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即将掉马
舒遥唇畔的笑意, 如琉璃杯瞬间被翻,盛在内中的酒液潺潺流了一地,消逝至无。
万川和所言之事, 已经不是关乎舒遥信不信万川和的问题。
紫薇秘境为历代修行者心目中无可动摇的圣地,便是因为秘境中心的十二阵。
顺利走过十二阵,能整整拔高一个大境界的修为, 能元婴变化神,化神到大乘, 甚至是——
在修行者眼中等同于飞仙神人的渡劫。
其天翻地覆之处如同麻雀变凤凰。
紫薇秘境十二阵威望日积月累,莫是舒遥一个人, 哪怕是一代两代, 也绝难轻易撼动。
舒遥沉吟了片刻,所言字字发自肺腑:“你知道的,我是信你的。”
万川和眉间一松。
他感动于舒遥的信任,以至于忘却过去几日间被强行封住声音,冠上三把刀这个名字的旧恨。
不等万川和分一二,他就听舒遥掏心掏肺:“毕竟我不是很在意究竟能不能破境到渡劫,反正眼前的这点修为寿命也足够我活, 战力也足够我教教让雪天他们好好做人。”
他明明是以知足常乐口吻的这话, 那副“天老二我老大”的狂妄, 硬是气得万川和鼻梁一歪。
有时候想想, 魔修不喜舒遥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们个个性子乖张得很, 岂容得下有人以比他们更乖张,更自负的姿态凌驾于他们头顶之上一不二?
尤其是受他限制管辖, 让他们行事处处受阻,无比拘束。
难怪关于他的各类谣言,总是是魔道飞得最快,流传最多的那个。
也只敢在谣言中诋毁舒遥而已。
万川和出神一会儿,又听舒遥情真意切地感怀他们过去的兄弟情谊:“特别是我知道川和你这个人,要你编一个关乎到紫薇秘境十二阵的惊天传言下来,也是很难为你的。”
万川和此时不是简简单单的气歪了鼻子。
他气得连刀也歪了,恨不得立刻歪出鞘外。
再砍死舒遥他丫的。
好在舒遥并未继续对他的智谋做出任何评头论足,转而正正经经道:
“你十二阵不可入,至少得告诉我它不可入的原因。否则便是我不在乎渡劫,也愿意信你,其他人未必是与我一般想法。若是十二阵当真不宜进入,总不能眼睁睁看他们跳火坑,要知道事情的原委,才好决断。”
万川和反反复复量了舒遥好几遍。
正当舒遥以为他在下如何至关重要的决定,透露何等天机时——
万川和肃然问他:“舒遥,我们是陈年的朋友了,你实话告诉我一句。”
舒遥受他态度感染,也郑重其事:“你尽管,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万川和终于问出盘桓在他心中很久的疑惑:“你是不是有个同父同母,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孪生兄弟,目前好端端站在我面前和我话?”
“……”
舒遥心中毫无波动。
甚至对紫薇秘境的事情更信了几步。
做人到万川和这个地步,要他能伙同孤煞,编造出一串惊天阴谋。
舒遥是不信的。
万川和察言观色,干笑了一声圆场道:“想不到舒遥你竟是如此心怀苍生的人。先前是我误解了你,才会以为你是有个一模一样的孪生兄弟。”
舒遥:“我一直心怀苍生。”
万川和震惊看他,仿佛惊讶于有人居然厚颜无耻到这个地步。
舒遥垂眸看剑,哂笑了一声:“孤煞不能算。”
万川和半晌无言,应是挤出来一句:“那你和道尊还挺般配的。”
奇迹发生。
万川和亲眼目睹,前一刻喜怒不定,让他笼在寒声寂影的阴影之下的舒遥,下一刻挑开了眉。
他眉梢一挑间,泻出了眸中零星笑意,如潋滟春水浮波,蒙蒙水汽扑了一层,将素来转折凌厉锋锐的眉峰也柔化许多。
如春风裁出的墨柳,见之心喜。
“借你吉言,借你吉言。”
能话的时间来之不易,万川和决定好好珍惜。
他言简意赅:“我们寻个人少的地方话,这里遍地大乘,传音有点不太靠谱。”
舒遥与万川和几句言语交锋之间,仙魔两道也在明枪暗箭,波涛起伏。
本来弟子个个抖擞精神,严阵以待。
只等着魔道中人一开口,就把他们怼回去。
怼到体无完肤,怼到怀疑人生。
让魔道瞧瞧,他们仙道六宗弟子,道尊首徒,可不是随便三言两语,就可以轻易污蔑,乱泼脏水的。
出乎弟子们意料的是,在让雪天制止之下,尽管魔修满腹疑惑,却没有一个敢跳出来开口的。
他们声传音交流:“难道是我认错了人吗?不可能啊,贪狼使那般人物,如何会让人错认?”
