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夫郎有了娃, 这是宋家的大事。
才一个多月的身孕, 春躺在床上养伤都有点闲不住,不禁烦恼地问伤好之后能不能起来正常干活。神医也只要自己没什么反应,不难受, 跑跑跳跳也无所谓的。
这话被原山刚请来的专门伺候的婆子听到了, 跨进门的脚刚落地就大呼叫起来:“这哪行!?哪怕没显怀也是双身子!怎么能随便乱跑?敢情不是你的娃不心疼,哪来的庸医!”
神医这样的传奇人物,以前也不是没被误解过,但混到今天这个份上了, 还被一个老太太劈头盖脸的骂庸医……
也是新鲜。
他不但不生气,反而笑眯眯地答道:“平常人不动是稳妥些,但这位春夫郎身体很好, 胎也稳,确实不碍事。如果拘着他反而让他心情不豫,那才得不偿失。”
老婆子叫虞婆婆,是这永城有名的妇科专家, 虽叫稳婆, 却不仅仅干接生的行当,还会些调养的法子。经过她手的妇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个个平安。
听有这么一号人之后,宋煦和春都有一点心动,便让原山去请请看。
倒不是不信任神医,只是妇科啊生育啊这种事,有个稳婆听起来安心一点。
虞婆婆个头矮, 戴了根银簪子,一脸精明相。
见这家的下人和老爷都没主意似的站在旁边,心中恼恨他们不帮她话,高声道:“你讲的什么歪理,哪有人家的大夫人怀了娃还出去干活儿的,这不是丢了你家的脸面吗?出门老爷都要被笑话死,得这夫人不知礼数!再了,拘着你就不高兴了?你怎么还能不高兴!怀了娃,伺候好肚子才是头等大事,让你坐着你还敢不高兴?”
骂别人可以,骂春宋煦就有点躁动了。
“我夫郎想干嘛干嘛,你这婆子甚是迂腐,想来在外头的都是虚名。我这里是留不下你了。”
虞婆婆脸色一黑。
她是看着这宋家来头不,给的价也高才答应来的。
听他们与官家交好,京城来的大官跟他称兄道弟,最大的商行也跟他做生意,想必有钱,家大业大。
可踏进这院子,她第一反应就是太了。
漂亮是很漂亮,但也没摆什么值钱的金银玉石——瞧瞧角落里,那还有捧干花?
真是掉价!
她见了许多富贵人家,都把她当座上宾供着,她以往拿乔惯了,从没人敢违逆她的话。今天进了院子,心态难免带了点高高在上。
而且她明明的都是老爷爱听的,怎么这家的老爷还急了呢?
但仔细一想,他们才是主家,出的价也不少,不做了钱就没了!但话都出去了,也不能变脸变太快。想到这儿,她更气了。
“你们看不起虞婆婆我,那以后有事了也别来找。另外,定金我也不退的,这是我们这行的规矩。”
春觉得神医和宋煦更懂他的想法,但那婆子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尤其是给宋煦丢脸那一段,得他脸都红了。
他本来犹犹豫豫,却被那句“定金不退”弄得一个激灵。脱口而出:“不行!”
虞婆婆柳眉倒竖:“还想退定金!?到哪儿都没这个道理!你们要跟婆婆我磕的话……”
“不不不,婆婆,你还是先伺候着吧。”春完,恳求地看向宋煦。
“…………”宋煦能怎么办呢,只能依着他咯。
但趁春休息的时候,他跟原山江天天还有常弥碰头开了个讨论会。
议题是:拒绝不健康养胎方式,破迷信除偏方!
宋煦:“我总觉得这个虞婆要玩什么幺蛾子,真的不太放心。天天,从今天起你多盯着点厨房,她炖什么补汤之类的,食材要问清楚,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准放。山,你多看着点屋子里头,她敢跟春甩脸色,你就给他一巴掌或者叫我来!”
他转头对着常弥:“弥你也有任务。”
常弥:“嗯嗯!”
宋煦:“好好玩,算术也要做。”
江天天原山和弥很好地领会了会议的中心思想,将把行动贯彻落实下去。
当天晚上,天天就抓了虞婆一个现行。
“宋哥!!她在鸡汤里头放红红的东西!”
虞婆子没受过这种侮辱,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被江天天拽着一路到堂屋,手里还紧紧护着那碗鸡汤。
宋煦定睛一看——枸杞。
“呃……没事,天天放开她吧……不是什么坏东西。”
江天天没见过枸杞,以为是什么呢。这下也意识到自己闹笑话了,脸涨红着给虞婆道了歉。
第二天,原山守在春房门外,听里头的动静。
一开始他们话很声,过了一会儿可能有了点争执,虞婆高声道:“没有什么可是!我是就是!”
原山连忙冲进去,春和虞婆一起转头奇怪地看他。
原来他们在讨论孩子是男是女还是双儿,春表示他既没有想吃酸也没有想吃辣,虞婆却坚定这样的表现生下的一定是个男娃娃。
原山沉默了一会儿,出去把门带上了。
就这么鸡飞狗跳地磨合了半个月,春的伤总算好得差不多了,虞婆也勉强在宋家站稳了脚跟。
她确实不是个坏人。炖汤的手艺比全家任何人都棒,做些滋补的吃食也很有一套,受永城的富贵人家追捧也不是完全没道理的。
但问题也是大大的——她真的特别迂腐,封建老旧思想该有的她一样不缺。
关外还在仗,石尽云和莫大哥都在奔忙,宋煦作为汇通商行的一员也跟着忙东跑西,有点顾不上家里。
等到赈灾粮终于运到,城外难民也纷纷被安置回了原籍,一切走上正轨,宋煦终于能松口气了。
这下,他注意到了家里的不正常。
早上起来,洗漱完毕,出门活动了一下身体。回到家,常弥竟然也起来了,给他盛了粥。
宋煦夸奖道:“弥真棒,碗烫不烫?下次还是让天天来吧。”
常弥摇头:“不,我正在学做家务,双儿都要会做的。”
宋煦:“???”
