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天意难违
“师父!”
舒遥双眸一亮。
如元宵佳节里点了一长街的明灯盈盈映在璨然初融冰雪里, 夏日轻罗扇面后隐隐透出的萤火繁星。
俱是让人心折的世俗红尘,人间美景。
那把寒声寂影安安静静挂在他腰间,仿佛是把世家子弟用来彰显身份的装饰物, 除却精致华美的外表外一无所有。
没人会知道若是卫珩迟来一步,这把寒声寂影兴许就会暴起,将七域主从花孔雀, 成一只秃毛孔雀。
舒遥身形轻轻巧巧一转,转眼间挽上卫珩持日月照璧的那只手的臂弯。
倒悬山主缓缓锁起眉峰。
众所周知, 剑修的剑等同于他们第三只手。
而持剑的手,亦是浑身上下最重要, 最不容别人触碰的命门。
舒遥如此举动, 哪怕是师徒之间,也未免太过亲密。
倒悬山主设身处地一想,若是引长烟如此行为——
倒悬山主不免被自己的想法雷得个哆嗦。
可能引长烟的坟头草已经有三尺高了罢。
引长烟敏锐察觉到倒悬山主的一线杀意,跟着一起了个寒颤。
果然是师父觉得我二十万灵石的事,有辱倒悬剑山门风,想要斩草除根吗?
引长烟悲悲戚戚。
不知事后将二十万灵石分倒悬山主一半,能不能救回自己的一条命。
七域主自从听到舒遥喊的第一声“师父”就呆滞地立在了原地, 甚至不想和卫珩继续下去。
当然, 他也没有底气和卫珩继续下去就是。
偏偏两个当事人不觉得有什么。
卫珩任凭舒遥挽着自己臂弯, 还纵容地将日月照璧收回鞘内, 让他挽得更舒服一些。
反正七域主也不需要拔剑。
“我来了。”
卫珩原想问舒遥这两日在秘境中过得如何, 有没有遇到什么难缠之事,与让雪天的一次交锋又如何。
但看看神完气足的舒遥, 再看尾巴秃了半边的青鸾,和不敢置信,差点要哭出来的七域主,卫珩发觉可能和舒遥交手的人,才是需要他关心的那个。
于是卫珩换了一句:“不必劳心,一切有我。”
舒遥扬起了唇角,那是一个真正很温柔的笑意,如星如月,皎洁无边:“我知道。”
七域主看直了眼睛。
这这这…怎么可能是他认识的那个贪狼使?
七域主印象里的贪狼使,高傲自负,哪怕是超然尊贵如道尊,敢占一个他辈分的便宜,肯定也是要被他的寒声寂影回去的。
再者,七域主和贪狼使相识百年,见的面也不算少,每次贪狼使见他,除了鄙视就是不屑嗤笑。
要不就是直接捂住眼睛,看都懒得多看两眼。
七域主怀疑人生地细细量了卫珩一番。
也就是脸长得俊点,修为高一点,其他实在是看不出好在哪里。
单衣品,自己就胜过道尊单调乏味的衣品无数条街去。
所以贪狼使怎么可能对道尊笑得那么好看?
嫉妒使七域主失去理智。
他怒发冲冠,愤怒谴责:“道尊究竟对我魔道贪狼使施了什么妖法?竟然能让他心甘情愿奉你为师,对你如此温柔?”
“……”
全场寂然。
临云鹤一句“魔道又污蔑我师弟清名!”已经累了。
他避在玄和峰主的背后躲开交锋余波,顺便为自己师弟的命途多舛抽泣两声,活生生像个苦命过头的老母亲。
玄和峰主停下拔剑的手,清醒地反驳他:“七域主话的时候不觉得奇怪吗?若真有妖法,也该是你魔道了解更多吧?”
玄和峰主其实也很想问一问贪狼使究竟给她师兄施了什么妖法,让她师兄念念不忘挂怀到如今,白白蹉跎了舒遥这样一个好孩子。
引长烟绝望喃喃道:“我原以魔尊和七杀使已经是世上少见的思路清奇之人,不想在智障一途上…魔道终究是永无止境,层出不穷的。”
唯独江素问是股清流。
他反复量舒遥,疑惑万分:“这位红衣服的道友不是三把刀吗?怎又成了贪狼使?”