另一个魔修换了一个角度,冷静道:
“可是贪狼使那般人物,如何会愿意自降身份,做卫珩晚辈?”
哪怕对方是道尊呢?
他们两两对视,两两都觉得对方得有理,两两都无法服对方。
这时候,就需要一个中间的调停人,来发光发热,起到作用。
第三位魔修加入谈话之中。
他谨慎量两眼周围,随即神秘兮兮从怀里掏出一本本子,像是捧着什么了不得的功法秘史:“两位道友所言,确实有理,也许看了这一本,道友疑惑可以迎刃而解。”
玄山秘史。
让雪天眼尖,瞥到了封面上四个大字。
这让他眉头一跳,心里难免有点不太好的预感。
毕竟…玄山秘史和昆夷秘史的杀千刀作者……
好像是同一位。
于是让雪天不禁分了神,更关注几分场内动态。
他听到有正道的辈窃窃耳语,“这次奇怪,魔尊怎会如此轻易松口?我记得我去魔宫一行时,魔尊各种死缠烂,不肯死心。”
“道友是,魔尊暗恋贪狼使,却求而不得,只好将与贪狼使长相有几分相似的道尊首徒,妄图强取豪夺过来的那次死缠烂?”
无论炼气大乘,剑修法修,对他们而言,八卦是永不过时的。
特别是有关于魔尊贪狼使这等大人物,加杂着强取豪夺,美人替身等诸多令人兴奋的狗血因素的八卦——
更是一就停不下来。
弟子如觅知音,一个劲地点头道:“对对对!就是那一次!”
另外一个话弟子若有所思:“不是我故意什么,只是道友的消息,可能有点滞后了。”
他手腕翻转之间,一本显然是被人翻来覆去熟读过好多遍,封面略有陈旧的昆夷秘史,赫然现身:
“道友兴许需要读一读这一本。”
“我以为,这次魔尊的轻易放手,兴许真是因为他与七杀使历经磨难以后修成正果,懂得怜取眼前人,放手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原来如此!”
弟子恍然大悟,一脸钦佩。
他总觉得缺了什么,搜肠刮肚,方才拉出来在杀破狼和魔尊贵乱里面,存在感格外低的一个人:
“那破军使又置身何地?”
拿着昆夷秘史的弟子也懵了。
他思考一番,强行拉郎:“我听闻破军使和贪狼使少年相识,交谊甚笃,兴许是他们两人在一起了吧。”
弟子话一出口,顿觉周身一凉。
破军幽幽地收回目光。
能别总把他拉进这一堆狗血破事里来吗?
他能听到,难道人家道尊听不到吗?
好巧的是,七域主也听到了。
他一字一字地听过去,越听越糊涂,越听越不明白。
迷茫一层层的积厚,厚到足以压垮七域主,让他放下他的骄傲矜持,向倒悬山主诚心求教道:“你们仙道弟子,到底在什么?”
他怎么觉得自己和他们活在的不是一个天下,的不是同一种语言文字呢?
倒悬山主默默地移开目光。
他声音依然是清冷淬寒的:“辈妄言,我怎生得知?”
看见七域主颇为认同地点点头,不再穷追不舍问下去,倒悬山主松了口气。
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魔修,告诉他自己已经被玄和峰主等人接二连三洗脑,被迫恶补一遍近日天下风云八卦。
感谢玄山掌门剑气威压镇着场子,才让让雪天那被气得浑浑噩噩的头脑,明白如今局势,强忍着没有拔出人间骤雪。
他只觉得自己一个片刻也不想多呆下去。
没有了和玄山掌门你来我往,以话套话的兴致,让雪干脆利落交代了个全:
“之所以选这一座山脉汇合魔道之人,本座的亦是和道尊一样心思,选的是最方便的捷径,恰巧和仙道中人撞上了而已。”
“明人不暗话,紫薇秘境十二阵至关重要,本座此时无心与仙道拼出一个高下厉害,损伤自身,就此先行别过。”
让雪天和七杀带人下山的时候,心照不宣对视一眼,眼里全是逃出生天的庆幸。
他们第一次觉得山脚下空气,是这样清新自由。
山脚下的长河,望着也比山顶上看干净明澈。
留下和让雪天着一样主意的玄山掌门留在原地,奇怪道:“魔尊上次在魔宫相见时,拖泥带水,这次怎爽快至此?”
他想来想去,发出一声感叹:“果然是对贪狼使的情爱误人,是能让人性情大变也不为过啊。”
玄山掌门害怕得紧紧抱住自己的剑,如同抱住了自己这辈子的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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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一重重的隔音法阵被设下,万川和张口,直接道:“你有没有想过紫微星提前降世数十年,会有何等的影响?”
