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捌
天一下雪,就感觉温度都要流失了,偏巧还刮起了风,神黎原来蓬松炸起来的头发一下子也被风吹得冷顺下来。
她撩了撩耳边乱飞的发,心想今晚可能不会是个平静的雪夜,估计雪会下挺大的。
神黎的出现似乎让少年吓了一大跳。
因为他在呆愣了两秒过后,突然脚并用地爬了起来,要不是神黎躲得快,估计两人就得撞上头了。
爬起来的少年飞速且警惕地握住了刀,然后像面临什么大敌似的向后滚了一圈与她拉开了距离,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惊吓又有些愤怒,但是可能因为太累了的关系没能协调好肢体动作,他的后脑勺磕了身后的大圆石一下才堪堪摆好架势。
这一系列滑稽的展开让神黎差点看笑了,少年在吃痛了一声后还是紧紧握住了刀对准她。
“感觉不太聪明啊。”神威从她身后钻出来,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少年笑道。
闻言,少年咬着牙,那脏兮兮的脸上一双如红石榴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也许是因为染上几分愤怒的缘故,有一瞬间他的眼里像有火在烧,色彩亮得堪比他耳朵上那花札耳饰的艳红。
“怎么应该都比你聪明才对。”神黎随口损了神威句,随即对那个莫名其妙对他们有几分敌意的少年笑道:“我们不是坏人哦,今天早上被鳞泷先生救助了,应该算是鳞泷先生的客人吧。”
可惜提到鳞泷先生的名字也没能让他放松警惕,因为他:“气味,你们身上有一种难闻的气味。”
神黎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被插了一刀。
他们才刚洗过澡诶。
而且一个女孩子有难闻的气味,简直让神黎的少女心碎了一地。
“血的气味,还有,虽然很淡,但是那是鬼的,那只鬼的”他的表情有些愤怒,但是并没有立即攻击上来。
这个孩子的嗅觉,好像挺灵的。
神黎想,她笑道:“哦,鬼的啊,那是因为我们昨晚遭遇鬼了哦。”
闻言,他一愣。
片刻后,他表情有些奇怪地问:“你们也是吗?”
是什么神黎没有问,但是她先笑道:“是啊。”
他们遇上那只鬼,暴揍了那家伙一顿哦。
闻言,他对神黎的戒心好像了点,眼神甚至软了些许。
他似乎还觉得自己错了什么,但是当神威一有动作时就十分警惕地盯着他。
神威看上去懒得理少年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敌意,他笑道:“快点走了哦,要到吃饭时间了。”
于是下一秒,神黎一脚把神威踢了出去,她在炭治郎目瞪口呆的表情中朝他招了招:“过来吧,被雪淋的话等下心感冒哦。”
不多时,少年放下了戒心与神黎同撑一把伞走在回去的路上,期间神黎简单地向他介绍了自己。
而绯橘发的少年跟在他们身后,虽然依旧是在微笑着,但是他的笑意比那肩上落下的雪还凉:“所以为什么只有我在淋雪?”
神黎理所当然道:“因为伞撑不下三人。”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和他撑就好了。”神威一脚踹过来,想要把神黎踢出去抢她的伞,但是神黎一把揽过炭治郎的腰,带着惊吓的他躲过了神威的攻击。
一击不成的神威也没追击,他:“我没记错的话,我的伞是被那个叫义勇的砍坏了吧。”
神黎将怀里一脸懵逼的少年放下来,顺便撸了一把他长至肩膀的尾发:“那是你自己活该。”
她想到自己之前修伞的经历,瞬间幸灾乐祸起来:“这里做我们的伞又费钱又费力的,很难的,你可以去三重村一趟了。”
语毕,她不理神威了,揽着炭治郎往前走。
对此,身边的炭治郎抱着刀,神色有些迟疑且愧疚:“对不起,让你弟弟在外面淋雪真的没关系吗?”