过了一会儿,春也起来了,出门买东西的江天天原山也回来了,大家一起吃起早饭来。
吃了一会儿,宋煦发现桌上的一盘子葱香蛋饼没人动,奇怪地问:“怎么都不吃这个?”
春答道:“你是夫君,一家之主,你先动了筷我们再吃,这样才不会被人笑话不知礼数。”
宋煦:“???”
下午,春到院子里坐下,开始在虞婆的指导下绣荷包。
春的针线活儿就是普通能用的程度,稍微赚了钱以后宋煦更没让他动过了。现在学起来,简直惨不忍睹。
宋煦就见他明明不喜欢,还绣了一个下午。
到了晚上吃饭,虞婆炖了一锅奶白色的鲫鱼汤。锅盖揭开,香气四溢。
鱼肚子里头藏了一大块鱼子,宋煦还挺喜欢吃这个,刚准备下筷,就被虞婆夺走了。
“这个要给夫郎吃!”罢她和颜悦色地对春道:“多吃点这个,才能多子多孙,多子多孙才能多福啊!”
宋煦:“………………”
宋煦憋了一天,终于忍无可忍,把筷子一拍:“够了!”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宋煦懊恼极了。
这样的转变肯定不是一天以内发生的,他怎么忙得连注意一下细节的时间都没有了呢?
不过虞婆的洗脑能力也的确强大——瞧她劝春的时候,不是用“该怎么做”来,而是“不做就会怎么怎么样”。这个怎么样还多半是对宋煦不好的坏事。
得多了,春不知不觉的信了。
还有弥,弥还呢,被灌输了一通贤良淑德论,万一真的学得毫无主见又卑微那该怎么办?
原山和天天更不用了——本来就是下人思想,都没觉得哪里不对。
“我是皇帝吗?家里有皇位要继承?不生了就没福了吗?怎么话呢你!”
春茫然地看宋煦,抬手抓了抓他的袖子:“煦哥别生气了?先吃饭吧……”
这火发也不是不发也不是,宋煦深深叹了口气。
“没事,不是怪你们。只是你们没发现最近哪里不一样了吗?”
桌上一片寂静,虞婆也不敢吱声。
“自从这个婆子来我们家,家里战战兢兢的。春不敢跑步,非要绣花,绣了一下午一点笑声都听不见。弥也不玩了,跑哪儿去一会儿就被衣服弄脏了不像个双儿。天天和山一晚上没一句话,这饭桌上的规矩大过了天去——你们就不觉得奇怪吗?”
虞婆插嘴道:“大户人家得要点脸面,整天咋咋呼呼像什么样子。”
“闭嘴!”
宋煦真是烦死了:“我有过我们是大户人家吗?我家一共就这么点地方这么点人,再了我才是主子,你一个稳婆竟越过了我去,是谁给你的胆子!?”
这话一,虞婆终于煞白了脸色。她嗫嚅道:“我、我还不是为了老爷您好……”
宋煦扶着额头:“是我不好,当初不该听个名声就瞎请人,该做做功课的。你的工钱我给你结清,今天就给我收拾收拾走吧。”
虞婆骂骂咧咧地离开了,家里的气氛却没有立马升温。
晚上躺在床上,春轻轻捏了捏宋煦的手,软软地叫了一声:“煦哥……”
宋煦心情不好,但也不想让春担忧,把人往怀里一搂:“嗯,怎么了?”
“是不是我的错?……当初你不想要这个婆子,是我舍不得那点钱。结果搞成这样,花了更多的钱,还让你生气了。”
春的声音闷闷的,还带了点鼻音。宋煦惊讶的发现他竟然哭了。
春身体再好,再孕早期不显怀,但孕期的双儿多少还是有点变化的。以往这点事,春断断不至于哭出来。
但现在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又自责又委屈。
“我就是、我就是觉得都给了钱了,哪能这么浪费呢?我一开始也没想着听她的,但不知不觉就被带跑了……我太没用了,帮不了你还让你操心……”
宋煦手足无措,又有点想笑,强忍着不让春发现自己上翘的嘴角。
他深沉地:“不是你的错,都是那恶婆子花言巧语!你放心,我们有钱了,这点定金才不放在眼里呢。”
起这个,宋煦才想起来他最近忙昏了头还没跟春报备。
“忘了跟你了,我们又发财了。”
“???”
“茶叶卖完是三百四十两左右的进账,但这都是钱。常家出卖韩将军,被抄了家,而你和弥以及柱子被无辜牵连,得到了一大笔赔偿——有石钦差的面子在,官府直接让我们在常家先挑着拿了一箱珠宝首饰,又分得了两千两现银。柱子家也分得了五百两。”
春呆住了。
宋煦竟还没完,继续道:“还有,这次救灾,汇通商行出了不少力。石钦差那家伙跟莫大哥勾上以后天天胳膊肘往外拐,搞得官商勾结尽捞好处……总之朝廷赏赐了不少东西给汇通商行,称救灾有功。而你夫君我在里面出了不少力,也分了些好处。我没要东西,索性全折成了钱——拿了黄金五十两。”
春要晕过去了,他抖抖索索地:“煦、煦哥,赶紧把那个老虔婆发走,要让她知道了,她怕是不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