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吐糟的心情送走程奇, 李流光回头便看到沈倾墨郁卒的脸。思及两人被断的亲热，他不由噗哧笑出了声。

    “七郎。”

    沈倾墨恼怒地靠过来, 抱着他恨恨地咬了口。咬到嘴里又舍不得用力, 遂变成了亲昵的吻。李流光纵容地抱着他，听着沈倾墨低声抱怨：“术士晚上都不需要睡觉吗？”

    生产力落后的时代，人们遵循的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习惯。不仅是因为彼时没什么娱乐活动，也是因为缺少廉价而方便的照明手段。蜡烛灯油固然可以照明, 但考虑到性价比, 绝大部分人都是舍不得晚上不睡而花费在照明上的。

    当然作为霍林河的统治阶级, 李流光并不需要考虑花费等问题。便是缺少娱乐活动这一点, 针对的也是普通人。对位于大唐帝国顶端的一撮人来, 寻欢作乐简直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根本不愁找不到消遣的方式。就算他们自个找不到, 也自会有人想出千百种方法讨这一撮人欢心。

    然而尽管如此, 李流光依然养成了早睡早起的良好生活习惯。这对于前世是夜猫子的李流光来相当不可思议，但考虑到他过往的生活经历, 一个傻子晚上不睡觉又能做什么呢？

    及至他跟沈倾墨一起, 早早休息更是成了沈倾墨最热衷的事。还有什么能比抱着七郎睡觉更重要——这是沈五郎心中最朴素的认知。

    可惜随着程彦中一行的到来, 两人过往的生活很快被乱。正如沈倾墨抱怨的那样，不知是否晚上更有助于研究, 无论是程彦中还是柳木舟、曹聪，都习惯熬夜晚睡。哪怕他们暗里嫌弃灯油味道难闻、亮度不够、蜡烛燃的太快, 也没有要改变作息的算。这就苦了李流光同沈倾墨, 两人不得不适应程彦中等人的作息, 睡得比平日晚了很多。

    若只是晚睡也不紧，更让沈倾墨不满的是两人相处时间被挤占。便如现在……沈倾墨看着桌上程奇送来的笔记恨得不行，捧着李流光的脸胡乱亲了几下，恨恨道：“七郎先看着，我出去一趟。”

    “唔……”李流光忍着笑问他：“五郎这么晚去做什么？”

    沈倾墨咬牙道：“快到元辰了，我去几张狼皮送人。”

    李流光：“……”

    他蓦地大笑出声，惹得沈倾墨又是一阵乱亲，好半晌才依依不舍离去。

    很快，院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有灯光依稀亮起。黑暗中，沈倾墨沉着脸不发一言上马，一众侍卫沉默地跟在他身后。头的蔡伸窥着沈倾墨的脸色，心问了句：“公子咱们去哪？”

    “猎。”沈倾墨冷着脸道。

    蔡伸脸上浮现一抹古怪的神色，想不通沈倾墨怎么突发“雅兴”大半夜要去猎。当然自家公子恣意惯了，半夜猎也不算什么事。但那是以前。有郎君在，他可是很久没见过公子这么肆意妄为了。

    犹豫地朝后看了眼，蔡伸不免怀疑自家公子是不是跟郎君吵架了。可想到刚刚两人分别的情景，也不像是闹别扭的样子啊。他左思右想猜不透，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公子心情不好。为了避免撞到枪口，他不敢再乱想起精神跟了上去。

    清脆的马蹄声在夜间传的很远，半个工坊都被惊动，又很快沉寂下来。

    李流光侧耳倾听，一直到声音消散才将注意力放在舅舅派人送来的笔记上。

    没了五郎的干扰，李流光翻开笔记看的十分认真。略微翻了几页，他便得出一个结论——看不懂。他大概明白舅舅想要造某种有别于蒸汽机的动力机械。但想要理解舅舅的具体设计便有些困难了。原本通过这段时日的恶补，李流光自觉对动力机械还是有些了解的。然舅舅的笔记让他再次认清自个同真正术士之间的差距。

    好在学渣李流光本身对此并不在意，理直气壮地搓着戒指求助于客服先生。

    “您好，客服3387459号为你服务，请问代理人阁下有什么需求……咦？”

    罕见的，客服先生在完惯常的开场白后，用一个上挑的疑问词结束了这句话。巨大的扑克脸前倾，客服先生的视线落在李流光面前的笔记上。开的这一页恰好是一副复杂的机械设计图。客服先生饶有兴趣地问：“代理人阁下手中的图纸是从哪里来的？”

