去。刘波再也忍不住,嘶声喊道:“快救我啊,我就是刘波!苏方回!苏方回!”

    他口齿打颤,勉力支撑着,踩着缸底努力把头往上抬。听到人声近了,苏方回的声音响起:“哟,是进了贼了。劳烦大哥们把他拎出来打一顿,扭送官府。”

    草。

    刘波两眼一黑,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滑入水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