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叶青估摸着王氏火气该消退了，掐着她午睡起来的时候去了前院。

    这家里头的规律，她已经差不多摸清楚了，一般这个时候陈翠花母女都出门逛去，叶老大在自己屋里睡觉，叶子旺肯定也去玩了，正好没人打扰她话。

    叶青掀起帘子，果然看见屋里只有老两口在。

    王氏正靠在窗户边补衣裳，瞧见来的是她，眉间紧皱起来，“你来做什么。”

    叶青为达目的而来，自然不会介意王氏的态度。

    她面露难色地笑了笑，“爷，奶，有些话本来不该我，可是我回去思前想后，总觉得为了咱叶家的脸面，还有子旺的前程，应当跟您二老商量清楚。”

    看她神色沉重，王氏莫名的跟着紧张起来，仍板着脸问，“什么事，你吧。”

    叶老头含笑，“青丫过来，有什么要紧话坐下来慢慢。”

    叶青点点头，走过去在土炕对面的凳子上坐了，“今早上张员外咱家也都见着了，他对我姐那般举止轻浮，爷爷和奶奶也都看在眼里吧？”

    王氏正为这事儿刺心呢，中午她没能跟叶老头商量出什么结果来，老两口一方面舍不得张家高额聘礼，另一方面怕叶盼弟的婚事错过这次就没会了。

    可他们想要实惠，又担心名声，两个村子离得近，万一叶红嫁过去，跟公爹闹出什么不妥的传闻，他们岂不是到死都得被村里人嘲笑？

    听叶青挑起话头，王氏倒是好奇她要什么了，含糊地答应，“你继续。”

    叶青表情万分惆怅，先是长长叹了口气，才，“东家长西家短的事奶奶肯定比我听得多，您这公爹要是对儿媳妇做出不轨之事，传出去外人会怎么？”

    王氏脸色一黑，这鬼精的丫头，倒反问起她来了！

    叶青只当没看见，唉声叹气地接着往下，“先前我去邻村做杀猪客，张员外不就是那村儿的么？就听人议论，那边村里张家名声可臭的很，他家的确很有几个钱，可村里无论媳妇还是姑娘，见了他家都绕道走，别愿意把女儿嫁进他家，就是口头扯上点关系，人家都怕的跟什么似的。”

    王氏听着心里头直抽抽，可她想到之前为了这门婚事，才跟叶青起过争执，自然不想当面后悔了，倒显得自己给辈儿认错了一样。

    “这事儿用不着你，我跟你爷难道不知道打听去？和张家要不要订婚，我们当然得商量着再，轮不到你个丫头片子三道四！”

    叶青凄然一笑，“我也知道，这话轮不到我一个没出阁的姑娘乱，可我实在担心的很呐！以后万一出了事，我和果子的名声跟着坏了倒是其次，主要是咱们子旺的前途啊！”

    王氏原本还垂着眼皮子不阴不阳地听着，可听到最后一句，她忽而紧张起来。

    “子旺的前途怎么了，你快清楚！”

    叶老头脸上的笑容一紧，放下烟锅子追问，“这事儿又跟子旺有啥关系？”

    叶青当然知道他们为何如此着急，老两口这些年头攒了几个钱，早就商量好明年要送叶子旺去学堂，就盼着能把唯一的孙儿培养成才，除了想让叶子旺成为叶家第一个读书人，还指望他日后考科举当大官，光耀叶家的门楣呢。

    “唉！”叶青满面愁容，不住地摇着头叹气，仿佛有什么难以启齿一般。

    王氏见状心里更加着急，对叶青话的语气却变得和善了不少，“青丫你倒是快呀！有话只一半，想急死奶奶？”

    叶老头也附和道，“是啊，在咱自己家里头，你有啥话不能的？”

    叶青这才叹息道，“我听咱村那个教书先生，这年头考科举走仕途，除了学问好，家世更要清白，这才能有会拜名师受教导。咱们这普通人家出身的，以后入仕途更少不了要拜入大官门下，做个门生的。”

    她顿了顿，瞥一眼老两口越发沉重的脸色道，“您二老试想，以张家那样的名声，单是结亲就把咱家的名声败坏了，瞧他对我姐那不尊重的样子，万一以后嫁过去，再传出什么不好听的”

    叶青到这就停了下来，有些话不必尽，稍微留点余地让对方自己去想，反而能收到更好的效果。

    王氏低着头越想越心惊胆战，公公和儿媳妇闹出什么不妥，无论是强迫还是自愿，都叫“扒灰”，传出去必定遭人耻笑唾骂。

    尤其是女方家更要落下“教女无方、家风放荡”的坏名声，这年头可没什么罪不及家人的法，一人出错全家都得跟着遭殃。

    再由村里人口口相传，这恶名恐怕叶家之后几辈子都别想洗清。

    到时候且不家里还有两个孙女难以嫁出去，就连叶子旺的前程也被带累坏了，指不定想娶个好媳妇都难！

    到头来不过是拿了两份稍微高点的聘礼，如此算下来其实是亏本亏大了呀！

    王氏心里突突乱跳一阵后怕，当即脱口而出，“这亲事趁早作罢！这样不要脸的人家，我看盼弟也别嫁过去了，明日我就回了那媒婆去！”

    叶青心头暗喜，面上却显出忧愁来，“可是堂姐和大伯母看样子满意的很，万一他们不愿意，知道这话是我的，肯定要埋怨死我了。”

    “埋怨她娘个屁！”王氏忍不住了脏话，“要不是你大伯母瞒着我瞎胡闹，咱家至于闹出这么多事来？还差点把一家子给搭进去！我当初就不娶，老头子你偏答应了老大娶她进门来，这些年来你看看她都做过啥好事？”

    叶老头见矛头指向了自己，知道王氏又要从十几年前的事抱怨起，一时半会儿是没完了，遂苦笑着向叶青摆摆。

    “青丫啊，你先回去吧。”

    叶青心情愉悦地回到自己家，将前院的事都了，“她明日就回绝那媒婆，这事儿已经是十足的把握了，就算不为着咱们，他们也得顾忌叶子旺的前程，都放心吧。”

    蒋氏听了欢喜的哭了出来，“老天保佑，老天保佑，还好你爹在天有灵，总算没让红遭此大难！”

    叶青听了好笑又无奈，这哪里是什么在天有灵，这应该叫做事在人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