    作为李流光的合作伙伴，客服先生显然对李流光的知识水平有一个清晰的认识，不认为这种精巧而复杂的设计图来自代理人自己。

    “有什么问题吗？”李流光反问道。

    客服先生最近辛苦维持李流光的人设，没少复习一、二级文明的知识。他一眼便认出这副机械设计图的原理，略带卖弄地：“这个设计很有趣，看得出设计的主人是想要制造一个活塞式动力机械。”

    活塞式动力机械？李流光隐约有点头绪了，不过还是装作懵懂的样子问：“那是什么？”

    客服先生：“一种效率更高，应运更广的动力机械。”

    李流光顺势将笔记往前推了推，示意客服先生：“里面的内容全部都是关于你的活塞式动力机械的，不过大部分我都看不懂，你认为里面的设计是正确的吗？”

    客服先生飞快扫描过笔记：“设计没有问题，不过可惜……”

    “可惜什么？”

    客服先生下意识便要回答，突然想到被自己丢掉的原则，立刻义正言辞道：“在星盟，所有的知识都是需要付费的。”

    李流光：“……”

    确认过眼神，是他熟悉的客服先生。这几日在舅舅的考校中客服先生各种配合，他还以为对方改了抠门的性子，哪知不过是一场幻觉。不过考虑到客服先生已无偿提供了不少的帮助，李流光也不再计较对方的话，大方地点头：“可以。”

    这种爽快的态度让客服先生吃惊不已。狐疑地看了李流光好几眼，一时竟是忘了回答。

    李流光像是没注意到客服先生的反应般，催促道：“你可惜什么？”

    客服先生回神暗骂自己被代理人“虐”出了心理阴影，第一反应居然是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有些漫不经心地回答：“实验的思路是对的，机械动力设计也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实验准备的燃料上。”

    “燃料？”

    李流光快速翻了几页，注意到舅舅准备的燃料是黑火药。旁边有备注通过黑火药的爆炸而获取动力。虽然看不懂整体设计，但这句话让李流光想到什么。他顾不得搭理客服，努力回忆着自个上学时学过的东西。

    对！

    热力学三大定律！

    从燃料的燃烧爆炸中获取的动力不就是热能吗？热能转为机械动力，内燃机的原理便是如此吧。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内燃机就是活塞式的，这么舅舅是算造内燃机？

    高中学过的历史知识像石子落入脑海泛起些微的浪花，第二次科技革命几个大字伴随着浪花闪现，让李流光想要忽视也难。他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头，脑海闪过客服先生的话。

    一种效率更高，应运更广的动力机械。

    这是自然。毕竟就算他不懂别的，也知道从蒸汽机到内燃机是科技的进步。

    李流光低头翻动着笔记，试图将手中的笔记同脑海中的记忆对照起来。依着客服先生所舅舅的设计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燃料。也对。他想黑火药的燃烧难以控制，虽然可以获得巨大的热能转为机械动力，但并不稳定，不是合适的燃料选择。而且他前世也从未听过有内燃机是用火药为燃料的，倒是汽油、柴油等用的多。

    可问题又来了，无论是汽油还是柴油都离不开石油的开采。他并未从舅舅嘴里听到过石油的消息，是圣域尚未发现石油资源还是石油也像煤炭一样有个别称？

    他想了一圈没什么头绪，重新把视线投向客服先生，直接问：“客服先生刚刚燃料有问题，那有什么合适的燃料？石炭？”

    “石炭不行。”客服先生顺着李流光的思路下意识回答，“适用于活塞式机械动力的燃料不少，其中三级文明以下主要以黑油为主。”

    “黑油？”李流光心中一动。

    客服先生解释：“一种粘稠的、深褐色液体，是二、三级科技文明最重要的能源之一。”

    李流光很容易便把黑油同石油挂钩，但这并没有解决他的问题。他自个也知道石油，但问题是石油不像煤炭、铁矿等，开采存储提炼都不易。起码对目前的他来并不容易，首先他得找到石油才能提其他。

    要不要问问舅舅……这个念头刚闪过，客服先生突然“咦”了声，想到什么道：“石炭虽然不适合活塞式动力机械，但石炭的加工物却是合适的燃料之一。”

    石炭的加工物？

    李流光脑海灵光一闪，一朵的浪花跳起，某个熟悉的词到了嘴边，在他心底浮现。

    ——煤气！

    他不动声色看向客服先生，果不其然客服先生跟他想到了一处。

    “石炭加工可以制成一种含有可燃组分的气体，在某些二、三级科技文明也被用作活塞式机械动力的燃料，热效率虽然低于黑油，但成本更为低廉，性价比十分不错。”

    客服先生兴奋道，眼中闪烁着发现新商机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