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 67章 伴驾
阿迦罗暗暗一惊,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情绪微妙的变化,对方居然已经察觉出了。
他立即意识到,面对这样的人,掩饰是没有意义的,于是他干脆也笑笑,道:“我们这种粗人不大喜欢你这样斯文白净的先生。”
谢映之微笑:“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宇交游甚广,我也只是他的一个知己。”
宇?阿迦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闷声问道,“先生这样的知己,他还有很多?”
谢映之扎好绑带,施施然起身:“以后你会认识的。”
“阿翁,晋王房间旁边那间空余的厢房,整理出来就给客人住吧。”他一边吩咐,一边闲闲走着,俨然是这个家里乐于待客的主人。
“我不是客人,我是这里新来的长工,先生。”阿迦罗站起身道。
“哦?”谢映之回身,饶有趣味地看向某地主老爷。
萧暥挠头:“咳,那个,先把伤养好再打工罢。”
“是,主人。”阿迦罗低沉道。
阿迦罗就在谢映之的安排下,住进了西边的屋子。旁边是魏瑄曾经住的屋。不知道为什么,萧暥总觉得谢映之有一点故意。——家里空着的屋子很多,他偏挑那一间旁边。
***
‘以后你若要回将军府,就要住在这蛮人的隔壁了吧?’
“闭嘴。”魏瑄皱眉道。
但不得不,谢映之这般安排让他很是被动。
半年前,他离开将军府时,坐在马车上,他曾问萧暥,“将军,今后我还可以经常来府上住一阵子吗?”
当时萧暥答道:“当然可以,殿下想来就来。”
“那下次将军还能多教我一点?”他悄悄道。
面对他殷切的眼神,萧暥无奈地笑着摆了摆,算是默许了。
半年来,将军府里一直留着那间屋子。任何物件都保持着原样。
如今正是春暖花开之时,朝中无事,萧暥也如他所愿留在了大梁,他正想抽空回将军府住几天。谢映之却在这时安排那蛮人住在了隔壁,这是故意为之,还是只是巧合?
魏瑄眸色幽沉。
‘当然是有意的,你的想法从来都逃不过谢先生的眼睛。’
脑海中那声音恼人地响起,魏瑄眉峰一挑,“你指什么?”
‘此番,你自导自演的这出暗杀,谢先生不也是洞若观火吗?’
魏瑄眉心一沉。
没错,什么都瞒不过谢映之,这个人太通透明白了,让他颇为忌惮。
尤其他现在已是君王。
脑海内那声音默契地沉默了一下,又道,‘即使你现在是帝王,但对谢映之,你拿他也是毫无办法。’
毫无办法吗?
魏瑄眸中幽光一闪。
“召太卜令。”
***
“什么?你要任命映之为帝师?”墨辞蓦地一怔。
“历代玄首皆是帝师,谢玄首也不该例外罢?”魏瑄理所当然道。
“当帝师就要入宫伴驾,映之向来闲云野鹤,怎么可能长居宫中?”墨辞不假思索道,“陛下这不是强人所难了!”
“莫非谢先生不愿意入宫侍朕?”魏瑄眸光一沉。
“阿季,你和映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因为萧彦昭吗?”
“这和彦昭无关,朕只是想,彦昭的病也好了,不需要谢玄首日夜陪伴,朕初登基,威望和资历都不足,需要谢先生这样的长者入宫伴驾,时时指点,以免朕犯错。”
墨辞道:“陛下已有云中书辅佐了。”
“师兄,”魏瑄提笔,眸色微沉地看向他,“难道你觉得朕乃虎狼之君,谢先生不愿意入宫伴驾?”