“没事没事。”神黎摆了摆:“笨蛋是不会淋感冒的。”
但是炭治郎还是有些犹豫地往后瞄了神威一眼,随即微微踮起脚尖来,凑到她耳边悄悄话:“神黎姐,他好像生气了。”
神黎感觉到他的耳饰轻轻触到了她的脸颊,她对他的话有些好奇了:“嗯?你怎么知道?”
少年很认真道:“因为我嗅到了生气的气味。”
嗯??什么??
神黎瞬间困惑了。
这是她继善逸的听觉后觉得更扯的特异功能。
但是不等神黎表示怀疑,少年便在她耳边轻声笑了,其清澈的声线像那温柔的流水:“刚才因为你们身上有鬼的气味而一时误会你们是鬼了真是对不起,但是神黎姐身上没有谎的气味,所以我愿意相信你。”
“是、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神黎觉得这是她解除误会最奇葩的一个方式。
但是能被相信她也就不纠结了。
语毕,少年终于稍稍与她拉开了距离,但是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时瞬间有些不知所惜:“不好意思,好像把灰蹭到你脸上了。”
他自己擦了一下自己沾了灰的脸,表情有些愧疚,但是看着神黎的目光十分清澈温软,神黎便不甚在意地笑了,随抹了去。
木屐来走山路其实有些不方便了,神黎心地注意着那被雪絮和落叶遮得严实的山路,偏巧是下坡,神黎在一个滑后被炭治郎空出一只来扶住了撑伞的肘。
“请心一点,神黎姐。”浑身脏兮兮的少年有一双漂亮明亮的眼睛,他的笑容柔软且不染纤尘,像那清霁的风:“我扶着你吧。”
呀,真是个贴心温柔的好孩子。
神黎赞赏地看着他,他似乎被看得有些害羞了,但没有避开她的目光,直直看来,轻轻地笑了。
虽然神黎觉得这山路没多大问题,但是她倒也没拒绝炭治郎的好意,当然,身后某个刻意散发着黑气的家伙就不用管了。
回到鳞泷先生的住处时天已经黑下来了,屋子里是温暖澄亮的光,炭治郎去洗了个澡出来大概就差不多可以吃饭了。
鳞泷先生和她他已经差谴乌鸦给义勇送信过去了,估计明天就可以收到回信。但是这么后,鳞泷先生又补充可能不会收到义勇的信,因为义勇向来很少回信。
神黎没多在意这个,因为她确定也不觉得义勇像是会回信的人。
洗完后出来的炭治郎是个十分清秀干净的伙子,他带着热腾腾的热气,像个移动的暖炉,神黎拿毛巾扔给他,他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地接过,但是当神黎指了指头发后他马上心领心会,擦起那头长至肩膀的红褐发来。
神黎瞅着他那双随着擦头发的动作而微微晃动的花札耳饰,心想自己本来也有的,这么一想火气就上来了,她忍不住撞了身边的神威一下,结果被他笑眯眯地一瞥,神黎瞬间读懂了他那微笑的意味——他在:“给我个理由。”
神黎嗤笑一声,又撞了他一下:“打你需要理由吗?”
然后两人差点拽着对方的呆毛和头发打起来,炭治郎见此一愣,一开始他以为只是姐弟间普通的打闹,结果当他们两人都开始往对方脸上招呼拳头的时候炭治郎才察觉到不对劲。
“神黎姐!神威先生!别打了!”
炭治郎在忙乱劝无果后索性直接伸拽着神黎的后领往后拖,神黎便住了,但是神威那子看样子还要打上一拳才肯罢,炭治郎一见,似乎有些生气了:“就算神威先生是弟弟,但是也不能打自己的姐姐!”
这么的炭治郎板着脸用额头猛地撞上了神威的头,给了他一记重重的头槌。
嘭——的一声。
本来以为会倒下的是炭治郎,但是片刻后神黎目瞪口呆地看着神威额头上蓦地肿了个大包,而炭治郎却还什么事都没有,依旧气鼓鼓地挡在神黎面前瞪着神威。
哇!炭治郎你很勇哦!太厉害了!