七域主坚强地支撑着自己不能在一群仙道眼前露出疲态。
顾迟笔后悔自己解封江素问声音解封得太快,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不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真哑巴万川和有话想。
他不明白。
不明白之前信誓旦旦,给卫珩发好人卡,自己修无情道不能耽误对方的,为何会转头比破军的逢场作戏,还要来得柔情似水,情真意切。
他也不明白,为何被人人传颂道心清正,理应是无心情爱的道尊本人,会如此宠溺纵容。
俨然是一对神仙眷侣。
万川和头脑轰然炸响。
只恨三个月的树皮,让自己被世道抛弃得太快。
唯独倒悬山主还像是个正常人。
他不畏惧日月照璧,也能够冷静思考,出来拦在七域主与卫珩中间,道,“魔道的七域主,既然道尊首徒为贪狼使,想来不是空穴来风,七域主可有依据?”
七域主终于等到一个愿意相信他的人。
他排场也不要了,风度也不顾了,激动得几乎要落下眼泪,语无伦次:“要什么依据?他他他那张脸还不够吗?天上地下,哪有第二个人能长成贪狼使那样?”
倒悬山主:“……”
他有点由衷后悔为七域主话。
舒遥真心实意:“七域主这话,我竟听不出对贪狼使容貌是褒是贬,料想贪狼使听得,也不会高兴。”
卫珩拉了舒遥一把,将他在倒悬山主审视的锐利眼风里护得滴水不漏:“我信舒遥,他很好。”
七域主一时竟分不清究竟是卫珩对贪狼使施的妖法更严重,还是贪狼使给道尊灌的迷魂汤更有用。
在万分尴尬之际,玄和峰主出来圆场。
人一旦活得久,牌得多,认识的牌友总不会少,听到的四面八方八卦更是多到数不清。
久而久之,哪怕深居简出如倒悬山主,在玄和峰主心里也不会留下多么英明神武的形象。
她十分自来熟,对倒悬山主道:“山主的质疑,我亦是能够理解的,毕竟心无坏事。”
倒悬山主容色稍缓,点了点头。
玄和峰主:“只是山主潜心练剑,恐怕不知外面近日来的风风雨雨,不如让我为山主讲解一二,也好让山主内心有个定夺。”
倒悬山主觉她得也对,应道:“劳烦峰主为我答疑了。”
“诶呀,不劳烦不劳烦。”玄和峰主摆摆手,容光焕发,神采飞扬。
大乘的灵识让倒悬山主内心或多或少有点不好的预感。
直觉告诉他,他应该及时收手,当作无事发生。
只见玄和峰主殷殷询问道:“不知山主有没有看过一本叫玄山秘史的话本?”
“……”
自从玄山秘史在她两位师兄面前过了明路后,玄和峰主可谓是肆无忌惮。
看过玄山秘史的几人敬玄和峰主是个人物。
舒遥有点抱歉。
不是为倒悬山主即将崩塌的世界观。
而是——
他更凑近卫珩一分,两人几乎衣物相贴,舒遥声道:“人在秘境中,我没来得及委托顾迟笔写出第二本的结局。“
他记得在玄山秘史里,舒瑶最后是和贪狼使在一起了来着。
“那有什么关系?”卫珩淡然问他。
不等舒遥赞叹两句道尊不愧是道尊,风光霁月,心胸宽广的时候,就听卫珩道:“有阿遥你在我身边足够。”
话本如何比得过活生生的人?
舒遥眨眨眼睛,促狭笑起来:“要是我不在呢?”
这一次卫珩未答他。
只是舒遥从他眉梢眼角里的反应里看出,顾迟笔可能有点危险。
舒遥心情更加愉悦起来。
七域主,倒悬山主统统被他抛之脑后。
他恨不得整个人挂在卫珩身上,“阿珩你不嫌烦,我自然是整天整天黏在你身上的。”
他后面补了一句:“你要是嫌烦,我也只好坏心肠地烦死你。”
卫珩眸光略动。
他伸手接住舒遥,低低应了一句:“不会。”
另外一边,倒悬山主以神识扫完了整本玄和峰主友情提供的玄山秘史。
他脸色铁青,若不是顾忌着卫珩本人在场,又是玄和峰主的话本,可能这本玄山秘史已然在他手中化为飞灰。
再仰天长啸一句:“这他妈都是什么玩意儿!”