“不是,”墨辞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想了想,只有道,“那么,让我去传旨吧,也好劝劝映之。”
“不然朕为何召师兄来。”魏瑄这才微笑,但那笑意却丝毫没有漾到眼中,“朕知道谢先生一定不会抗旨的。
***
将军府
午饭可谓丰盛,肥羊炖,红焖肘子,还有宫里送来的紫金醇。
萧暥的爪子刚刚探出去,谢映之微笑,“中午不喝酒。”
“哦”萧暥老实地应了声,然后乖巧地看谢映之拂袖切肉。
阿迦罗颇为吃惊,萧暥竟然会那么听话。
这位谢先生话柔声轻语,眼神中也总含着淡淡的笑意,却似乎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阿迦罗寻思着,这大概就是中原人所的以柔克刚,一物降一物?
中原人吃饭也很讲究。这种肘子,草原上是直接整个拿起来吃。而谢映之却将它切成薄薄的肉片,刀工均匀精巧。
当然谢映之自己不吃,他辟谷,但对萧暥的饮食控制得很严格。什么菜要多吃,什么菜少吃,什么菜要配着什么一起吃,之类之类
萧暥:绝对是营养学专家!
午饭后,庭院里阳光正好,萧暥晒着太阳,喝着山楂茶。
谢映之则在一旁摇着纸扇,亲切地询问阿迦罗来中原做什么生意?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我来大梁贩兽皮,换茶叶和布匹,”阿迦罗大咧咧道,“至于家中”他顿了顿,脸色略沉了下来,不经意地看向萧暥,“原有个妻子。”
“原有?那现在呢?”萧暥好奇道
“被掳走了。”阿迦罗凝视着他道。
“被强盗?”萧暥不明所以。
“也不算,白脸。”阿迦罗愤懑道。
“那是被骗走的罢?”萧暥恍然,难怪鞮奴不喜欢谢映之这种‘斯文白净的先生’。原来是被白脸带了绿帽子,老婆跟人跑了。
阿迦罗盯着他的眼神像一头野兽。
萧暥刚想安慰他几句: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不对,大丈夫何患无妻?也不对
谢映之却笑问:“你妻子离你而去,你是否有家暴?”
啥?萧暥一摔,看向阿迦罗。
阿迦罗一脸懵然。家暴?什么意思?
“就是,你有没有打过你妻子?”萧暥帮忙解释道。
“我们都是对打,我没打过他。”
卧槽!萧暥一口茶差点喷出来,佩服佩服,这么彪悍嘛!草原上的女人果然不一般。
“确实彪悍,”谢映之颇有意味地看了萧暥一眼,又问,“那你来中原是否也是来找你的妻子?”
阿迦罗点点头。
“找到后,还家暴吗?”谢映之莞尔,
“不打了,学先生的。”阿迦罗真诚道。
“那你岂不是要挨打?”萧暥道。
谢映之终于忍不住哈哈笑了。
阿迦罗也憨然笑了。
这位谢先生虽也是白脸,却也豪爽。实在让人讨厌不起来。
“你既然是行商又要要寻找妻子,我介绍你去认识一个人。”谢映之敲着折扇道。
“谁?”
“宇认识的,容绪先生,他在中原的商界颇有盛名,又乐于助人”
萧暥一愣,乐于助人吗?
“你去找他,他对西域通商互市颇有兴趣,在大梁人头也熟络,应该能帮上你的忙。”
“互市?”阿迦罗第一次听这个概念。
“就是相互做生意,就像你将北境的毛皮贩卖到中原,换取中原的茶叶布匹。”萧暥解释道,然后又看向谢映之,“映之你想在边境开放互市?”
谢映之点头。
“沧州城建成以后,我想以沧州城为根基,在城外开放互市,北狄人西域人都可以用毛皮、马匹、珠宝、香料来换取中原的茶叶、丝绸和生活物资,各取所需,那样边境才能长久安定。但是前往边境开发商贸,非有雄厚的资财和开拓意识者不行。”
“容绪先生?”萧暥道。
“宇有凿通西域,建成丝绸之路之愿,实施者非容绪先生不可。”
阿迦罗眼皮一掀,问道:“这位容绪先生可在大梁?”
就在这时,徐翁轻步上前,“主公,先生,太卜令来了。是有事要找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