这一刻,神黎觉得炭治郎这个少年的纤细背影简直一下子高大了好几倍,她简直要鼓掌了。
对上神威的额头竟然毫不逊色。
神威被这么一撞后也是愣了一下,但是他看上去并不生气,还兴味地笑眯了眼,但是往往他这种表情就是最不妙的。
果然,他笑容轻快道:“嗯?不错嘛,还以为你弱得一无是处呢,叫炭治郎是吧。”
不过什么都没发生,因为鳞泷先生端上来的晚饭及时阻止了这场灾难,神黎怕神威一时兴起就对炭治郎动了,特地隔开他俩,还往炭治郎边上挨了挨方便保护他,神威则是一个劲地看着他们笑,怪渗人的。
但是炭治郎好像没有可能会被神威干掉的自觉,神黎与他坐得近时他还以为神黎是想方便夹菜,然后笑着给她夹了一大堆菜:“神黎姐是想要这个吗?”
哇!这个孩子也太暖了吧!
神黎刚这样想,就注意到少年的掌心粗糙无比,几乎全是泡和日积月累打磨的痕迹。
神黎一愣,抬眼看去时,他的脸庞却是与之不符的明快笑容,好像和鳞泷先生谈到什么轻松的事情,他的眼里全是干净明媚的笑意,那亮亮的瞳孔被火光晕成温暖的色彩。
神黎看了眼自己的,她的就很光滑,基本上像没做过活的一样。
她不禁想起了以前神威打架受伤的,一边忍不住对炭治郎出声:“需要我等下给你的擦药包扎一下吗?”
闻言,炭治郎一愣,他微微侧过头来看她,随即眉舒目展地笑了:“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用了,包扎的话会拿不稳剑的。”
她瞅着少年那被柔软鬓发勾勒的脸——不算很竖毅,犹带几分青涩,甚至还没完全长开,但是目光十分坚定也十分柔软,明明是很矛盾的碰撞,但是放在那双如石榴般的瞳孔里却意外协调。
是个十分温暖柔软的孩子呢。
神黎想道。
从义勇的身份来看,神黎一下子就知道鳞泷先生应该是和慈悟郎爷爷一样的培育师了,那么会在这里接受训练的炭治郎很大可能也是被鬼伤害过的受害者吧。
今天傍晚,仅仅是嗅到他们身上那只鬼的味道就露出那么深痛欲绝的恨意,炭治郎一定也是为了杀鬼才经受着这么辛苦的训练的。
这个时候她可不会他很了不起,因为他肯定是失去了什么悲怆地走上这条路的,这可不是值得夸赞的事情。
如果,她昨天能杀了那只鬼的话炭治郎就不用再训练了,而义勇他们是不是也不用一直杀鬼了?
义勇可以好好去娶妻生子,虽然不一定找得到老婆就是了,她还能勉强受住他那闷骚的性子,但别的女孩子就不一定了,而炼狱先生也能一直陪着家人,还有无一郎和村田,无一郎也能平安地长大,到时一定会长得比她高的
不过想也是想而已,神黎也没有燃起多大的责任感。
她扒了两口饭,决定不想那么多了,反正如果下次又遇上那只鬼了就依旧揍他。
等到吃完饭后收拾完,炭治郎就差不多要去睡了。毕竟是一整天训练过来了,肯定已经累坏了。
刚巧神黎没事也打算回客房,炭治郎便提了一盏灯一起走吧。当看到漆黑的走廊时神黎才知道炭治郎为什么要提灯,不过不久前先一步回房间的神威这会肯定已经摸黑到了吧。
他们的房间相比炭治郎的在最尽头的位置,炭治郎笑着要为她提灯送她去房间,神黎觉得他真的好贴心,结果却看到神威正站在炭治郎房间门口。
那间房门半敞着,神威安静地站在门外,当察觉他们的到来时便侧过身来晃了晃头上的呆毛笑道:“诶呀——没想到你房间里还有这么好玩的玩具”
神黎一时不明所以,但是神威此话一出炭治郎瞳孔一缩,随即飞快地跑上前去挡在了门前,他皱着眉,表情坚定且无惧地大声道:“这是我的妹妹,才不是什么玩具!”