舒遥老老实实:“没想过。”
他一直很有自知之明。
剑修就要有剑修的觉悟,别去插一手不相干的,去抢人家江云崖的饭碗。
万川和了个比方:“紫微星每百年降世一次,其余皆在吸纳天地灵气补充己身。这次提前降世,大概是像个干活的饭吃一半就急忙跑去干活,当然搬不动砖。”
舒遥:“很有道理。”
万川和:“而原本大乘方能进入的秘境,混杂了金丹以上所有修行者,更是明紫微星已然力竭不支。”
舒遥有点不可思议:“既然力竭不支,没人拿刀架在它脖子上逼它早几十年出来吧?不能好好吸纳天地灵气吗?”
事实上这也是江云崖、书院院长等人的心里话。
他们对紫微星仓促出现的理由有一二预料。
唯独没有想到,情况已然坏到这个地步。
万川和沉重地叹了口气:“所以连维持秘境都艰难,更不用是十二阵。要知道,十二阵所有的灵气来由,皆是通过紫微星勾连天地的。”
“紫微星力有不逮,十二阵原本能升的一整个大境界,现在最多升一个境界罢。而走十二阵的机会,只有这一次。”
所以如六宗首席等年轻天才,大多是来走马观花一次,看看紫薇秘境是什么模样,好让日后的自己准备充分。
真正算走过十二阵的,要不是卫珩让雪天,要不是自知凭自己一己之力突破到下个境界十分困难,想来试试运气的修行者。
舒遥:“我明白了。”
至于万川和是如何得知,他又曾在紫薇秘境中经历了什么,导致魔道传出他手握能走过十二阵的消息,那是舒遥遇见引长烟后,方想起自己忘了问万川和的事情。
引长烟瞧着完全没有平日里一剑破万法的洒脱磊落,吞吞吐吐,期期艾艾:“舒师弟,乍闻你的喜事之下,尽管坏人好事该,我想我是应告知你一声的。”,
然而舒遥已经看见了引长烟手里捏着的玄山秘史一角。
他明白为何陪引长烟来的是怀霜涧,而不是顾迟笔。
估计是人家顾迟笔洞悉一切,正嫌引长烟丢人来着。
舒遥抢过引长烟的话头,恳切道:“引师兄,我是都知道的,玄山秘史的事我是知道的,外面那些风风雨雨的传言我也是知道的。师兄不必多做担忧,劝我要再三心考虑一二。”
他近来心情很好,觑着引长烟的面色,好心保留了一句“我也是知道玄山秘史里有你的一份功劳。”
但这也足够引长烟失神好一会儿。
别人的感情,他无从置喙插嘴。
所以引长烟换了一个新奇的角度:“我与舒师弟平辈论交,舒师弟快要成了道尊的道侣。”
他兴致勃勃展开期待:“是否就意味着我辈分要在仙道之中,猛然高了一辈?”
怀霜涧低着头擦剑,头也不抬道:“我想你要冷静一下,改口叫舒师弟师叔。”
引长烟:“……”
怀霜涧终于施舍般地腾出一只手,摇摇一指。
即使隔着树木错乱,引长烟仍能清晰辨识出自己师父挺拔如剑的身影。
怀霜涧语气平平:“否则你是想被倒悬山主吊起来,还是直接免了吊起来,逐出师门?”
数十丈的间隔并不能减轻引长烟的敬畏之心。
他了一个寒颤,坚决又迅速:“多谢怀师姐提醒!我日后一定会把舒师叔当作长辈对待的。”
再也不做,和自己师父平起平坐辈分的白日美梦。
“阿珩,你有没有想过,紫微星怎会提前现世?”