一心练剑,清心寡欲数百年的倒悬山主被迫开崭新大门。
引长烟见他师父神色很不好,连忙劝道:“师父消气。话本里虽多为世人遐想出来的无妄之谈,但魔道中人确实真真切切地有意针对舒师弟。我前往魔宫一行中,魔修几次三番将舒师弟误解为贪狼使,意欲强取豪夺。”
倒悬山主并不是很想听下去。
他甚至不太想计较舒遥是不是贪狼使,贪狼使又究竟在不在紫薇秘境。
也不想知道舒遥贪狼使和道魔两尊的爱恨情仇。
就这样吧。
倒悬山主屈服了。
爱谁谁。
自己还是比较适合闭门造车,一心练剑。
倒悬山主忽然钦佩起万年前就将六道寺独立于世俗之外,避世不出的佛修前辈大智慧。
临云鹤满腔悲愤仍未散去,竟让他在此刻为舒遥壮着胆子出来作证:“是啊,魔道之人脑子多有点不好使。从北斗宗证杀、到魔宫来使、魔尊、七杀使和七域主,皆强词夺理将舒师弟认为是贪狼使。”
他煞有其事得出结论:“可见魔道的脑子不好使,是一脉相承的了。”
七域主:“……”
这特么是什么结论!
难道从上到下都舒遥是贪狼使,不更应该证明他就是贪狼使本尊吗?
无法理解仙道中人所思所想的七域主心生绝望。
绝望得他不想辩解自己不是和让雪天一伙的,还被让雪天追杀数月,险些连自己的翩翩仪表都没能维持住。
玄和峰主更是使劲地帮舒遥洗刷冤屈:“云鹤得不错,我亲眼见过阿遥的医道修为,他怎可能与贪狼使是一人?”
舒遥挂在唇边的笑意忽地晦涩起来。
他早不是初被卫珩收留养伤时,那个浑不在意,只把仙道当成自己漫长人生里一个落脚点的贪狼使。
仙道的人很好。
舒遥也很愿意和他们交朋友。
正是如此,才愈加无法自欺欺人。
他们愿意与之交朋友的是舒遥,道尊首徒。
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子,风光无限。
是自己骗的他们。
纵使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也终究是自己骗的他们。
舒遥抬眼直直望着卫珩。
他想问卫珩是不是会一直和他站在一处。
话至喉边滚动了几番,舒遥又觉得太矫情,临时改口道:“阿珩,你抱一抱我。”
没有人能对着他的脸出拒绝的话语。
更何况他在卫珩心里样样都好,尤是如此。
卫珩依言抱住了他。
他并无所谓众目睽睽,又有不知敌友的七域主在旁窥视。
舒遥很想要自己抱一抱他,而自己也很乐意按舒遥的来。
仅此而已。
舒遥不,卫珩也很想抱一抱他。
肌肤相贴的温度远比任何海誓山盟的动人言语来得贴心,像是黑夜里捧住照明的一把火,风雨天中御寒的裘,大雪下炉边温着的一碗热汤。
熨贴极了。
在外人眼里看来,则是舒遥因魔修接二连三的诋毁过于伤心,心理上难以承受,转头向自己的师父寻求安慰。
不提恨不能封闭五感,原地坐修炼的倒悬山主,所有人都将谴责的目光齐齐投向七域主。
玄和峰主怜爱之心满溢,月出昆仑不住地跃跃欲试,清鸣不已。
连江素问也不禁受气氛感染,安慰舒遥道:“舒师弟不必太过挂心,既然几位师弟师妹皆是为你作证,比起魔道七域主来,我们自然是信你的。”
顾迟笔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把对七域主的鄙弃也置之不理,感动道:“江师兄居然能认出话的人是魔道七域主!”
