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0 章
过了一会儿,虞铣才又缓缓把资料放下,抬起头,脸色和气势已经恢复平静。
他拿起资料,指着田赋的那一部分,看向纪修然,问道:“对于田赋,纪爱卿有没有什么想法?”
虽然纪修然对着田赋着墨不多,但是也一针见血的指出了其中的隐患和不足。
但是相对的解决方案,却给出的有些模糊,虞铣看到这里自然要问给清楚。
虽然他对待商业态度相对开明,但是在他的观念里,还是农业更重要。
这是时代局限性所决定的,所以,纪修然看到他关心田赋,也没有太过意外。
不过想到田赋,纪修然不禁面色一整,恭敬行礼回道:“田赋之政多是官员在执行中的枉法行为,针对这些,没有一劳永逸的方法,只有加大监察力度这一途。”
虞铣听了,赞同的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那地方豪强隐瞒田产又该如何?”
纪修然对于这些问道,之前都认真的一一考虑过,所以现在听到虞铣问起,他也完全不慌,只是沉着冷静的把自己的看法出来:“针对这一现象,最有效的方法便是重新清丈全国土地,重新登记鱼鳞册,此后以此为基础,每三年重丈一次。”
虞铣听了,皱了皱眉头,这个方法虽然很好,但是其中花费的人力物力过多,让他有些不满意。
公孙子瞻在旁边听了,也觉得这个方法好,只不过看到虞铣的脸上便知道他在顾虑什么,便开口道:“皇上,自先皇以来,已经三十年没有进行户籍清理,何不借着这个机会,一起进行。”
大夏对户籍的管理还是很严格的,但是长时间不进行清查,总有一些地方会存在纰漏,再大夏虽然没有丁口税,但还有劳役要服,有些地方便会有人想法设法的逃避,三十年没进行清查,还不知道其中存在多少册实不符的现象呢。
虞铣想到这,也觉得来一次彻底的户口清查很有必要。如此一来,他便松开眉心,赞同的点点头。
然后又想到什么,开口问道:“既然是以亩计税,如果朕鼓励百姓开荒垦田,那田赋会不会有所增加?”
这是一般人都会第一个想到的法子,也是最容易想到的方法,大夏的田赋是以田亩为基础,田亩数增多,基数便增大,当基数增多的时候,那么收到的赋税不就增加了吗。
这样的思路倒是不错,但是圣人应该处无为之治,行不言之教。
不能用自己的言行,在改变百姓的选择,如果皇上下令鼓励百姓垦荒,那么很有可能会左右百姓的价值判断,最后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白了,便是很可能因为皇上的一句话,而造成各地的盲目的大规模开山造田,围水开荒,最后的结果便是造成生态环境的大肆破坏。
想到这里,纪修然不禁了一个激灵,这个时代的优良的生态环境,他可是很喜欢的,不想这么就被破坏掉。
如此一来,他便认真的想找一个合适的法,消他的这个念头。
但是面对虞铣等人,他又不能直白的讲保护环境的重要性,如此一来便有些着急。
他紧锁眉头,仔细的思索了一番,突然想起古人劝谏的时候,都喜欢用讲故事来代指,突然灵光一闪,他也可以这样操作嘛。
于是便面色平静的起身,委婉的开口表示:“皇上此法自是有效的,但是要把握住度。”
完便面色一整,语气严肃的继续道:“臣曾听过这样一个故事,今天想与皇上听。”
完看向虞铣,看到他淡淡点头同意之后,便清了清嗓子,娓娓道来:“曾有一处仙山名为西岐,丹崖怪石,峭壁奇峰,林中有寿鹿仙狐,树上有灵禽玄鹤。瑶草奇花不谢,青松翠柏长春,仙桃常结果,修竹每留云。有一族人,受仙山庇护,躲过几次的天地巨变,得以世代繁衍声息。他们食草木,饮涧泉,采山花,觅树果,与狼虫为伴,虎豹为群,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但是有一天,一个山外之人,偶然闯入,看到这些人的生活,觉得他们如此生活,和林中的鸟兽鱼虫又有什么分别。便主动交给他们外面人的知识,教他们猎,捕鱼,伐木,造房,织布,最后还交给他们耕种。
这些人跟着这个人学会了这些,开始像外面的人一样的生活。山中的虎狼不再是的他们的伙伴,山林的树木不再是他们的居所。渐渐的他们便用那人教会他们的东西,任意的破坏仙山上的草木鸟兽。
慢慢的寿鹿仙狐逃走了,灵禽玄鹤离开了,瑶草奇花不开了,青松翠柏枯萎了。
仙山也不再是仙山,再也不能庇护这一族人,就这样,在再一次的天地巨变中,这一族人因为没有了仙山的庇护,便也被覆灭在这场巨变中。”
这个故事虽然一听便是虚构的,但是其中隐喻的道理,虞铣一听便懂了。
虞铣眯着眼,扫了纪修然一眼,淡淡的开口道:“纪爱卿是暗讽朕是那山外之人?”
