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零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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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喀嗒一声响。

    有坚硬的东西轻轻敲在了古旧的木板上。

    微凉的风夹着雨水卷进屋子里来,神黎醒来时,见无一郎正在捡落在了地板上的刀鞘。

    令她诧异的是,他全身都在滴着水,从发丝到裤角,每一寸都湿漉漉的。

    单薄的衬衫贴着少年纤瘦的身形,上边有点破损的痕迹。

    当他注意到她醒来时,被雨水淋得有些苍白的脸上便绽开一个一如既往的微笑,但是少年人踩在地板上的脚迹带起了一连串的水珠,于是,他就住了脚,安静地站在屋外的廊檐下看她,既不进也不退。

    像一尊被淋傻了的地藏。

    神黎见此赶忙爬起来走到他身边。

    她没有立刻问他去干嘛了,只是将自己身上还算干燥的衣物脱给他擦**的发。

    他在衣物下抬起头来看她,那双碧色的眼在黯淡的雨天中,比初见时明亮了不少。

    可是他空茫茫的眼看着她,却突然:“你变了。”

    神黎一愣,笑道:“哪里变了?”

    他眼睫眨了眨,企图把多余的水汽眨掉,然后沉吟了会,才道:“眼神变得更加温柔了”

    “是吗?”神黎轻声回应他。

    他抬起来好像想触碰她的眼睛,脚下的水珠滴滴答答润湿了地板,篱墙下的紫阳花笼着一层晦暗的光。

    在此之中,他突然道:“你在看着谁?”

    “你这么温柔的眼神”

    他踮起脚尖来,好像妄图占据她的瞳孔:“在透过我看着谁?”

    神黎擦着他头发的停住了。

    堪堪停在了他的脖颈上。

    他却用双沿着她的脖颈向上,捧住了她的脸。

    少年追寻着答案:“这么多天不见,你遇见了谁”

    “又想起了谁”

    他仰着脖颈来看她,那被雨水打得透白的衬衫领子下,是单薄脆弱的曲线。

    “你都没有写过一封信给我。”

    擦拭的衣物不知何时落在了双方赤、裸的脚踝边,神黎触碰他的侧颈时,能感觉到他温热的肌肤下是鼓动的脉络。

    曾经也有人对她过这话。

    神黎想和无一郎。

    但她的信,好像总是传递不到。

    她微微张开嘴时,屋外掠过一道闪电,幽蓝的光堪堪照亮了她的脸,但却将无一郎的面容都笼在了她的阴翳中。

    他的神情明晦不清。

    但是他突然不再多什么,而是用被雨水沾湿了的微凉指尖轻轻擦过她的眼角:“刚才做了什么悲伤的梦吗?”

    “”神黎本来打算出口的话就在他的声音中消弥了。

    片刻后,她轻轻笑了:“梦到了雨天,梦到了少年”

    她梦到了撕碎的纸屑,空气中有咸涩微凉的雨雪。

    花瓣洋淌的波浪晃开一圈圈涟漪,轻轻推着湖面上的油纸伞飘荡。

    辉煌的日光,被打碎的镜花水月割裂。

    有风筝在蓝天下断了线,断断续续的笛声混着樱花,消弥在血色的芦苇荡中。

    恬静的太阳雨飘飘洒洒,纸鹤飞过孤独的虹,有两个孩子,用颤动的捧着月色与山茶,在时光尽头诉着无声之言。

    她梦到神佛烧尽的土地上,人与鬼的刀光剑影立在枯竭的樱树前。

    一片漆黑的苍穹之上,日与月曾经共存同辉过,照亮了即将黯淡下去的星星。

    于是,她:“我梦到了故人”

    与少年诉着喑哑的光景,神黎有一瞬分不清自己所处的是现实还是梦境。

    她笑道:“能梦到再也见不到的人,怎能是悲伤的呢?”

    但是,无一郎并没有回答她。

    他听后只是将目光淡淡地移向了屋外。

    淅淅沥沥的雨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阴灰的天际破开了没有规则的裂缝,将金红的夕阳落满瑟然的大地。

    满院的紫阳花安静地沐浴着雨泽,飞鸟停在篱墙上颤着翎羽。

    无一郎平静地:“雨停了。”

    梦该醒了。

    黄昏中的少年这么着,略过了她的一切犹疑,轻轻牵上她的:“我们又该出发了。”