江素问不好意思道:“魔道七域主衣着…太过亮眼,在场众位并无他那般扮,不难认出。”
七域主终于在沉默之中彻底爆发。
他随手一指一直低眉敛目试图减少存在感,不话的破军,崩溃道:“你们硬指着贪狼使他是道尊首徒,那我还这位女弟子是我魔道破军使呢!“
至于至始至终沉默的万川和,有贪狼使珠玉在前,在七域主眼中,已经失去被拿出来一的资格。
七域主刚一气完,倏尔觉出周身一凉,如置身于杀意之中,无从脱身。
不等他出一身冷汗,那杀意消失无影无踪,仿佛只是七域主一场幻觉。
那位女弟子抬起了头。
“她”凝脂冻蜡般的肌肤上一双乌黑妙目似受惊鹿,含着柔柔水光,惊慌失措道:“七域主何出此言?”
这下连倒悬山主也无语起来,“七域主若想用比喻,也烦请有点更靠谱的罢。”
卫珩仿佛很心有不忍似,微微移开目光不去镜月,只搂住舒遥腰肢搂得更紧。
七域主收到的只有白眼和嘲笑。
实不相瞒,他自己看看娇俏美貌,温柔明媚的坠青天女弟子,再想想破军使形象,七域主也觉得自己的类比很离谱。
可事实就是如此离谱。
魔道的贪狼使摇身一变成了道尊弟子,和道尊一起你侬我侬,情意缠绵,还有仙道众多人对此深信不疑,垂怜万分。
七域主能怎么办呢?
万川和活脱脱像是见了鬼。
他想起舒遥摇身一变成了道尊首徒。
想起从仙道几人口中听闻的,据近日破军使音讯全无。
想起舒遥镜月是他青梅竹马的心上人。
万川和以顽强的意志力掐断自己过于可怕的联想。
怕引来杀身之祸,不敢想,不敢想。
但万川和再也无法直视镜月。
******
让雪天和七杀默契地飞遁千里,默契地谁也没有提那该死的顾迟笔,和她那该死的昆夷秘史,默契地寻了一处地方先行调息。
一路上,他们的困惑也是同一个:
对方到底知不知道那个见鬼的昆夷秘史?
若是知道,他见到顾迟笔的时候为什么不拔剑?
若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要多看顾迟笔两眼。
最终是让雪天开口话,将七杀从这无解的死循环当中拯救了出来:“成败便在这紫薇秘境的十二阵中一举。”
七杀不为所动,并且暗戳戳地在内心翻了一个白眼。
让雪天一手挑起的仙魔两道彻底对立的情形,将所有宝都压在了紫薇秘境上,处境之严峻,紫薇秘境之重要,让一个三岁孩子也,也能够得明白。
繁星漫天,蝉鸣树叶,水流风拂,草叶藏虫。
火焰点亮黑夜,燃烧柴火中有噼里啪啦的轻微爆鸣。
追溯到很早很早以前,四人未成名,也年轻得足以去追求梦想和功名的时候,曾在很多个相似的野外,度过很多个相似的夜晚。
没办法。
不是没想安顿过。
后来发现舒遥破军简直是天生的嘲讽脸,走哪哪儿惹祸,就算是寻到一处顺眼所在安顿下来,必定要架动手拆房子。
不如四处走走多看看。
让雪天忽笑了一声。
这一点便是在他为魔尊后,从三番四次拆掉被迫重建的魔宫里也可看出舒遥的死性不改。
他口吻轻描淡写,似全然不知自己提起之事是多么重要:“若是败在这紫薇秘境里,多半是逃不过一死。”
七杀暗戳戳在心里翻了第二个白眼。
他不明白难道舒遥卫珩看着很像是做好事的,能在明明能杀了敌人的情况下,仍然好心放他去种田养猪——
这岂不是废话?
让雪天仰头望天。
他轻轻道:“真可笑,我当年所为就是为挣出一条生路。”
然而兜兜转转百年,仍回到了他当年的死胡同里。
这莫非是所谓的天意不可违?
