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干什么！还嫌不丢人么！”王氏掀帘子出来低声呵斥。

    大概是怕邻居听到，她虽阴沉着一张脸，却竭力压着声调。

    “还不赶紧给我撒！叶盼弟！你好歹是家里的大姐，别为了一点事就闹的全家不安生！”

    叶盼弟猛然停下脚步，她难以置信地看向王氏，眼中逐渐聚集起委屈的泪光。

    叶红趁这会，将叶果拉到自己身边，嚅动着嘴唇声嘱咐，“站好了，闭上嘴巴一个字也不许再！”

    叶盼弟怔怔看着王氏不耐烦地眼神，眼泪忽然决堤，什么家里几个孙女最疼她，还不都是骗人的！

    她不管不顾地大声吼道，“丢人，对，我就是跟咱家丢人了！是我嫁不出去害人笑话，我还不该闹了！明明是你们取消了我的婚事，却让我什么也不能，最好活活憋死我算了！”

    王氏板着脸斥道，“你这丫头又发什么疯？咱家与张家并未订亲，这婚事根本还不作数，最后又是咱家拒绝了张家，怎么就让你的脸面挂不住了啊？奶奶疼你，你心里不知道？横竖再托媒婆给你找一门好亲事就是了。”

    “呵呵呵”叶盼弟疯疯癫癫地仰头冷笑，“疼我？除了子旺，奶奶啥时候真的瞧得上我这个女儿家？”

    她一指院墙边站着的姐妹仨，“无非就是比这三个贱人好些，子旺出生之后，爷和奶才愿意正眼看我，我还不是借子旺的光，什么疼我，都是假的！我这辈子能不能嫁个好人家，过的好不好，你们又哪里关心过？”

    王氏压根没想到大孙女竟敢当众跟自己对着干，当即气的操起墙边的扫帚要打。

    “我看这些年是白疼你了！都是叫你娘教的，一样的泼皮货，我今儿非得收拾你不可，让你知道知道好歹！”

    陈翠花一直躲在厨房听着，本来是故意不理睬，想让女儿在家大闹一场泻泻火气，谁曾想死老太婆竟然要动真格的！

    陈翠花再沉不住气，三两步从灶房跑了出来，她里还扯着叶子旺，举起双臂昂头拦在王氏面前，满身的肥肉伴随着怒气抖了三抖。

    “娘！你要打就把我们娘三个一并打死算了！反正你也看不上我，这俩孩子都是我肠子里爬出来了，正好我们娘仨在地下团聚，免得再活受罪惹人嫌！”

    王氏被气的浑身打颤，“你你反了天，倒威胁起我来了！”

    陈翠花冷嗤一声，阴阳怪气地，“我哪儿敢啊，张家的婚事，你和爹算就算了，我也不敢啥，每天照样得做饭洗衣服伺候你们一家子！可刚才的事盼弟错在哪儿了？她好好的跟张家老二订婚，你们偏不许，眼看盼弟这辈子要嫁不出去了，我倒不如拉着她和子旺投河死了去！”

    叶子旺被她娘反拧了下屁股，当即咧着嘴嚎啕大哭，“奶！子旺不要淹死！”

    这唯一的孙儿，可是王氏的心肝肠肉眼珠子，听他这么一哭一喊，王氏心疼地顾不得教训儿媳妇了，扔下扫帚抱起叶子旺柔声哄劝起来。

    “子旺乖，子旺是奶奶的心尖尖，金墩墩，咱不那些晦气话啊。”

    总算哄的叶子旺不哭了，王氏转向陈翠花，冷着脸咬牙，“你跟我到屋里来！还有你们几个，各回各屋去。”

    叶青就等着这一声，她乖觉地答应了，毫不迟疑地拉着叶红叶果往回走。

    这种热闹她根本没兴趣看好嘛！要不是刚才怕贸然走开，会让王氏的注意力和怒火都转移到她们三个身上，她早就已经回家吃饭了。

    经过叶盼弟身侧时，叶青与她四目相对，不禁微微一怔，那是怎样的目光？

    阴鸷、怨毒，仿佛饱蘸着毒蛇的汁液，单是与之相对，就让叶青心头泛起一层疙瘩，总有种不祥的感觉。

    待进了自家门，叶红才察觉二妹有些不对劲，“怎么了？身子不舒服？”

    叶青回过神来，笑着摇头，“没事儿，就是有点累了。”

    她借故去井边打水洗，冰冷的水没过掌，让她心中不详的感觉冲淡少许。

    不会的叶青无声地安慰自己，叶盼弟就算恨毒了她，大概也没能力做出多么疯狂的报复吧？

    不过，从今以后还是多防备着点比较好。她用冷水拍了拍脸蛋让自己振作精神，这才端起水盆进屋去。

    前院正房里，叶老头正陪着孙儿玩木雕玩具，王氏则盘腿坐在炕上，对陈翠花好言相劝。

    “我知道你为啥闹腾！张员外家你不必再打主意，趁早死了心，缘由怎样我也跟你细过，咱家声名受损，我和你爹可以豁出去老脸不要，可子旺怎么办？以后入学找先生，再到科举当官，哪个不要身家清白的？”

    见陈翠花垂着头脸色和缓了些，王氏接着劝道，“你就这么一个儿子，后半辈子你要指望的还不是他！这点老二一家子都想的通，你咋还想不清楚？盼弟的婚事不难，找一户普通人家，不过多给两个彩礼，哪就真的嫁不出去了？”

    陈翠花沉默片刻，总算是点了头，“回头我再跟盼弟。”

    知道张员外父子人品不好，这点陈翠花其实并不在乎，在追求利益方面她并没有半点明确的是非观念，什么尊严体统，都没有银子重要。

    她虽然也疼爱女儿，可是从骨子里就重男轻女，一旦关乎抉择，她几乎会本能地就选择偏向儿子。

    次日，叶青和叶果起的比之前还早，两人揣着馒头，边吃边摸黑上山。

    叶果不心绊倒摔进酸枣丛里，上扎了两根刺，痛的呲牙咧嘴却不敢喊叫，就怕出声惊动了旁人。

    这会儿四处都黑咕隆咚的，叶青想给她拔刺也看不见，只能继续往山上走。

    她们用扁担将东西担下山，再绕远路上了官道，天色才刚蒙蒙亮。

    叶青先放下东西去看叶果的，“没带着针，我看看能不能给你挤出来。”

    叶果焦急地拼命缩，“没事儿，这会儿已经不疼了，咱们还是赶路要紧，不然再去的迟了，上次摆摊的地方让别人占去，可怎么办才好！”

    叶青在她背轻轻拍了一把，“别乱动，就快好了，不赶紧弄出来，万一发炎感染可不是闹着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