    “嗯。”她也笑着轻轻牵上他的。

    不多时,神黎与无一郎去到了不远的镇。

    因为他实在湿得厉害,所以只能临时换了一身干净柔软的衣物。

    青涩安静的少年在夕阳中着一身色彩单调的和服,又被神黎笑着扣上一顶帽子的模样,莫名乖巧又温软。

    无一郎在她促狭的笑容中抬了抬帽沿,他俩并肩走在街上,又要离开这里了。

    天黑下来后,她要带着任务继续翻山越岭,而无一郎要挥着刀去尽量斩断恶鬼的罪业。

    但是,雨后的夕阳中,神黎有一瞬间觉得,他们就像周围最普通的男男女女,没有悲伤也没有痛苦,只是即将结束平凡无聊的一天回家去休息的家人罢了。

    她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宁与静谧。

    可惜的是,在此期间,无一郎的刀无处掩藏了,很快就被眼尖的巡街警官逮到了。

    一时解释不清,无一郎又不是擅之人,眼见越扯越糟,那些警官已经拿着绳子要来逮他们了,神黎便一把拉过无一郎,两人跨上街边停靠的老旧自行车就飞快将那群骂骂咧咧追着跑的警官都甩在身后了。

    “这样没关系吗?”后座上的无一郎问。

    “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们都揍过强盗当过强盗了!”神黎笑着:“我才不管这个呢,大姐我罩着你!”

    很快,车轮碾过没什么人的林间道。

    神黎踩着喀喀作响的自行车行上高坡时,突然对后座上的无一郎:“准备了,大郎!”

    “嗯?”对方传来困惑的声音。

    下一秒,神黎控制着车柄,俯冲下去。

    一瞬间,角度倾斜,速度加快,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响起,他们连人带车一起飞疾在道的下坡路上。

    “呜啊!”少年人猝不及防发出了这样一声轻呼。

    而神黎迎着逆流而来的风,稍稍站起身来,高昂地叫出来:“哟吼——”

    刚下完雨的傍晚,清凉,透彻。

    雨水将夏季的热气蒸腾成了林间葱绿间细细的水露,风吹起来吹掉了少年黑发上的帽。

    他下意识去抓,但是他抱着神黎的伞,另一只又揽着她的腰,一时间没有空余的去挽留,于是,那顶帽子悠悠地飘在了后头,像一艘远帆而去的船只。

    而神黎在前方道:“无一郎!站起来!”

    她雀跃欢快的声音十分诱惑人:“快看!这个景色,超漂亮的哦!”

    片刻后,神黎感觉到无一郎依言站了起来,他轻轻搭着她的肩,和服的袖摆和裤角都被晚风吹得窸窸作响。

    两人借着高度看到了船只的桅杆,远处隔着一座村庄的地方,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海。

    夕阳染红了海平面,不算灼目的光辉推着一层层的浪淌过心间。

    有海鸥与侯鸟掠过火烧云,形成单调的剪影。

    神黎听到身后传来少年的喃语:

    “好漂亮”

    放晴的天空,烟雾消散。

    晚霞漫过林间的叶隙,将生锈的自行车染成温暖的模样。

    车轮的影子在微湿的土地上一圈圈地转,其中,他们迎着风的身影被下坡的速度模糊成了恣意的灵魂。

    神黎的眼帘中时不时飘进少年晕着薄青的黑发,海水咸涩的气息乘着风吹来,神黎嗅到了他身上隐约的薄荷香。

    然后,她听到身后传来少年明净清朗的笑声。

    那笑声是夏日里最为肆意的音律。

    神黎从没听过他这般轻快的笑声。

    与此同时,神黎感觉到无一郎搭在她肩上的放开了。

    她一惊,正想提醒他心摔了。

    可是眼帘中又突兀地飘进了他的袖摆,像是将一切都抛诸脑后般,即将在晚风中振翅飞扬的翅膀。

    无一郎张开双站在身后,他:“晚霞和海很漂亮,风很舒服,也很温柔”

    她几乎想立即转身去看无一郎现在的模样。

    但是不等她动作,他已然倾下身来,又轻轻搭住了她的肩。

    隔着衣物的温热胸膛轻轻贴着她的背,神黎能清晰感受到他在此刻紊乱颤动的心跳。

    他的指尖越过她的肩伸到她面前来,轻轻捻住了一片飘过眼前的绿叶给她看。

    神黎一看,发现这是一片银杏叶。

    她一愣,再一望,才发现周围是一片葱绿的银杏林。

    但他没有多什么就将其别在了神黎的鬓角,然后从后边揽着她的脖颈道:“我还是没有恢复记忆呢但是没关系了,不着急了”

    他轻笑着:“我现在的空白,已经被填充好了。”

    无一郎轻轻蹭了蹭她的发,像极了黑夜来临前的温存:“就算没有写信给我也没关系好像又对明天的日子,稍稍有所期待了。”

    “”

    晚风吹散了彼此温热的气息,在此之中,他第一次近乎雀跃道:“神黎,我们一起去看海吧!”

    ——趁着黑夜还未降临。

    趁着生命还未停歇。

    趁着时光刚好,正值盛夏温热。

    少年未尽的余音与笑意仿佛在这么着。

    于是,神黎笑弯了眼,将脚下的自行车踩得喀喀作响。

    “好。”她。

    作者有话要:  神黎:“感觉拿了男主剧本。”b

    我被游戏这个渣男深深伤害了,我要回来寻找码字的爱情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