公孙子瞻则是若有所思的开口道:“修然所的故事虽然为假,但是道理都真的,臣曾听过另一件事,是有一个村子为了开垦水田,而截断河流,最终导致那一片地方,旱涝无常,后果严重,和修然的故事倒有异曲同工之处。”
虞铣听了公孙子瞻也如此,便认真思考起来,最后想明白,也不再追究纪修然的冒犯,只是淡淡的了一声:“朕明白,这开荒垦田之事从长计议。”
纪修然看他听进去之后,松了一口气,这才又开口把自己想到的法子出来:“其实要增加田赋,最好的法子便是增加亩产,就像之前陛下做的那样,推广高产良种,便是最有效的法子。”
纪修然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想到了现代,在现代那种人口基数如此之大,耕地被不断开发别用的情况下,粮食还是足够吃,是因为什么,不就因为粮食的亩产量上去了嘛。
虞铣听了之后,挑眉一笑,扫了纪修然一眼,道:“纪爱卿是在对朕讨赏赐吗?”
之前他所推广的那些良种,还不都是青山村的人培育出来的,这样起来,还真得要赏赐一下呢。
纪修然听了,当即眼中一亮,当即灿然一笑,跪地谢恩:“臣多谢皇上恩赐。”
虞铣饶有深意的笑着看了他一眼,却并未反驳他这种蛇随棍上的行为,算是默认了这个赏赐。
纪修然看他如此反应,便知道这个赏赐是坐实了的,脸上的笑意便更深了些。
眼睛一转,便当即又行了一礼,开口道:“皇上,既然要赏赐,可否允诺让臣自己要什么赏赐?”
虞铣听了,冷笑了一声,看着纪修然,道:“你倒是挺会得寸进尺。”
一旁的公孙子瞻听了,便连忙开口解围道:“皇上既然决定要赏赐,不如就如了纪大人的愿。”
虞铣听了,便没再反驳,淡淡的开口道:“你想要什么,来听听。”
纪修然听了,欣喜的行礼,回道:“臣希望皇上赏赐青山村一个‘天下第一村’的称号。”
虞铣听了,不禁新奇的挑了挑眉,好奇的问道:“这是为何?”
纪修然笑了笑,道:“青山村能够造出天下没有的良种,这还不够吗?”
虞铣听了,哈哈一笑,顿时不再追问,朗声答应下来。
纪修然也心满意足的笑了一下。青山村是不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村,纪修然并不能确定,但只要有了皇上的这个封赏,那他便是“天下第一村”。
有了这个称号,便没有谁敢为难青山村,这也算是他给青山村找到最大的依靠。
也算是更进一步的兑现了之前答应了原主的要报答青山村帮助他的那些人的承诺。
之后虞铣又问了几个问题,便放纪修然离开了。
待纪修然走了之后,公孙子瞻才面露担忧的问道:“皇上确定要让修然担此重任吗?”
虞铣听了,颇为意外的挑眉看向他,问道:“怎么你认为他不行?”这人不是平时对这纪修然多有推崇吗,怎么这会儿反而不信任他了。
公孙子瞻摇了摇头,道:“以修然的能力自然可以,只不过此事干系重大,他在这京中没有根底,臣怕到时……”
他的话没有完,虞铣也明白,不就是怕到时候这京里的人联合一起,一起针对这纪修然嘛。
不过虞铣把这事交给纪修然,看中的就是他这一点,没有根基靠山,到时候就只能靠他这个皇上,他想到这,不禁开口解释道:“子瞻多虑了,你所担心的事情,这纪修然比你看的更清楚,他之所以会接下来,便想过会遇到什么,已经早有准备。”
公孙子瞻听了,不理解的看着虞铣,虞铣看他如此,便知道他没想明白,也不明,只是故作高深的了一句:“纪修然的根从来都不在京城。”
公孙子瞻听了,仔细想想,便明白了,虞铣的意思就是,纪修然的根基在青山村,就算是真的在京城中待不下去,到时候便可以回到青山村。
他想着又觉得不可能,在经历了官场的富贵,看过外面世界的繁华,有谁又会甘愿回到山村,单纯的过着种田教书的生活呢。
但是他又想到平时纪修然的表现,和他的性格,又越想越觉得是这个可能。
一时间不禁为纪修然的豁达而动容,自认自己做不到,忍不住感慨道:“子瞻多有不及。”
虞铣看他想明白之后,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反驳道:“子瞻何必如此自毁,很多地方,这纪钧不及你万一。”
公孙子瞻被他突如其来的的吹捧弄的有些赧然,面上努力维持平静的谦虚回道:“皇上谬赞了。”
完过了一会儿,才恢复平常的看向旁边一脸淡然模样的虞铣。这才反应过来,这人如此有些闲情的趣自己,看来的完全恢复正常了,想到这,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气,脸上禁不住露出一个淡淡笑容。
今天带着人出来,果然是对的,经过今天这事一弄,这人终于恢复了之前的风采,看上去也顺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