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稳了！”

    顾明深也是一脚油门, 车子猛地弹了出去。

    这个区在市中心，是老弄堂改出来的, 转个弯就到了主街道。顾明深刚把车开出区, 就看到程世贤在路边上，已经按住了一个人，旁边已经站了几个围观群众。

    车子停稳后, 严瑕已经被这两下加速转弯甩得想吐, 连忙下了车。

    顾明深的车技这么凶残？平常真看不出来。

    被程世贤按住的青年瘦瘦的，眼睛而细长, 梳着只有Tony老师会推荐的发型，脸上油光发亮的，还长了两颗青春痘。大冬天的, 他却穿着一条单薄的牛仔裤, 脚踝还露在外面, 袜子都脏得滚边了。

    他脑袋朝下，手脚都被按住了，嘴没按住, 冲程世贤叫嚷：“你追我干什么？”

    “那你跑什么？”程世贤反问。

    路边围观群众有点多，等顾明深亮了证件，瞬间散掉大半。

    快过年了碰到警察抓人，真晦气。

    程世贤和喻浩叹先把人带到车上, 顾明深问韩璃：“怎么回事？”

    “清手机还有电, 我好奇嘛, 回拨了刚才那个号码, 就看见他手机响了，还一边往清家单元里走，一喊就跑，八成是那个阿俊。”

    严瑕恍然，“难怪清妈妈一到他，表情就那么微妙。”

    他们二话不，先把人带回刑侦。林队看见就惊了：“我去，你们还真带到了人？”

    林队把报案转给顾明深，就没觉得他能查出什么，还真带了个贼眉鼠眼的回来。大过年的，都来冲业绩啊？

    青年开始还以为顾明深他们吓唬人，一看到车子拐进刑侦，腿就软了，被拎到审讯室的时候，屁股都挨不着凳子，刚坐下就差点跪下了。

    林队刚结了个盗窃案，风风火火往他面前一坐，跟检察院电话那少女托腮的姿势都还没改过来，青年就被这一套吓虚了：“警察同志，我没杀人没放火，大过年干嘛啊？”

    “那你跑什么？手机呢，我看看？”

    程世贤把他的手机放桌上，林队当着他的面，用清的电话回拨过去，刺耳的铃声就响起来了，眉毛一竖，“哎哟，真是你的？阿俊？全名叫什么，哪里人？”

    阿俊脸色惨白，“我、我姓张……”

    林队老江湖了，一看就知道不对劲，立马起身出去找顾明深：“这子就这个案子，没别的了？”

    顾明深：“他心虚还用我给你看？你不多问两句？”

    敢情无意中逮了条大鱼？

    林队眼睛一眯，从外头叫了两个五大三粗的兄弟，跟两尊佛似的，往阿俊面前一坐，阿俊又差点跪下了。林队半句话都不用，阿俊一五一十全招了，连昨天吃了什么都了出来。

    原来这个阿俊最近没钱，给好几个盗窃团伙望风传递消息，在犯罪的边缘疯狂试探，心虚得很，阴差阳错被调查组抓住了。

    还真是帮忙冲业绩来了？

    林队问：“那你原先做什么的，和清什么关系？”

    阿俊低着头：“就XX公司干临时工，主管给我介绍的，我看起来老实，他认识一家姑娘挺不错的……”

    韩璃在外头围观得直冷笑：“看到没，真是什么渣都往眼前送。”

    林队：“你对人家姑娘做啥了？”

    阿俊茫然：“我没干啥啊，就……”他看到林队的眼神，立刻低下头，“就缠着人家，没做什么……”

    林队一直微笑着，忽然嘴角一拉，猛地一拍桌子。阿俊猛地一抽，差点哭了：“我真没做啥，就一直给人家电话……她也没理我么。”

    “那你上门找人家，路挺熟啊？”

    阿俊支支吾吾的，林队眉毛一竖，他就不敢瞒了：“人家给我支招，让我上门找老丈人谈，谈成了，就是成了，我真没别的意思……”

    林队哦一声，“那你知道清死了么？自杀。”

    阿俊嘴巴一张，呆住了。

    严瑕头一次发现人的表情可以变得这么快，想哭又哭不出来。

    “不是……警官，你们觉得是我逼她的啊？我能怎么样，我就缺点钱，这是人命啊！我真不敢，不敢！”

    眼看他真哭了，林队朝周围使了个眼色，大家先出来，留他一个人在里头哭。

    “老顾，怎么？”

    顾明深刚才一直在观察阿俊的表情，“他望风的事，你可以再审审，清这边应该和他没关系。”

    林队拍拍他的肩膀，满怀同情地走了，先去给阿俊挂个号。顾明深又看向阿俊，他坐在审讯室里，满脸不安，焦躁异常。

    “世贤，再和我进去一趟。”

    严瑕：“组长，你不是了和他没关系吗，接下来该怎么问？”

    顾明深：“你觉得阿俊是个怎样的人？”

    严瑕想了想：“怂？”