从方才就想了,相比于她,炭治郎对神威好像比较警惕。
但是他的警惕不是没道理的——
“嗯?妹妹啊”神威有些感兴趣地笑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为了杀鬼才在这变强的吧,你妹妹有着鬼的气息,应该是鬼没错吧。”
面对神威的问题,炭治郎十分认真地:“我妹妹确定是鬼,但是她没有吃过人也没有做任何坏事,还有我总有一天会找到让我妹妹变回人的方法的。”
神黎走上前去,越过神威和炭治郎的肩膀往房间里一看,才发现里边躺着个咬着竹筒沉睡的长发少女,如果她不咬竹筒的话,那确定是个普通少女无异了,但是神黎眼尖地瞅到她咬着竹筒的是一对稍尖的獠牙。
带着鬼的猎鬼者
不知为何,神黎想到了这个。
她不清楚他们鬼杀队的规则,但是这个怎么想都有点不妙吧。
这事义勇知道吗?
不过她并没有管别人这种私事的习惯,见炭治郎明显不想让神威与他妹妹多接触,便一把推着神威走。
“请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他伤害你妹妹的,炭治郎。”神黎朝少年笑道。
神威因为炭治郎的妹妹似乎一下子对那两兄妹有了点兴趣,但是看上去并没有想搞事的念头。
等到神黎真的要来睡的时候,她路过炭治郎的房间时发现他的房门没关实,往里望去时炭治郎已经早早熄了灯睡下了,不过睡相有点不好呢,半边身子都露外边了。
神黎迟疑了片刻后,最终还是轻轻脚地打开门走进去。
她越过那位少女半蹲在他身边帮他把露在外面的脚什么的都裹进被子里,但是当碰到少年的臂时,她的腕却突然被一只苍白的给用力攥住了。
那不是炭治郎的。
神黎低头安静地看去,就见昏暗的房间里,原本躺在炭治郎身边沉睡的少女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淡紫色的眼睛,干净剔透,很漂亮,但是此时却像一只被冒犯的野兽一样,瞳孔惊成竖仁,眸光发亮地盯着她。
她紧绷的臂肌肉仿佛在告诉神黎要是她敢有什么动作就会扑上来撕裂她,喉咙里甚至发出了威吓似的低吼。
但是神黎没有害怕也没有惊讶,她温和地笑了,声音轻轻的,像怕吵醒少年睡觉似的从喉咙里飘出来:“不用担心,我没有伤害你哥哥。”
已然是鬼的少女和神黎遇见的任何鬼都有些不同,她听见神黎这么后虽然没有立即放开她的,但是渐渐安静了下来。
神黎微笑地看着她,她也安静地看着神黎,片刻后,也许是确认神黎真的不会伤害她的至亲后,她才慢慢地松开了。
她放开后神黎也淡定地继续自己的事情——而少女就全程安静地看着神黎帮炭治郎掖好被子。
离开前,神黎微笑地问这位少女:“我叫神黎,你叫什么名字?”
蓄着一头发尾暗红的红褐长发的少女歪了歪头,对于她的发问似乎有些困惑,她好像想回答神黎,但是咬着竹筒的嘴里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那双微瞌的眼睛看起来也有些困倦了。
神黎便不为难她了,她伸揉了揉少女的头,对她笑道:“你睡吧,晚安。”
少女一愣,在最后闭眼前微眯着眼用脸颊蹭了蹭神黎的指尖。
神黎心生柔软,一时间也想起了神乐那个丫头。
片刻后,神黎在少女又睡着后离开了炭治郎的房间,顺便替他们合上了门。
回到房间时神威意外已经躺进被窝了,神黎因为白天睡过了所以现在还挺精神的,但是神威很快睡过去了,神黎不禁想他该不会白天没睡吧。
神威睡前,神黎像以前无数个夜晚一样,对他微笑道:“晚安,你睡吧。”
我会守着你的。
她想。
回应她的是少年人轻浅平稳的呼吸,以及安静乖巧的睡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