舒遥走至卫珩身边,传音于他,他语速极快地完了整件事:
“紫微星提前现世,秘境容纳的不仅仅是大乘,明紫微星确实灵气不足自如地控制整座秘境。这样一来,受它驱动的十二阵,难免有所缺憾。”
舒遥想劝卫珩百年后再来秘境。
对他们大乘而言,百年算不得多么长一段时光,却也绝不是弹指一挥间的短暂。
对卫珩而言尤其。
他三百年前破境大乘,凭手中日月照璧,已是无可争议的仙道第一,两百年前诛杀魔种,重伤魔尊等事情尘埃落定后——
再无人能将他从天下第一宝座上撼动。
卫珩先前从未入过紫薇秘境。
显然是磨砺自己境界,想要达到巅峰后一举破渡劫,方等来的此次紫薇秘境。
而让雪天也对渡劫之境充满野心。
要是对象不是卫珩,舒遥自己觉得自己这话,都很像是潜伏进仙道的魔道卧底,终于在最后的紧要关头按耐不住自己的狐狸尾巴和叵测居心。
可对象是卫珩。
是可以对他交托十分信任和真心的人。
所以舒遥也得肆无忌惮。
“放心,我这一回本来不算入十二阵。”
卫珩忽然发觉,自己入秘境以来,不是忙着找舒遥,便是等找到舒遥以后哄他开心,甚至忘记了对舒遥交代紫薇秘境极重要的要事。
“如我上次在魔宫所,我的机缘不在紫薇秘境。”
那并非是完完全全用来安慰舒遥,让他宽心的话。
卫珩面对让雪天步步紧逼时,无动于衷的淡然也不仅仅只是他养气功夫做得好。
而是紫薇秘境实实在在,对他而言,无足轻重。
“我的机缘在你。”
当卫珩怀着一分自省,想乘此谈话把事情和盘托出给舒遥知晓时,他被舒遥仓仓促促地断。
舒遥没有想过,自己等来的会是这样一句话。
他信卫珩。
他知道卫珩也信他。
这一份信任,让舒遥在提及紫微星时,心态如常,语气亦很平稳,不见多余的患得患失。
但“我信你”和“我的机缘在你”简简单单的几字之差,仍是将舒遥轻飘飘得捧上了云端。
他不习惯那里的轻重之差,生平罕见地手足无措,慌不择言起来。
舒遥甚至想不出该点什么话来应答。
他冒出来的所有话语皆被他一句句否决掉。
太轻浮,太油腻了。
慌不择言的后果是,舒遥把半路上的引长烟给卖了:“我与万川和谈话后,回来遇上了引长烟与怀霜涧,他似是要将玄山秘史给我一看,劝我不要踏入火坑。“
被蒙在鼓里的引长烟殊不知第二部 昆夷秘史就是舒遥的手笔。
更不知道,他被他的柔弱医修舒师弟转头卖给了道尊。
完舒遥懊恼得想锤自己脑袋。
他愣是没觉得这句话比他先前所想,要好上多少。
他听见卫珩声音冷凝凝的,如秋日松针上结的一层薄霜:“等紫薇秘境后,引长烟与怀霜涧,应当双双均要来论道台。”
舒遥像是听懂卫珩秋后算账的意思,在他臂弯里笑出声来。
笑声冲淡羞恼。
舒遥抬起头来,带了一点戏谑问道:“莫非道尊是要公报私仇,加重他们的课业携私报复?”
卫珩不置可否:“想来掌门师兄与倒悬山主,也不希望看到他们沉浸太多心神在虚无之事上的。”
舒遥仅剩的同情心使他帮着引长烟了句话:“昆夷秘史是我写的,阿珩你不会还要加重你的课业吧?”
他眼睫一扬,铺开乌黑眼眸里莹莹动人的星芒闪烁,“你若是不加重,我肯定是要待在玄山和你一处的。”
“你若是加重——”
也不舍得走。
舒遥故意一顿,给自己找了一个很好的理由,“我肯定也是要在玄山的。毕竟我三百年还没尝过课业的滋味。”
“对了,顾迟笔呢?她也在论道台就读吗?”
卫珩:“她不算,等她将第二部 玄山秘史写出来再。”
那部要有着团团圆圆,甜甜蜜蜜完满结局的玄山秘史。
这一回舒遥是真的笑得脊背发抖,不可自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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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定过人数无恙后,他们略作休整,起行往十二阵方向去。
有众多的大乘开路,当然是一路披荆斩棘,未遇挫折。
顺风顺水的表面下,难免有的暗波生了头。
譬如倒悬山主接到的两张传讯符。
前一张来自皆空方丈,后一张来自让雪天。
前一张告诉他舒遥是贪狼使,后一张还是告诉他舒遥是贪狼使。
前一张邀他共襄除魔盛举,后一张也是邀他共襄除魔盛举。
看得倒悬山主心头火愈发炽盛,烧得他沉沉冷笑两声。
皆空方丈的,仙道仇魔,尚且可以理解一二。
魔尊邀他除魔是想闹哪样?
自己自己吗?
哦不对,皆空方丈的也不太能够理解。
六道寺万年隐居避世,怎么到了他这代就热血澎湃地除魔起来?
倒悬山主自认自己心性如剑。
这不是别人可以把他当剑使的理由。
他神色阴沉地凝视了两张传讯符半晌,随即毫不犹豫,抬手将其“咔嚓”撕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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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道寺里,沙弥望着空空如也的禅房,不解挠了挠头,自言自语:“这几日我来洒扫时,掌门是皆在静室里诵经清修吗?”
要不怎么会空空如也,见不着人。
沙弥心中由衷升起了敬佩之情。
掌门不愧是掌门。
单单诵经修行的勤快劲儿,也不是三天鱼,两天晒网的自己可比的。
他扫完一圈房间,目光定在书案上合起的一本书册上。
蓝皮封面,雪白宣纸,提字挥洒自如,圆润藏锋:
玄山秘史。