七杀这次倒是没有翻白眼。
他其实是有点惊讶的。
他和让雪天之间的关系,并非是他人所想的君臣情深,亲密无间。
来去,不过是两个人舒遥想搞死的可怜人,想要反过来搞死舒遥的联手而已。
有了卫珩,他们的同盟就更为坚固。
当然,七杀一直觉得,让雪天到底想不想搞死舒遥这个问题,仍然有待商榷。
七杀随着让雪天的动作,一同望着天空中的星辰。
它们一步一步,缓慢无比,又坚定无比按着原有的轨迹运行,天道之下,皆有定数。
连诸天星辰尚且如此,何况是人力于天道如蜉蝣呢?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许是天意不可违逆。”
七杀有点羡慕起破军来。
让雪天和舒遥是命中注定,又一样背负得太多,挂念得太多,唯独破军,才像个真正年轻的愣头青一样无头无脑闯进他们三个命中注定里,看得最开,也过得最痛快。
只是一想到破军,娇娇弱弱,我见犹怜的坠青天女弟子瞬间取代本来风流倜傥的俊美风流。
七杀赶紧无情扑灭了自己这个不成熟的想法。
他面无表情。
羡慕什么,还是算了吧。
******
多年的牌友到底是多年的牌友。
尽管江云崖没有寻到他自家亲传的大弟子,大争书院院长也没有寻到他的得意门生。
但是他们寻到了彼此。
江云崖和院长各带着一队弟子见面时,如同见到了亲人一般的亲切。
连问的话也如出一辙。
书院院长毫不客气:“以你卜算之能,怎么算不出紫薇秘境的这次异变?”
“天道愿意给我算,我自然事无巨细,能够算得出来,天道不愿意给我算,我也无法。”
江云崖老神在在,理直气壮:“紫微星本属于天道一环,我一个区区凡人,怎么算出去天道?再院长在书院博览典籍,倒是没对有关紫薇秘境的注意一二吗?”
两人对视。
他们迅速地彼此谅解,又彼此商业吹捧。
院长道:“江宗主神机妙算,我多有不及。江宗主尚且卜算出结果,我又如何能够?”
江云崖:“以院长见多识广,尚且措手不及,哎,实在是难为我了。”
两家的弟子跟在他们身后以眼神针锋相对,同时被自家宗主谦逊又慈悲的作风胸怀所感动,不忘热切地抹一把眼泪。
江云崖不知怎的,收了声,肃了容,传音向院长道:“院长可知无尘方丈和六道寺皆空方丈熟识?”
院长不明所以,却也应道:“确是如此。”
江云崖略略一提,漫不经心:“大争书院素来以读书为重,中立于各宗之外。院长和无尘方丈又皆是修心人,交谊不错,有些话院长能,我不能。”
“劳烦院长劝方丈一句,早日和皆空方丈断了往来。”
院长问他:“为何?”
江云崖一手轻敲另一手掌心,微微一笑,又是那副没正形的模样,叹道:“无尘方丈和皆空方丈几百年的交情,却连三缺一时,约他出来桌牌也不能够,害得我们只能去寻玄山玄和,实在是很不够义气啊。”
院长一想江云崖此言,理由充足,无法辩驳。
当即他一口欣然应下,答允道:“等见到无尘方丈后,我会与他细。”
******
七域主在差点自己动手抹了自己脖子之际,被倒悬山主抢救了下来。
他去也不是,留也不是。
去的话,苦苦寻觅数月的贪狼使就好端端站在他面前,七域主实在不知自己除了找贪狼使,还能做点别的什么。
留的话,难道要他以大乘魔修,魔道第七域域主的尊贵身份,留在这里受人白眼鄙夷,当个笑话看待吗?
七域主无法忍受。
他想来想去,万念俱灰,第二次动了手:“我还是一死了之,干干脆脆。”
倒悬山主被七域主的一心求死所震惊,出剑都为之慢了一瞬。
还是卫珩制止的他。
舒遥为数不多的良心也被七域主唤起一些。
他记得自己在魔道时,七域主每每是三十二域主里面,衣着最华丽,配饰最繁复,神气也最骄傲的那一个。
所以才在得罪舒遥时,被他起了一个“七公主”的戏称。
现在再看,若不是衣饰仍足够华丽,单看七域主本人,这哪里是七公主?
简直是洗脚婢。
舒遥动了恻隐之心,从卫珩怀里闷闷发出声音:“既然七域主你怀疑我是贪狼使,不如先留着,看个分明就是了。”
于是七域主就被他一句话莫名其妙留了下来。
等夜深人静,几个辈睡得睡,瘫得瘫,玄和峰主闭目调息,舒遥在卫珩怀中寻了个舒服姿势睡着时。
倒悬山主眼神清明,不见半点睡意。
他传音给沉浸在天翻地覆变化中无法陷入睡眠的七域主,单刀直入:“舒遥究竟是不是贪狼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