    顾明深笑了：“那你要仔细看。”

    有人去而复返，阿俊立刻坐好，手脚肩膀蜷起来，唯唯诺诺的样子，尽量压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不想在里面过年。

    阿俊根本不敢看程世贤。显然，大上午被压在街边上，让他产生了不的心理阴影。

    “这位警官，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我知道什么一定，一定……”

    严瑕在外面轻轻地咦了一声。

    “严妹妹，看出什么名堂了？”

    “这个家伙很欺软怕硬呀。组长没按过他，他就只对组长话，都不敢看程世贤。”

    韩璃笑了，“是啊，这家伙两副面孔。敢在工作日不上班，找上相亲对象家门的人，怎么会怂呢。”

    严瑕深表赞同。

    程世贤面无表情：“不要耍滑，老实交代，你对清干了什么。”

    阿俊一个哆嗦，目光往底下走了个来回，又看向顾明深：“这位警官，我要的都了，真的没瞒你们，她就是个相亲对象，真的。”

    相比程世贤的黑脸，顾明深就很温和了，摆出一副耿直单纯的学者脸：“是这样的，我相信你，但你要给我个合适的理由。”

    阿俊连连点头。

    顾明深开文件夹，翻了翻手头资料，阿俊削尖了脑袋想看，但角度问题，根本看不到，急得坐立难安。严瑕站在他背后，透过单向玻璃，能看到他拿着一沓白纸，根本不是什么资料。

    她和韩璃默契对视。

    组长又在钓鱼了。

    “清是昨天早上发现自杀的，这起自杀案有些疑点，我觉得你可能知道一些内情。”

    阿俊连连点头，拍胸脯，“我一定告诉你们！”

    “是这样的。”顾明深推了推黑框平光眼镜，这个道具在伪装的时候特别有效，“我们知道清的父母介绍了很多相亲对象给她，你和她关系比较好，可能知道的多一点。有没有别的男人对她很感兴趣，或者走得比较近？”

    阿俊愣了一下，开始思考。顾明深挑眉，与程世贤悄悄交换眼神。

    他知道阿俊是真的在回想，并不是胡编乱造搪塞他们。

    于是他又加了一把火：“清是否因为某个男人，把其他相亲对象都推掉了，包括你在内？你今天就因为这个去找清，对吗？”

    阿俊对着程世贤不敢话，在满脸和善的顾明深面前，就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哎呀，别提了，真气死人。她之前还跟我客客气气话，你没听过，不知道她声音多甜！”

    顾明深保持微笑，示意他继续。

    阿俊：“结果呢，上个月变卦了，别的男人接她电话，让我离她远一点。她什么时候勾搭了别的男人，我都不知道！”

    韩璃在外吐槽：“他算老几，神他妈勾搭。”

    “再两天就过年放假了，公司没事，我电话她不接，就趁今天溜出来，想找她当面问清楚。我还没上门呢，就被你们逮住了，真他妈晦气。”

    审讯桌堪堪抵着他大腿，阿俊得兴起，习惯性想架个二郎腿，膝盖砰地撞在了桌板上，疼得他呲牙咧嘴，赶紧把腿放下。

    顾明深：“你昨天过她电话吗？”

    “过啊。还是那个兔崽子接的，还让老子闭嘴呢。”

    顾明深眼神一变：“几点？”

    阿俊被他这个眼神吓一跳，看看程世贤又看看他，迟疑了，“大概半夜十二点？我知道她有时候加班，早了她不一定会接。哎，你们去哪？”

    然而两人已经出去了。

    严瑕迎上来，很是佩服：“组长，怎么你一问，他就什么都了？”

    顾明深笑：“林队拿人吓唬他，是看准他欺软怕硬，要诈出他到底犯了什么事，不能让他抱着侥幸心理。我想知道清的事，就要示弱，让他的欺软怕硬有宣泄的空间。通俗地，给他的表现欲提供一个舞台。”

    喻浩叹：“那个接电话的男人，他没谎吗？”

    顾明深摇头：“没有。他想在我面前找回面子，会像孔雀开屏一样，把他知道的都出来，赢取我的肯定和信任。”

    程世贤沉吟：“这个男人的嫌疑很大。”

    “不光嫌疑大，而且胆子很大。清父母昨晚在家，他敢在半夜进到清房间，还接了电话，还能不被清父母发现，全身而退。”顾明深，“得通知鉴证科，去清房间采集信息。”

    他着就往外走，韩璃：“现在去会不会来不及？这种人能留下痕迹吗？”

    顾明深：“正是因为他大胆，很有自信，才有留下个人痕迹的可能。因为他知道会被警方敲定为自杀案。”

    他们通知了外面的看守警员，让他们进去盯着阿俊。林队恰好进来，迎着他们把他们拦回去。

    “你们等会儿出去，躲躲风头，早上那对报案人又来了，目测是来找你们的。”

    严瑕一愣，“谁？”

    “还能有谁，来报案女儿不可能是自杀的那两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